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雁雁

    三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在无尽的血汗浇筑下，第一阶段特训终于告一段落了。所有学员的身体素质和对自身武魂的掌控程度都提升了一大截，唐三和颜颍川的武魂融合技也在训练中变得更加熟练。

    随后，大师将学员们带入了索托大斗魂场，以实战和团战为主体的特训第二阶段开始了。

    在大师的要求下，所有学员必须戴面具以代号出场，他们所组成的“史莱克八怪”包括：

    38级邪眸白虎戴沐白、

    42级墨笔生花颜颍川、

    31级食神专卖奥斯卡、

    35级千手修罗唐三、

    28级邪火凤凰马红俊、

    31级柔骨媚兔小舞、

    27级七宝琉璃宁荣荣、

    28级幽冥灵猫朱竹清。

    由于颜颍川已经超过了40级，不能留在30级一档参加团战，所以大师要求他继续进行单人战。剩下的七怪组成史莱克战队，屡战屡胜，即使是强劲的“狂战队”，也败在了奥斯卡的飞翔蘑菇肠和唐三的八蛛矛之下。

    夜间，八怪痛饮狂欢。酒使人丧失理智，故而这辈子颜颍川几乎从未沾酒。酒也会使人沉醉，一口下去，那摇曳的琥珀色液体总是诱人去尝下一口，往往几杯下肚都不自觉。

    因此颜颍川趁着自己还没上头，稍饮两杯，就趁乱从酒馆后门跑出来了。

    此时正值寒冬，酒馆木门像分隔两个世界的大门，将灯火通明的温暖关在身后，留他一人独自在幽暗冰冷的寒风中。

    寒风凛冽，顿时让颜颍川微醺的头脑清晰了几分。他悠悠然吐出一口带着酒香的蒸汽，白色气团飘飘而上，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酒馆的后门正对着一条小巷，临近子时，巷中空寥无人，只有附近几间酒馆还未休憩，隐隐从门那边传来笑闹声。

    “砰”地一声，隔壁酒馆的后门被撞开，泄露出一线光明。一个年轻女子跌跌撞撞掉出来，蹲在墙角就是一顿吐。

    颜颍川皱眉，转过眼去。瞬间他又惊异回头，细细观察那女子。女子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干净利落的深紫色短发垂在白皙的面颊边。

    “雁子，”酒馆里有人喊，“这么点酒就不行了？”

    “呸！”女子长睫抖动，露出一双妖艳的翡翠碧眼，回骂道，“这点算什么？姐姐我还能再战八百回合！”

    颜颍川如遭雷轰。

    曾几何时，那女子还是小女孩，他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娃娃。她脑后扎两一对圆圆的双丫髻，上面缀着他为她摘的小花。女孩把他抱在怀里，又举到天上转圈圈。

    “飞高高！”女孩欢笑，“开心吗？岩岩？”

    小孩奶声奶气：“喜欢！雁雁！”

    老者宠溺道：“雁雁，小心别把颜儿摔了。”

    小女孩嘟嘴：“不会的！我已经十岁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叫我雁雁，爷爷就算了，岩岩是弟弟，应该叫我姐姐！”

    小孩傻乎乎地只笑，指指自己和老者，“岩岩、爷爷，”又抱住女孩，“雁雁！”

    猎猎寒风中，颜颍川凝固如冰雕。热气从胸腹上涌，乘丝缕醉意，冲破喉口，化作一声呢喃：“雁雁……”

    两字甫一出口，颜颍川就清醒过来，飞速撤离。他千不该万不该叫出独孤雁的闺名。不再相认，相忘天涯，无论对谁都好。

    独孤雁警惕呵道：“谁在那里？”她抹唇，酒意散了些，对方没有敌意，反倒是那股不容忽视的熟悉感，牵引着她追上去。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叫她“雁雁”，一个待在天斗皇室，另一个一句话不说就消失近七年。是他吗？是岩岩吗？是她的……弟弟吗？

    他茫然地逃着，她奋不顾身地追着。万般情绪燃烧，浇上酒精，在胸口炸裂出熊熊火光。“站住！不许跑！再跑我就揍你了！”

    万千怒火终成一声呼唤，“……岩岩！”

    无人的街道上，青年猝然停下，独孤雁撞上他的背，扑入了三千青丝中，嗅到那酒气遮掩下的幽幽花香。“是你对不对！”她哽咽，“是你，一定是你没错！一声不吭，一走便走了七年！你可知我和爷爷有多担心你？我们从未放弃寻找你……可你倒好，自己活得逍遥自在！还喝酒？小小年纪还学会了喝酒？？”

    颜颍川再也忍不住了，回身将他的姐姐紧紧抱在怀里。雁雁是无辜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魂兽的身份，不知道所谓的“弟弟”存在只是为了一个魂环一块魂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走。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是他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他除了不停道歉以外，其他什么都不能说。有湿热的液体穿过层层叠叠的衣领，印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一小片温热。

    独孤雁将脸埋在他胸口，扬手要扇他，又愤愤握拳，捶在他胸口，拽紧了他的衣领。

    许久无言，待她再次抬头时，又变回了那个强势的御姐，狠狠瞪着他，只剩眼圈一线红。

    “说！”她柳眉倒竖，“你这些年跑哪了？”

