发花,羽织,日轮刀。
树胶,妆粉,新皮鞋。
绿松石脚尖敲了敲地面,确定这双样式不太眼熟的新皮鞋足够合脚,便冲蝶屋的众人点了点头。
“我走了。”
“嗯!绿松小姐加油!”
“小心一点哦!”
“不要受伤导致自己裂开哦!”
“绿松小姐是最棒的,加油!”
“七天之后再见吧。”
“一路顺风,绿松小姐。”
绿松石微笑起来。
“嗯,我出发了。”
顺着早已清楚的道路来到最终选拔所在的藤袭山,绿松石一步一步走到紫藤花簇拥的入口之前,身侧流淌着紫藤花的香味。时间已经傍晚,很快就要到选拔开始的夜间。绿松石随便找了一处地方站定,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
不算少,有十几二十个人,半数以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疤,有人面色阴沉,有人慌乱不安,也有人沉稳坚毅。绿松石不带多少目的性地扫视了几眼,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个男生……是那个叫花见白的人吧?
穿着深色短外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年,明显就是新年前在蝶屋休养过一阵子的花见白。绿松石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上去打招呼的意思,而是将视线继续向其他人身上扫去。
通向此处的石阶上传来啪嗒啪嗒的跑动声,好些人下意识地往那边瞟了一眼。一个扎着三条三股辫的少女微微气喘地跑到此处,看到大家都还在原地等候,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直起身来。
少女的长相十分可爱,双眼下各有一颗点缀般的泪痣,身材高挑又纤细,方便活动的衣物毫无遮掩地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材。但若仅仅如此倒还不算什么,只是这少女过腰的长辫,居然是粉绿两色的。
不少人看到少女的头发都愣了一瞬,连绿松石也不例外。只是别人可能是因为这颜色的罕见和古怪而诧异,绿松石的征愣,却是因为想起了一位旧识。
西瓜碧玺,绿色与粉色组合而成的长发,多么像是西瓜碧玺。虽然粉色和绿色的比例并不一样,但眼前这个少女少见的发色,的确让绿松石想起了他认识的那位西瓜碧玺。
一回想起那位喜欢花朵的年轻同伴,拿着新找到的小花喜笑颜开的模样,绿松石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在这位少女的身上多停驻了一会,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带怀念的笑意。
少女的到来只引起了一小会的骚动,很快,随着一身紫衣的和服女孩提着灯笼缓缓走出,场内的气氛瞬间凝结,再也不见任何的松懈和闲暇。
“晚上好,感谢诸位在今夜前来参加选拔。”
黑发的孩子绿松石曾经见过一次,白发的孩子虽然和绿松石见过的那位名叫杭奈的女孩很像,但声音似乎多少有点差别。他们微笑着解释最终选拔的规则与细节,与蝴蝶忍当初告诉绿松石的内容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在山中待过七日以后,安然回到这里的人就算通过,得以成为鬼杀队的一员。我们将以最诚挚的祝福之心,在此等候各位。”
他们微微欠身,恭迎出征。
“那么,一路顺风。”
*
绿松石轻轻一甩刀刃,桃红的刃身上附着的腥血随之掉落在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发白的天空象征着太阳的即将升起,也宣告了又一个夜晚的结束。
绿松石将日轮刀收起,四下寻找起光照极佳的休息处来。
现在迎来的是第五个白天,刚刚结束的是第五个夜晚。再度过两个晚上,第七个白天到来的时候,选拔就结束了。绿松石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里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视中终于找到了一块向阳的石头,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
白天基本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只要不往树荫严密得连光都透不进去的地方钻,每一个白昼都是参加选拔的人们休憩疗伤的时刻。这几天绿松石也陆陆续续遇上了一些人,有些状况还过得去,抓紧时间找到安全的地方吃点东西,小憩片刻,等待下一个夜晚的来临;有些人则伤痕累累,一见光亮便卸了力气,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止血包扎。
绿松石没有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的打算,因为差距着实有些巨大。第一个晚上,由于是刚刚进山,当时的参加者们离得都还不算特别远,绿松石也遇到了一个说话声音很小的男生。男生见识过绿松石砍鬼的一幕后非要跟着绿松石一起行动,绿松石无可无不可地随他去了,结果第一个夜晚还没结束,他就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
有着能够跟上黄钻的速度的绿松石,他一个晚上就能从山脚上到山顶,岂是这些人类的血肉之躯能够跟得上的?
