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闻香

    六年后,巴拉克王国境内,史莱克学院,学生宿舍外。

    花丛中,修长的少年身体微倾,指尖玉白,轻轻抚弄过娇嫩的花蕊。柔软的枝叶与他的墨发勾连缠绵,花瓣与他的紫眸交映。银白内衬层层叠叠交于颈项,墨色外衫随性披拂在肩上,几点玉坠错落相缀,一根墨笔别在腰间,颇有几分潇洒之意。

    “啪啪啪”击掌声从远处响起,一异瞳金发青年赞赏道:“好一幅美人赏花图。”

    “沐白,”墨发少年头也不抬,“皮又欠扎了吗?别把你追求女孩的一套放我身上。”

    戴沐白环着胳膊作惊恐状,又瞅了瞅花丛,吐槽道:“颍川,不是我说你,你难道要把我们的宿舍变成花园吗?这也太多了。”

    颜颍川抬眸,欣赏自己六年以来的劳动成果。茂盛而雅致的花草从地表蔓延到窗台,爬上墙壁上精心设置的花架,最后一股脑挤上天,占领了整个房顶。入鼻是一股淡淡的清新气息,使人心情平和。

    “总算像个样子了。”颜颍川强调。“但这是我的宿舍,不是你的。你只不过是借住在这里而已。”

    戴沐白摊手:“是这样没错。没想到我堂堂戴少,晚两年入学,竟然成了你的学弟。我还比你大一岁呢。”

    颜颍川拔出了墨笔:“看起来你不是很服气。”

    戴沐白连忙摆手道:“服气服气!学长别再让我伤上加伤了!”

    颜颍川顿住,这才认真起来,看向戴沐白道:“竟然有人敢欺负史莱克学院的学员?不对,你竟然还打不过?”

    戴沐白叹气:“因为对方只是个大魂师,所以我让着了点。打倒是打过了,没想到他的武魂毒性不小,我现在身上还有些酸麻,这不让你帮个忙解一下毒么。”

    他蹲下身弹了弹花丛中蓝色的普通草叶,感慨道,“他的武魂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蓝银草。”

    “蓝银草?”一个身影在颜颍川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没错。能小小年纪把废武魂修炼到这种程度,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怪物啊。”戴沐白接着道,“再过几天怪物学院招生,小怪物一定会来的。——喂,你笑什么?”

    颜颍川看起来完全陷入了回忆中,笑得如沐春风而不自知。而戴沐白却觉得这笑有些瘆人,因为室友每次收集奇花异草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笑容。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室友长得真的挺养眼,在附近能迷倒一片村姑,这颜值,就是在星罗帝国皇室,也算是难得一见。

    “我一定要去会会他。”颜颍川轻声道,向校外走去。

    戴沐白不寒而栗:今年的新生也太惨了,不知道哪点招惹了这霸王花……难道是因为武魂是草?难道再过不多久,他的寝室外面就要多一颗人形盆栽了吗?太可怕了,这家伙对植物的执念强到连武魂都不放过。

    “诶,等等!”戴沐白突然想起来,“我身上的毒还没解!”

    一道黑影从颜颍川身边飞出,在戴沐白身周大穴轻点几下,两道黑血便从他鼻孔里流出。“他怎么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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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剑,一锤,一龙。边陲小镇内,一个不起眼的昏暗店铺的招牌上,是代表着魂师权力象征的武魂殿图腾。

    一对少年男女站在店内,和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的中年人遥遥对立。娇俏粉嫩的兔耳少女气鼓鼓地叉着腰,长相憨厚普通的少年镇静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约定的一百金魂币拿到眼前,中年人又欠兮兮地加价:“两百个金魂币,我才卖。”

    兔耳少女毛都炸了:“你这是讹诈!光天化日抢钱啊!走,小三,我们不买了,这破水晶在哪里买不到?”

    唐三暗向小舞摇了摇头,再次和中年男人确认:“你确定不改了么?”

    中年男人抠了抠耳朵,刚想再次加价,小店的门却被推开了。强烈的日光从外面照射进昏暗的小店,一时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孔。一个长发少年如一阵风般走到中年人台前,把一袋金币放在桌上。

    唐三仿佛闻到了幽幽花香,那是夜夜入他梦境的花香。

    一个清冷的男声道:“五百个金魂币,够了么?”

    小舞立刻反应过来,彪悍道:“那个小哥,你可别被这老奸商坑了!这水晶才不值那么多呢!”

    少年没有回应,转手将板晶射向身后,唐三轻巧地接住,有些发懵。

    “送你。”少年言简意赅。

    中年店长抚了抚额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算了,看在你的份儿上,就五百金魂币便宜了他吧。”

    “谢谢,等等……”唐三还想说什么,小舞生怕二人反悔,急忙推着唐三走出店外。沉重的大门轰然合拢,眼前再无熟悉之人的身影。

    一路上,唐三一直在思考那少年的身份,那样的花香,难道他是……

    “糟糕,”他突然想起一事,“我本应该还给那少年钱的。”

    可是小舞的心思已经飞向路边的雪糕店:“他送你是他愿意,你急什么?”

    “小舞。”唐三有些不赞成。“平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他这个妹妹在初级学院里素来横行霸道,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唐三就怕她出了学校,哪天遇到比自己更横的吃了亏,因此时不时管教一二。

    不过,如果那是岩的话,也不能算作别人。想到此处,唐三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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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内,中年人,也就是院长弗兰德,见那一对小男女走远,又嘎吱嘎吱摇起了椅子。颜颍川随处找了个柜子靠着,全然不顾身边是院长精心保存的商品。

    “你小心着点,摔坏了还得你赔。”奸商懒洋洋道,“不过小颜你也不差那点钱,城里每天那么多人找你看病——要我看,你就应该多收些诊费。”

    颜颍川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怎么,”弗兰德道,“你认识那小子?”

    “您没看到他的腰带吗?那是您们当年收集的魂导器之一吧。”颜颍川道,“是他和大师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弗兰德立刻坐起了身:“他?玉小刚的弟子?——是了是了,十一二岁的模样,大魂师。小刚啊,没想到你沉寂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得意的弟子了。”

    良久,弗兰德从回忆中回神,疑惑地问颜颍川道:“既然你认识他,为何不相认?”

    颜颍川黯然:“还不是时候。”那确实是唐三没错,但当他看到唐三和那个柔骨兔女孩亲昵时,自己下意识就避开了。

    他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了,颍川淡淡想。不过……那个女孩,如果他没感受错的话,应该也是十万年魂兽重修?

    看来唐三真是招魂兽型体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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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情人旅馆中,小舞无忧无虑地睡着,大大咧咧占了大半个床。唐三坐在大床一角修炼,鼻尖尽是旅馆中玫瑰香精甜腻腻的味道,与岩身上清丽的花香截然不同。他反复地从六年前的回忆中拧出一点点味道来,一滴一滴供自己咀嚼,再珍惜地将之小心藏好。

    每一丝的花香里都盈满那朵梦中之花的回忆,沐清风雨露,淡淡的快乐,淡淡的伤悲,还有小少年柔软的墨发,紫莹莹的眼。

    与此同时,史莱克学院学生宿舍里,颜颍川盘膝坐在窗边,清风将窗外的花草香气送进来,安抚着他躁动的心情。虽然如今他的言行举止已经与一般人类无异,但他还是无法习惯人类污浊的气味。

    只有那个纯真的孩子——蓝银草的清新味道。他是不一样的。

    月凉如水,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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