    “我一直呆在索托城里。”颜颍川诚实道。

    “为什么不回家？”

    家？颜颍川心中酸楚，对他来说怕只是个豢养魂兽的囚笼罢了。

    见颜颍川不答，独孤雁冷笑道：“心玩野了是吧，看你过得也挺好，完全不需要姐姐和爷爷。”

    “我……”颜颍川叹息，“别的不提，倒是雁雁，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惹人爱了。”

    独孤雁脸蛋因醉酒而酡红，极易被转移话题，闻言自得，以翠绿的指甲扫过脸颊，醉醺醺道：“那当然了！”她又掐了掐颜颍川的脸，弯唇道：“我们岩岩也长大了！想当年不到姐肩膀，现在都比我高了！这么丰神俊朗，如花似玉，呵呵……也不看看是谁的人！不俊，那是不可能的！”

    “如花似玉不是这么用的……”颜颍川对醉鬼无可奈何。突然，他敏锐地捕捉到一声男子的冷哼，来人刻意放重脚步，慢慢走远了，想来不是有恶意的人。

    他低头，却见独孤雁脸色苍白地靠在他身上，面目因为剧痛而扭曲，额头渗出颗颗白汗。颜颍川凝重道：“子时……你的毒又反噬了？怎么变得这么严重？”

    独孤雁不应，只是闷哼。

    “雁雁，你等一下，马上就不疼了。”颜颍川心痛无比，横抱起独孤雁奔向附近的旅馆。他将独孤雁放置在床上，召出兰亭香雪，立刻使用出第四魂技。

    “清风垂露，驱！”

    作为万年魂技，‘清风垂露’可以驱散任何暂时的不利状态，疼痛自然包含其中。一道白光笼罩在独孤雁身上，她扭曲的身体平静下来，虚弱地睁开眼。

    疼痛让她的酒全醒了，独孤雁躺在床上，仰望着这个已经成长为青年的孩子。曾经笨笨的孩子，现在周身散发的气势甚至不输于她的恋人玉天恒。“岩岩，真的是你，我没在做梦。”

    “姐姐。”颜颍川柔声道。他刚刚急出一身汗，第四魂技抽空了他三分之一的魂力。

    “我本以为你遭遇不测……现在看你过得很好。那就好。”

    颜颍川释然微笑，又严肃道：“但请你一定不要把我的消息透露给独孤博。”

    “为什么？”独孤雁不解，“爷爷也很牵挂你。”

    “原因我暂时不能说。”颜颍川垂眸，“但你若为我们好，就必须答应我。”

    “好，”独孤雁果断道，“我独孤雁对武魂碧鳞蛇发誓，若在爷爷面前提起你，便终生不能突破魂尊！”她勉强坐起身，道：“岩岩，事不宜迟，你快把我送回去吧。我消失这么久，我的队员该很担心了。”

    颜颍川好奇道：“雁雁也参加索托大斗魂场的比赛？”

    “是啊，”独孤雁骄傲道，“我们组建了一支皇斗战队，我是副队长，现在已经是银斗魂了。不过我们刚刚到索托城，还没开始在这里比赛呢。”

    颜颍川笑道：“有雁雁的碧鳞蛇毒在，一定无往不胜。”除非遇见小三。

    “那是自然，”独孤雁话音转低，“只是这毒不断反噬我自身，这几年来愈演愈烈，也不知我还能撑几年……”

    “不要瞎想。”颜颍川忧心道，“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解毒之法。若是强行驱毒只会连你的一身毒功都散去，我可以保证成功，但我相信你不到万不可以绝不会选择这条路。我还结交了一位擅毒的挚友，他告诉我如果将毒素逼入一块魂骨便可解反噬之痛。但至于如何逼毒，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

    但是，若这块魂骨来自颜颍川自身，幽香绮罗仙品自带的免毒效果自然能使她一生无忧，不再受毒素困扰。

    “没事！”独孤雁见他难受，又振作起来，“区区小毒算得了什么？我早就想开了，能活几年是几年，把这几年活得风光、精彩，不就可以了吗？姐现在有爱人，有封号斗罗爷爷，还找回了弟弟，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女子脸色苍白不掩艳色，眼角微挑，碧眸闪烁，毒辣又自信勇敢，这便是他的姐姐。颜颍川暗下决心，一定要治好独孤雁。

    深夜，酒馆处。天赋异禀的宁荣荣喝倒了史莱克五人，一边怨“酒味太淡不如果汁”，一边拽着唐三继续灌酒喝。

    “荣荣、荣荣，我认输了！”唐三离醉倒只差临门一脚，说话有些稀里糊涂，“岩刚刚出去一直没回来，我得去看看。我、我不能醉。”

    “嗝。”宁荣荣盯了唐三一会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俩……哈哈哈！看在颜哥的面子上，本小姐暂且饶了你。你去吧！”

    唐三莫名其妙，想不懂这个笑容的意思，便晃晃悠悠地出门找人去了。冷风里，他打了个哆嗦，甩甩头，视线清晰了一些。

    视线的尽头，他朝思暮想的青年搀扶着一位短发妖艳女子，女子柔若无骨地倚在他怀里，媚眼如丝。她似乎说了什么，惹青年拥她更紧了，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

    宠溺的微笑。

    “岩……”唐三的声音，封冻在无尽寒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