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傲骨

    一个月后的索托大斗魂场,大师和弗兰德等一干学院老师坐在贵宾席上,严阵以待。

    颜颍川笑道:“小三他们比赛,怎么看起来您们比他们还紧张?”

    弗兰德唉声叹气:“这可是皇斗战队!全员魂尊,全员最佳魂环配比,还有蓝电霸王龙、碧鳞蛇、九心海棠这种强势武魂,不好赢啊,真是亏大了。”

    “亏大了?”颜颍川了然,“院长您赌了多少在史莱克学院身上?”

    “三百金魂币,就算是买了笔师生情谊!”弗兰德没底气道,“你赌了多少?”

    颜颍川伸手比了个“五”。

    “五百?有钱没地方花不如赶紧偿还你的债务。”弗兰德抓住一切机会催债,“加上你上次拜托我做的魂导器,你欠我两万金魂币了。”

    颜颍川摇摇头道:“是五千金魂币,赌史莱克学院胜。”他一拍大叔肩膀,“等着吧院长,晚上我就能把债务全部还清了。”

    弗兰德表情夸张,刚想说什么,就大师冷声打断:“肃静。看比赛。”两人便不敢再言语,正襟危坐,看向赛场。

    赛场上的唐三戴了面具,颜颍川为了不影响双方发挥,并未告知独孤雁自己在史莱克学院入学的事,所以她并不知道彼“小三”就是此“千手修罗”。

    战事如火如荼,魂技在赛场中如同烟花般怒放。

    按照唐三的计划,七怪诱敌深入,利用蓝银草提高队友的机动性,包围并重创了玉天恒。不出意料,独孤雁大怒,喷出碧鳞紫毒,却被唐三以雄黄酒化解。

    大师和弗兰德看得一惊一乍,反观颜颍川则轻松得多,显然对唐三毒功造诣十分信任。

    随后,九心海棠治愈了玉天恒的伤势,重回战场,朱竹清和戴沐白使用武魂融合技,化为幽冥白虎。此刻,幽冥白虎的气势远远超越兽中之王蓝电霸王龙,仅仅是一掌,便再一次重创玉天恒和另一个敏攻魂师。

    颜颍川由衷为戴沐白高兴,沐白对竹清的情谊他一直看在眼里。因为自己和唐三同样拥有武魂融合技,他知道幽冥白虎意味着什么。

    武魂融合是心意相通,是全心信赖,将自己完全交付给对方。这样一来,大概离沐白抱得美人归已经不远了吧。

    赛场上,幽冥白虎一击后失力,面对敌方五人,史莱克学院几乎是强弩之末。

    八蛛矛在唐三身后绽放,如同君王临幸他的猎场。八蛛矛带着阴森杀戮之气制霸全场,皇斗战队完全沦入捕食者的蛛网,毫无反抗之力。莹紫色的蛛腿优雅而野蛮,刺入他们的身体,注入剧毒的同时吸食他们的魂力和生命。

    力挽狂澜,有时只需一人,一分钟。

    “认输吧,”锋利的蛛腿离独孤雁的脖颈只有一毫米的距离,面具之下,唐三的紫极魔瞳居高临下,宛若神魔。他以诡异冰冷的语气轻语:“如果伤了你,岩会伤心。”

    独孤雁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眼前这个屠戮全场的千手修罗,真的是那个细心体贴、时时黏在岩岩身边的温雅少年吗?

    “离开她!我们认输。”玉天恒见独孤雁被八蛛矛威胁,心脏差点停跳。

    天斗皇家学院和蓝电霸王龙宗的尊严,与那个女人相比不值一提。

    闻言,唐三终于松了口气,面向贵宾席,一眼就捉到了颜颍川的身影。他轻柔一笑,全身凌厉的杀气为之冰消雪融。

    贵宾席的单面玻璃遮挡了他的视线和听觉,却无法阻挡所爱之人的心音。颜颍川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小三,恭喜你战胜了强大的对手。”

    白鸽主持人终于从恐惧中回神,嗓音仍在颤抖:“史莱克战队,胜!”

    赛后,皇斗战队的领队秦明和弗兰德师生相认暂且不提,玉天恒竟然大师的侄子,这下,颜颍川初见他时产生的熟悉感便有了答案。

    大师品行端正,为人刚正不阿,玉天恒自幼受他熏陶,性格自然不差,又对雁雁情根深种,若把姐姐托付给他也算放心。只是,为她彻底驱毒一事要提上日程了。

    颜颍川正暗自思忖,忽听秦明提议将史莱克学院并入天斗皇家学院,代表它参加一年之后的全大陆军事学院精英大赛。

    弗兰德自然不允许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史莱克学院化为泡影,在大师的指责下,“咕咚咕咚”大口灌下麦酒,颓然走出酒馆。

    颜颍川立刻起身追出去。

    唐三一顿,他知道,自己作为大师的弟子在这一刻必须在他身边,支持他。只愿岩能让院长心情好一些。

    早春初至,空气里还带着点料峭春寒。颜颍川四下望去,却不见弗兰德身影。若是一个魂圣想在魂宗面前隐藏气息,那么魂宗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

