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袭

    教皇殿后殿,胡列娜的寝房中。

    红发女子安静地躺在被褥里,华贵的地毯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魂师。他们中有些人七窍流血而死,剩下的则昏睡不醒。

    自从那天她主动攻击了魔魇导致双方受伤,胡列娜便再也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她的意识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看到老师的焦急和武魂殿魂师的死亡,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一个躺在地上的魂师突兀地坐起身,双目充斥着浓郁的黑气。他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骨架般站起来,骨骼噼啪作响,六个魂环出现在他身周。

    随后,极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他的第六魂环之上,又出现了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魂环。三个崭新的魂环由黑焰汇成,又缓缓凝实。

    一个魂帝,在一刻钟内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封号斗罗。

    他一阵抽搐,眼瞳陡然转为灰色,僵硬地舒展双臂。

    “啪嗒”一声,一滴鼻血滴落在地毯上。

    “啊,这个身体……太弱了,不够。”

    更多的血液从他的鼻孔中涌出,但那人的表情冷漠至极,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很快,他的眼睛、耳朵和口中都开始溢血,灰色的瞳孔扩散,然后整个人像散了架般软倒在地,没了呼吸。

    {不过,精神力聊胜于无。}骷髅鬼面砸了咂嘴。

    它和胡列娜的意识正处于一间黑暗的小屋中,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小床和半开的衣柜,衣柜里摆着寥寥几件男性的服装。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啜饮液体声和动物媾|和声。

    胡列娜转身,愤愤道:{魔魇,你要杀多少人才够?}

    {这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鬼面笑道,{我也是被逼无奈,这些人类的□□实在太弱了,一穿就坏——但你不会。只要你答应我们的交易,我保证不会再有人因此而死。}

    {可我还不想死。}

    {死?你的理解太肤浅了。}魔魇道,{答应我之后,你将永生不死。}

    胡列娜咬唇道:{□□永生不死,但我的精神会成为你的养料。}

    这些天她看得很清清楚楚,魔魇是如何完成那些交易的:失去了记忆的灵魂任人宰割,被魔魇吞噬,而他们的□□则因“交易”而变得强大,最后又因无法承受魔魇的意识而爆体身亡。

    所谓的“交易”只是块沾了糖的砒|霜,无数人义无反顾地扑上去,被贪婪和愚蠢引向死亡。

    {你知道。但你知道又怎样?终有一天,你会选择我。}魔魇癫狂大笑,{终有一天,我将重新拥有□□,重回神界,让那些鼠目寸光的神祇知道我的厉害!}

    胡列娜惊惧地盯着它,慢慢退回房间的角落里。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枕头,希望能从中汲取到安慰。但是那枕头如他的主人般冰冷而不近人情,即便她用全身的热度去温暖它,也换不回一丝温度。

    自己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呢?她冷冷地嘲笑自己。他早就不在杀戮之都了,这里的一切都只存在于她的意识之中。

    他现在在做什么?安全么?

    希望老师不要太难为他。

    …

    森林中古木参天,千万年的静谧被轰然巨响撕破,人类和魂兽的新鲜尸体掩埋在落叶中。

    七道不同色彩的魂技晃得视野一片惨白,在魂技攻击目标的中心,是一个俊美的蓝发男子。

    他背部的八根蛛矛在重击下碎为齑粉,下一秒,另一道墨绿色的攻击光芒袭来,他旋身将右腿抽向空中。

    哧——

    他的小腿在绿光中散为血雾,鲜红色的液体漫天喷溅,撒在莹蓝的草叶上。

    “!!!!”

