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天意,第二天一早就下起了大暴雨,狂风咆哮着吹落树枝,人根本没有办法踏出建筑物半步。
那我就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我看到那对夫妇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欣喜。
你们不用找借口挽留我了,我也不用虚伪地假装不想离开,多好的结果,皆大欢喜。虽然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是装作乖巧宁静的样子,用惴惴不安的语气向村长道歉,可能要在他家待更长的时间了。
“完全没问题,想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不用介意。”村长脸上依旧带着殷勤的笑容,可神情已不似昨日般自然。
某种类似阴谋的气息蠢蠢欲动。
太明显了啊,大叔,演戏都不知道做全套,只过了一晚上就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吗?
当然,我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城市姑娘,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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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雨停了,阳光也破云而出,如果不看地面还以为一直是晴天。夏天果然是最善变的天气。
我试着询问新津子离开的路,但在厨房里忙碌的村长夫人立马跑出来把女儿推进里屋,有些急切地对我说:“今天的天气真糟糕,你要不要多待一天再走?”
“这……不太好吧?一直打扰你们,我父母也会担心的。”
“离开村子的路被雨水冲烂了!”她高声打断我,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搓着手对我讪笑:“因为是农村的泥路,一遇到下雨就容易积水,现在根本出不了村子呢。”
“这样呀……”我佯装失落地低下头,心里想骗鬼呢,你压根没出过门好不好,怎么会知道现在的路况呢。
“那我可以出去转转吗?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待在您家呢,还没有好好看看村子是怎么样的。”
“别出去了,村里脏乱,没什么好看的。就待在这里吧。”她过来牵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带着些许强迫的意味。
我乖巧地答应了。
——他们要行动了,直觉告诉我。
要是能带着村正就好了……啊,乔装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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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我假托身体不适,就暂别了一直拉着我絮絮叨叨的村长夫人,一个人躲进房间。
把最新情况通过乌鸦传给不死川后,我躺在地上开始发呆。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要么今晚要么明晚,村长夫妇应该会对我下手,鬼也会就此现身,钻入我们精心布置的罗网。
真要有这么顺利就好了。我翻了个身,有些焦躁不安,村正的本体虽然在不死川那里,但它的内核已经寄宿在我身体中,此时这只倒霉催的破刀正絮絮叨叨地在我脑海里抱怨,为什么要把它丢在别人那里那个浑身杀气的男人好讨厌快把我取回来BLABLA……
当它委屈兮兮地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时候,我“咚”地一声把脑袋往墙上撞去。
磕了一个包。
“闭嘴,你是怨妇吗。”
“嘤嘤嘤……”
嘤你个鬼头啊,你有身为【被诅咒】【令人闻风丧胆】【掠夺无数性命】的妖刀的自觉吗?!
每次只要离开本体,村正就会像小姑娘一样哭哭唧唧,声音也变得软软糯糯,让我不禁怀疑它是不是双重人格。
难道本体在的时候是“他”,本体不在的时候是“她”?
有意思。
于是我尝试哄她:“乖,别哭了,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在精神世界中泪眼汪汪:“真的吗?”
“当然了,这件事结束后就立马把你取回来。”
她扑过来缩进我怀里:“九琉酱最好了!呜呜呜……”
这、这种有点可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啊……这么想想真是不想村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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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间就在房间里和软妹版村正的唠嗑中消磨掉了,当夕阳下沉到只剩下半个脑袋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是新津子,那个阴沉的女孩。我有些意外,刚想抬手打招呼,她却猛地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直接把我从地上拖起来。
真粗暴。我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想开口询问她,但她伸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我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问号。
“离开这里!”她冲我低吼,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非常急切。
“为什么?”我歪歪头冲她笑。
“快!不然来不及了!他们……他们……”她颤抖着,神情中有“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害怕被发现”的恐慌感。
“他们怎么样?”在行动了吗?
