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
颜颍川急促地喘息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蓝银皇盘踞得到处都是，房间仍旧昏黑一片，还未散去花香提醒了他昨夜发生的事。
“唔……”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揉着额头撑坐起来。虽然身体已被清理过了，痕迹也已自我恢复，但仍然留存着腰背的酸痛。
此时此刻，颜颍川内心疯狂咆哮：
——瞧瞧我都干了些什么！
“你醒了？”一个穿着齐整的男子走进房间。
颜颍川无视了他，重重倒回床铺，目光空洞地望向屋顶。
来人轻轻笑了，温和道：“昨夜操劳那么久，现在还不到晌午，再睡一会儿罢。”
“唐三，你过来。”颜颍川有气无力道。
唐三乖乖走过去，弯下腰。一双手摸上他的脸蛋，向两边拉扯。
“唔……岩儿，好疼。”他笑着抱怨。
他这一低头，宽松的领子再也遮不住皮肤，靠近锁骨的地方赫然刻着两枚牙印。那牙印整整齐齐，虽未破皮，却如两弯血月般深陷于玉白的肌肤之中，足显当事人的好牙口。
颜颍川的脸“腾”地爆红，讪讪地松了手。
为了掩饰心虚，他色厉内荏道：“唐小三，你胆子肥了啊。哪儿学会这么多花样？竟然把我……我，一晚上！”
“我也没打算那么长时间，”唐三有些无辜，“没想到你那么……”
——如狼似虎。
两个人同时觉得不好意思，颜颍川赧然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奇怪的药膏。”
唐三刮了刮鼻尖，在床榻上坐下。他猿臂轻舒，将颜颍川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那……你喜欢吗？”
颜颍川噎住，瞥他一眼，低低道：“……喜欢。”
“那就好。”唐三粲然一笑，探手为他梳理长发。如瀑的墨发穿梭在他指缝间，柔软一如本人。
见他没什么睡意，唐三轻柔地按摩着他身上的肌肉，开始谈起正事：“昨夜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
“嗯？”
“我在你后腰处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印记，我很确切地记得这一幕。”他严肃道，“可是当我用紫极魔瞳再看时，那个印记凭空消失了。”
颜颍川若有所思地抚上后腰，那是魔魇的鬼面印记曾经存在的地方。
“而且我深刻地感知到，我的一部分记忆缺失了。”唐三皱眉，“只有些细微的记忆，或许无甚损害……但的确有记忆丢失了。”
颜颍川心头一紧，怕自己连累小三，下意识和他拉开了距离。
“你再重新捋一下你的回忆，”墨发男子道，“在哪里有不对劲？”
唐三道：“我今早已经检查过了。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决赛面对圆月时的一小段，以及我们书信往来的一小段记忆。可能还有昨夜见到那个印记的一刹那——它的形状在我的回忆中非常模糊。”
他凝重地看着颜颍川，道：“是不是我以前就见过那个印记，或者询问过你？”
颜颍川点头。
决赛时魔魇突然发难，他喊出了它的名字；在冰火两仪眼书信往来时，唐三自然询问过关于那个名字的事，他说出了部分事实和推测。
但这些记忆都被魔魇抹除了。
——魔魇不想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
又或者，它不想让唐三知道它的存在。
“小三，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他思虑片刻，半真半假道，“你的杀神领域来自于神，我的也是。或许这只是神为了传承中绝对保密吧。”
“你说杀神领域是来自于神？”唐三惊讶道，“你也是？”
颜颍川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我这边告诉我的信息更多呢——忘了恭喜你了，小三，恭喜你拿到开启传承神祇的钥匙。”
唐三双眸闪亮，怔怔地拉起他的双手：“神至高至强，永生不死……”他满怀憧憬，“这样，我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颜颍川一怔，嘴唇微微发抖。
“是呀。”他道。
…
武魂殿，后殿休息所。
微风吹起窗帘，春日的暖风吹拂过雪白的床单。红发女子面色苍白，躺在一片雪白的被褥中，胸膛微微起伏。
一个侍者进来和医护人员说了些什么，他们严肃起来，单膝下跪。
教皇驾到。
“人还没有醒么。”比比东冷声问道。
“是的。”为首的医者战战兢兢禀报，“胡列娜小姐的身体早就完全康复了，但一直在沉睡。她的精神状态稍有低落，但查不出其他异常……”
“你们都退下。”比比东打断道。
“是。”
一众白衣侍者鱼贯而出，只留比比东和胡列娜在寝房内。她长叹了口气，落座在她枕边，轻轻归拢她凌乱的秀发。
“孩子，为什么还不醒呢？”她低声道，“杀戮之都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老师？”
若胡列娜还清醒，得到了老师的爱抚一定会非常兴奋。但她现在只是沉沉睡着，无知无觉。
“醒来吧，娜娜。”比比东道，“你得到了杀神领域，这很好。我会封你为圣女，成为下一任教皇，永远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好呀。”红发女子绽开了甜美的微笑。
在比比东惊异的目光下，她缓缓坐起身，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和躯体，歪着头又笑了一声。
比比东不喜反怒，一掌将床铺拍作飞灰，厉呵道：“何方鬼魅！胡列娜在哪儿？！”
红发女子转过头来看她，灰色的瞳孔里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