    “院长……”颜颍川的声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小颜,若你也是来规劝我的,就回去吧。”弗兰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颜颍川抬头,发现那只孤傲的猫头鹰正蹲伏在高耸的雪松尖上,身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颜颍川几个飞跃,攀上了雪松,与弗兰德站在同一根枝杈上。

    “我知道我很自私。”弗兰德似乎在自言自语,“你们都是个顶个的天才,天斗皇家学院会给你们最优的师资,提供拟态修炼的环境,给你们参加魂师大赛的机会。而我,除了馒头稀粥管饱,还有什么呢。就连馒头稀粥,也被小刚的药粥炖肉取代了。现在,我居然还想剥夺你们前去天斗皇家学院的机会。呵,呵呵。我四眼猫鹰弗兰德,竟然活成了这么一个卑鄙小人。”

    中年人的肩垮腰弯,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其实弗兰德早已年逾五十,却一直有建立学院的梦想支撑着他,故而精神矍铄,不显年纪。

    而今夜,二十年心血毁于一夕之间,一锤头把他打回成一个真正的糟老头。

    颜颍川抿唇,将手臂轻轻环在弗兰德肩上,无言地支持着他。他知道,院长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将满腔心事吐出了。

    “但是,二十年了,”弗兰德语气激动,“二十年了,我不肯依仗帝国,不肯吃帝国一口俸禄,能攒一个铜魂币是一个铜魂币,招募教师,教导学员,辛辛苦苦把学院拉扯大,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被冠上了‘奸商’的名号,只为有一天史莱克学院能独立地自由地成长起来,扬名四方!……”他颓丧道:“可我发现我做不到。和帝国相比,我太弱小了。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呢。”

    “院长,您错了。”颜颍川道,“也许您不知道您对我们有多么重要。没有您,胖子还在鸡窝里徒受邪火困扰,一辈子是只野鸡;小奥只会是个猥琐的大香肠叔叔;沐白和竹清离家后也不可能再度重逢,使用出惊才绝艳的武魂融合技。而我,没有您,恐怕早已成为了其他魂师的魂环魂骨。”

    他握紧弗兰德肩头,真挚道:“您把砾石点为金玉,为我们提供避风港。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永世难忘。”

    “小颜,”弗兰德感动,揉了揉他的头,“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史莱克学院已经走到终点了。你回去和他们喝酒吧!就让我这挺了二十年的脊梁骨,再多固执一会儿罢。”

    “院长,”颜颍川眸光闪耀,“这远不是结束。即使他们进入了天斗皇家学院,心,还是史莱克的心。等大家强大起来,我们一起和您建设史莱克学院,我们会让扬名四方的梦想化作现实!”

    “好好好,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欣慰了。”弗兰德感慨道。他随后敏锐地注意到颜颍川用了“他们”一词来指代进入天斗皇家学院的学生,疑惑道,“怎么,你不打算一起去天斗皇家学院吗?”

    颜颍川黯然:“恐怕,我踏入那里的一刻,便是死期。”

    弗兰德惊讶:“我给你的魂导器失效了?”

    颜颍川摇了摇头,目光飘远:“魂导器固然可以遮掩魂兽气息,却遮不去一个人的容貌和气质。我的……仇家,对我很熟悉。他的孙女就在学院中,更何况他还为天斗皇家做事,进出天斗皇家学院是少不了的。我敢肯定,一个照面他就能认出我的身份。”

    “你说的这个仇家,”弗兰德惊道,“难道是封号为‘毒’的毒斗罗独孤博?”

    颜颍川合眼默认。

    弗兰德捋了捋胡须:“那我得给你安排个去处才行。天斗城,天斗城,蓝电霸王龙……”他思索一阵,突然精神一振,容光焕发,笑道:“哈哈哈!天不绝人之路!你去蓝电霸王龙学院投奔二龙,就这么定了!”

    此话一出,弗兰德仿佛从中年人又变回了小伙子,整个人青春洋溢,笑声震落一地枯叶,看得颜颍川发懵:“那您也不至于这么开心吧?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哼哼,”弗兰德眯眯眼,同样搂住颜颍川的肩膀,“放心,你不会和唐三那小子分开太久的。你就安心在蓝电霸王龙学院等着吧,我们过不多久就会去找你和二龙的。至于那天斗皇家学院,沐白他们心高气傲,不用教就能得罪人,肯定是呆不住的。哈哈,哈哈,没想到时隔二十年,黄金铁三角又要重见了。”他嘿嘿笑道,“小刚,你耍我,公平起见,让我也耍你一把!”

    师生俩肚子里的坏水儿一脉相传,颜颍川向来饮水思源,感念弗兰德护佑之恩。他虽然不明就里,但见院长重新振作起来,也应和着他的笑声爽朗地笑起来:“院长,我弄壶酒,今天赌赢了一大把,我请客。战队凯旋,恰逢喜事,我们不醉不归!”

    “来!上酒!”

    同样是酒,只不过闷酒成“喜酒”,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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