“别问了,总之你……”她想拉我,但我反手一带,轻而易举地就反把她拉到身后的墙角。
“你的父母想要杀了我,是吧?”我笑着问,换上了平时的表情,不打算再演戏了。
新津子竟然特地来提醒我,倒是让我感到意外。也许这个女孩可以作为这次任务的突破口?想到这里我又把笑容调整得和善了一些,在我气势的威压下,女孩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竟然怕成这样,真担心她随时叫出来。于是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摇摇头,眼泪流了出来。
“我知道的哟,你一直都很痛苦。”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看着爸爸妈妈一直做那些事情,你一定感到很痛苦对不对?想要阻止他们,可是又没有办法。”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让你在良心上受了很大折磨吧?我知道那种感受哦,价值观受到剧烈的动摇,可是做错事情的人却是自己至亲,明明知道对方是错误的,自己却要假装什么都有看到那样,漠视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真是难为你,忍耐到现在啊。”我叹息着,早就准备好的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我……我……”
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坚定执着的目光直视她 :“不用自责,你已经做得最好了,你没有错。”
“不死川小姐……”细细的呜咽声从女孩口中传出,她在我“真诚温暖”的关怀下开始动摇了。
在对方内心处在剧烈挣扎的时候,要先对其进行安抚,是她感到感到安心,降低心理防御。然后开始共情,让对方知道你是站在她这边的,感受到“自己的行为被理解着”。这时候她就会在潜意识里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对象”,你就可以尝试从她口中套出一些平时被隐藏起来的事情了。
吉原里学来的东西,还是挺有用的。
“错的都是那个吃人的怪物,不是你的父母,他们也是被逼迫的,对吗?”我大胆揣测新津子应该知道鬼的事情。
“爸爸妈妈……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她抽泣着低语:“那天……直人很晚都没有回来,我们一起去找,最后在山上发现……发现他被那个家伙抓住了,我们一家人赶到的时候,他右边的手和脚都被吃掉了……”
但是还没有死?这个鬼喜欢活吞吗,真是恶趣味。我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说下去,女孩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那个家伙很可怕,上半身和人类差不多,下半身却长着蛇的尾巴,肩膀上还有翅膀……但是翅膀只有一个。父亲求它放了直人,很奇怪,它竟然听得懂、还会说人话,并且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只是……”
“只是什么?”我皱眉,注意力被鬼的体态吸引了。只有一只翅膀,是在同类相残中受伤,还是曾经遇到过鬼猎人呢?
“作为交换,父亲要按时向它进贡猎物……”
“把村子里的人交给它吗?”为什么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它不方便自己捕食吗?
新津子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如果做不到的话,它就会杀了直人。父亲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它的要求,但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也很难做到这种事情,所以他向我的叔父求助。叔父是一个……不太好的人,父亲一和他说,他就立马答应了,还把自己的朋友岩田叔叔也邀请了进来。”
原来作案人有四个或四个以上,怪不得计划能进行得那么顺畅,还把村民的怨沸都压下去了。
“制造了第一起案件后,他们就开始散布流言,说是被抓走的人触犯了神灵,因而受到了惩罚。为了让大家相信天谴确实存在,他们还做了很多事情,但也不是人人都相信,于是他们就立马对质疑者下手。久而久之,大家就不敢再过问这件事了,因为怀疑天谴的人都在第二天就被杀掉了,而且用的是……以人类的能力无法办到的手法。”
那就是鬼干的咯。真是的,自己都能动手,干嘛要让人类来啊,图个好玩吗?
“那为什么被‘天谴’的人都是女性呢?”我问,月圆之夜什么的倒好理解,纯粹是个借口罢了。
新津子露出很悲哀的表情:“因为女性更加弱小,方便他们下手。”
原来如此,那鬼的信息都搜集的差不多了。
“他们一般会怎么把‘贡品’交上去呢?”我问,想提前了解稍后的流程。
“先把人弄晕,然后带到我家里。鬼会在月圆之夜的午夜十二点整准时来到我家。”
感情月圆之夜是个信号啊。
“了解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对她露出和善的微笑:“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了,不过作为你愿意救我的报答,我会结束你一直以来的噩梦。关于你的父母,我没有处置权,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就让那些亲人被夺走的人来决定吧。”
新津子还在发愣,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我曲掌为爪,抓住女孩纤细的脖子稍稍用力收紧,新津子突然受惊,本能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寂静的房屋中穿透力极强。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在门被推开的同时推开新津子,装出慌乱的样子就想夺窗而逃。
这种暴露背后的行为肯定是送人头的,我刚被过身去慢悠悠地爬窗,“咚”地一声就在耳边响起,有人用木棍用力敲击我的后脑勺,能感觉到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虽然还没有我刚刚自己撞墙撞得疼,但我还是很配合地倒下装晕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门外有男人在争论的声音,内容好像是要怎么处置我。手和脚都被绑起来了,眼睛被黑布蒙住,嘴也被堵上。我被拖出了房间,他们把我扔到客厅的地上,就开始讨论起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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