“我就是‘娜娜’呀，”她嗤嗤笑道，“教皇‘冕下’。”
恐怖的压力从比比东身上骤然炸裂，却在胡列娜鼻尖一厘米处停下。
“明智的决定，”红发女子笑道，“这可是她的身体，你胡乱动手的话，我倒没事，她可就活不成了。”
比比东面色沉重，死亡蛛皇附体后，她的面部转为丑陋的黑青色。
“我以武魂殿教皇的身份命令你，从她体内离开。”她青绿的面庞极为狠辣，一字一句道：“不然的话，我和我身后的数十封号斗罗，以及百万魂师，将一直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啊，我好怕呀。”红发女子装模作样地耸耸肩膀，“不过你放心，我只是暂时借用她的身体，‘娜娜’现在安全得很。”
她戏谑一笑，灰色的无机质瞳孔盯着比比东：“我这次来，是为了做个双赢的交易。”
比比东眼睛眯起。
“我知道你想杀唐三，我也想。”红发女子赤脚站在一地碎石残渣上，“但你这些年一直都寻不到他的踪迹，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过他，他的样子已经大变了，你自然找不到。”红发女子嘻嘻笑道，“他的母亲是十万年魂兽蓝银皇，唐三传承了魂兽的血脉，还曾经化名为唐银。”
比比东问道：“你会告诉我他的相貌？”
“自然。只要你同意了我们的交易，我就把他的相貌原原本本复现出来。”
比比东冷哼一声，又问道：“他的化名你又如何知晓？”
“呵呵，”红发女子道，“这还多亏了你的宝贝‘娜娜’。这个傻姑娘在杀戮之都被唐三的美色所迷，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仍旧不肯告诉你。她打算为了那个负心郎隐瞒一辈子呢。”
比比东心痛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她爱上了不该爱之人，连自己的亲传学生也……
唐三，好一个唐三！
“你既然知道那么多，那么也该知道我和玉小刚之间的事。”比比东冷哼，“若杀了唐三必然会引发玉小刚对我的仇恨。你这个筹码……没什么诱惑力。”
“你是个优秀又富于心机的人类，这可太不多见了。”红发女子浮夸地赞美道，“既然这个筹码你不心动，我就只能告诉你另外一个——你的第二武魂还差一个十万年魂环，对吧？”
它属意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却没有发现任何波澜。
比比东，这个年纪轻轻成为教皇的女人，果然不容小觑。
于是它接着道：“如果我告诉你，唐三身边有一个人是十万年魂兽重修，你会不会心动呢？”
“哦？”比比东冷漠道，“是谁？”
“颜颍川。那个击败武魂殿学员的魂王。他和唐三才是一对。”它扭曲地笑了笑，“只要你找到唐三，就能找到他——大仇得报，威胁扫除，十万年的魂环和魂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教皇冕下觉得怎样？”
比比东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但为此我将得罪上三宗和封号斗罗，这件事值不值得我冒险还是个问题。”
“哈哈哈哈！”红发女子笑道，“一代教皇如此怯懦，我可不信！比比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么？你想统一大陆，想让魂师势力重新洗牌。上三宗是你的眼中钉，已经命不久矣！而如今，你竟还说你不敢？”
秘密被挑破，空气在瞬间凝滞，杀机冷锐刺骨，逼迫它止了笑意。
但它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我不会相信无名之辈。”比比东冷冷道。
“作为罗刹神的传承者，你没有在我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识的气息么？”它道，“我和罗刹神出自同宗，皆为邪神。”
比比东震惊凝眸。
“啊，让我看看。”红发女子凑近比比东，与她呼吸相闻，“你还没有完全得到罗刹神的认可，怪不得。而你的学生马上就要超越你成神了——你是嫉妒了么？”
“大胆！”比比东怒起。
但她却着实从胡列娜身上感受到了邪神的气息。当年她从杀戮之都出来之后，得到的不仅是被玷污的杀神领域，还有罗刹神的传承——大抵是因为那时的她怨恨缠身，所以受到了祂的青睐。
这个附着在胡列娜身上的意识，很有可能就是其他邪神的神念。
“信不信由你。”它嘻嘻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所说的那些话，得到十万年魂环总是不亏的，不是么？”
“你想要什么？”比比东冷声问。
红发女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要你给我精神系的魂师，越多越好。你有十万魂师大军，自然不会在乎这么几百人。”
“那么，依照约定你要把唐三的相貌告诉我。”比比东道。
“成交。”
“我如何称呼你？”比比东问道。
它朱唇轻启：“幻神——魔魇。”
此话一出，视野仿佛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剥离它的假象。比比东回神时，面前是毫发无损的房间和安稳沉睡的胡列娜。
所有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梦中。
她觉得脚下有些黏腻，低头一看，十几个侍者和医护人员的躺在地上，七窍出血，已死去多时。
比比东一改刚刚的妥协姿态，目露狠厉。
“魔魇。好一个幻神魔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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