抱着举手之劳的心情,在天亮后把这个男生送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休息,绿松石从那之后便主动避开了其他人,只在偶尔遇到些似乎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时上前帮忙砍个鬼。他的实力与这些尚未用足够的鬼磨砺刀锋的参加者们不一样,移动的能力和速度也是他们难以企及的,和他组队,最显著的问题就是跟不上他的步伐。
而绿松石又不可能为了这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放慢自己的行动。
不会死,不怕鬼的绿松石,除了通过选拔加入鬼杀队这个目标与他人一样,其他的想法都完全不同。对于其他参与者来说,杀鬼也好躲避也好,只要能够在山上坚持七天,那就是本事,就有能够加入鬼杀队的资格。而绿松石作为一个完全不在恶鬼食谱上的存在,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思维。
他上藤袭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杀鬼的。
来到此方世界后,除了最开始对上的上弦之二以外,绿松石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其他的鬼了。在蝶屋内暂住的他哪怕就生活在鬼杀队众人的身边,还不是队员的他也不可能会被派遣出去杀鬼,因此仔细一算,他到这个世界来后只遇到过一次鬼。
那一次的经历,给绿松石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的一点,就是那股不知为何而来的厌恶感。
排斥、不快、恶心、愤怒。不知为何产生的负面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鬼挥下长刀。在蝶屋待了三个月后,那股厌恶感的印象渐渐消退,他也偶尔会想是不是错觉。但当他迈入藤袭山的范围后,那股陡然升腾而起的熟悉的不快情感,立刻让他再次拥有了挥刀的想法。
他果然很讨厌鬼。虽然他一时半刻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没有心跳,没有热度,更没有人类的气味,藤袭山上的鬼们并不怎么对绿松石发起主动袭击。本能般地发觉绿松石无法入口后,他们便直接忽略了绿松石的存在,专心致志地准备狩猎其他参加者们。就算偶尔有几个鬼会朝绿松石冲去,但那多半也都是因为绿松石的身边有其他人类在,掩盖了绿松石的异常而迷惑了鬼。
会在经过感知和判断后还朝绿松石攻击而来的鬼,起码在这座藤袭山上就根本不存在。
但是,就算他们不来找绿松石的麻烦,绿松石也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一脚轻踹树枝,单脚起跳跃向前方,正横穿于枝叶间寻找目标的鬼,是绿松石此时的目标。没有呼吸法,没有型,只是单纯从上向下的挥砍。正饥肠辘辘地寻找着人类的鬼突然浑身一寒,想要就地一滚躲开却已经错过了时机,干脆利落地被劈开了脖颈,斩下了头颅。
倒地的鬼像被火焰焚烧了一般化为灰烬,渐渐消散于空中,绿松石第一次见这一幕还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确认了一下这只鬼的确开始散去,随即便不再逗留,一蹬脚再次跳跃起来,停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他没有心跳,没有热度,没有人类的气味。这不仅仅是让他脱离了鬼的狩猎范围,同时也让他在鬼的感知范围中显得格外低调。上弦之二都没能极快地发觉绿松石的到来,这些被抓到藤袭山上的鬼通常只吃了几个人而已,能力弱不说还被囚禁在山上饿了许久,感知力和敏感性自然更是弱得令人发指。
绿松石已经遇上了好几个,直到被他的日轮刀贴上皮肤才发现有人到来的鬼,砍杀这种等级的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轻松写意了。
夜晚的活动哪怕有日轮刀帮忙,对于绿松石还是有些许疲倦的,因此白天他总是要找到日照很好的地方尽可能多休息一会,闭目养神的同时尽可能地多晒一点太阳。生存在自己由矿石组成的身体里的微小生物们,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欢欣鼓舞地吸取着能量,为夜晚绿松石的行动储备力量。当太阳落山,星月升起,绿松石便会缓缓睁开双眼,开始又一夜的狩猎。
经过五个夜晚的互相屠杀,人类这边少了人,鬼那边也减了数。绿松石跑了大半个晚上也只遇到了一个鬼而已,顺手砍了以后就再也没遇到下一个,长刀饮的血是这几天来最稀薄的一次了。
眼见着再过一段时间,太阳都要升起来了,绿松石略带了丝沮丧地停下脚步。按理来说他不该一晚只遇到一只鬼,但可能是运气不好,他刚刚经过的路线里的确没有鬼埋伏在某处,自然也就不可能有机会让绿松石拔出长刀。他走到一处小溪边,对照着水面检查了一下发花和羽织,确认它们没有被血污弄脏以后,突然听到了一声虚弱凄厉的声音。
“不,不要……混蛋……!”
少年的声音嘶哑难听,原本清脆的嗓音因外力而扭曲,发出不似人声般的狰狞吼叫。那声音里蕴藏的痛苦近乎实质,但更加醒目的,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不甘与怒火。
绿松石倏地站了起来。
这个声音……好像是那个叫做花见白的少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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