    颜颍川陡然睁眼,已是汗流浃背。他勉强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发现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喉咙火烧火燎,他喝了些冷茶,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胸口的相思断肠红并未示警,小三安然无恙。也许是因为与他分别后潜意识里有些担心,所以才会做有关小三的噩梦。

    数日前颜颍川回到蓝电霸王龙家族,玉瀚告诉他少族长夫妇已经离开了。他思量着反正唐三也不在,便在此多滞留了几日。今夜他如往常一般坐在床上打坐修炼,但莫名其妙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可怕的梦。

    夜深人静时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眠。墙上的钟“哒哒”地响着,单调的声音令人心慌意乱。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离黎明还有五个小时。颜颍川无法静心修炼,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着,戴上银面具,打算出去散散心。

    蓝电霸王龙家族栖居之所是一座环形的类似于城堡的建筑。外围防御城墙高耸,中间一圈城楼主要是族人的住所,最中心则是重要的会议厅、接待贵客的大堂以及地下的竞技场之类。

    城堡全部由巨石垒砌,在火光点缀之下,犹如蹲伏在深夜中的百目巨兽。城墙上巡逻的侍卫提着明亮的灯笼魂导器,成为暗夜中唯一的光明。

    今夜的月光出奇暗淡,连带着群星也失了光辉。颜颍川在城墙脚漫步,萧瑟的秋风吹起他的黑发,让他一片混乱的脑袋稍微好受了些。

    等到天亮就去找小三罢,他这样想。雄性找雄性又不碍着谁,昊天宗的那些老头子也不可能把他们怎样。

    该怎么去见他呢?昊天宗那么远,他也不知具体方位,那就试试相思断肠红的传送效果罢。自己和小三的精神力都达到了封号斗罗的境界,武魂契合度也在唐三武魂进化后增长到百分之百,相应的传送距离也会加长。

    他心里舒服了些,遥望远方混沌中的森林,神思飘忽。黑茫茫的林海如波浪般有规律地晃动,一浪接一浪,仿佛正向这座百目巨兽涌来。

    涌……来?

    朦胧夜色中,颜颍川竭尽目力观察那林海,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咔嚓!”

    一盏灯笼摔碎在他脚边,颜颍川耸然一惊,向上方的城墙望去。与此同时,一个人形黑影正直线下坠,他三步飞身上墙,接下人影,降落在地。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毫不迟疑,运起“听风吹雪”,脸立刻有些发白。

    听风吹雪是天鹅左臂骨给他的魂技。这个魂骨技能一天只能使用三次,可以即刻平均友方生命,并给双方增加20%生命。

    平均治疗之后,他发现自己剩下了70%左右的生命。也就是说,刚刚坠下的那人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巡逻侍卫胸口的血洞瞬间愈合,他长长抽进一口气,睁开眼睛时犹带惊恐。他顾不得弄清自己是生是死,拉开手中一直紧攥的传讯筒,一朵巨大的蓝色烟花冲天而起。

    “敌袭!——”

    声嘶力竭的喊叫划破夜空。

    颜颍川一把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经晚了。风刃从高空切来,三只鹰隼从城墙上俯冲而下,瞬间就到达了二人面前。

    他将侍卫挟在肋下,飞速后撤,笔墨横扫。数息间三墨毕至,鹰隼扑击的速度减小大半,颜颍川仰面下腰,在敌人暴露出的腹部戳上阳明指,水墨霎时晕染了整片区域。

    三个鸟类魂师中一个魂帝两个魂王,以其凶狠必杀的攻击来看,绝非善类。颜颍川并未手软,将水墨汇聚于他们的心脏中,连爆三个玉石。

    巡守侍卫见他秒杀数个劲敌,惊得面无人色。

    颜颍川抬头,不远处,黑压压的巨浪仍在飞速向前。这个距离他已经能看清楚巨浪中的每一个黑兜帽魂师,粗略估计,竟有上万人。

    他毛骨悚然。

    蓝电霸王龙家族加上外宗也只有一千八百名魂师!又怎么可能抵抗这上万名敌军?

    城墙上的灯笼盏盏碎裂,人影幢幢。除了身旁他救下的侍卫,竟然再没有任何生机。刚刚的三个敏攻系魂师只是先锋军的一部分,敌军先锋解决了所有侍卫,袭向毫无防备的蓝霸族人们。

    颜颍川已经顾不上侍卫了,将他甩进城门,自己则冲到城墙之上。

    “敌袭——!敌袭——!敌袭——!”城门下,那侍卫不断嘶声吼叫,一边跑向内城一边释放烟花。数朵血红的霸王龙族徽将夜空晃得敞亮一片,让那些黑衣敏攻系魂师无所遁形。

    一个黑影穿透了喊叫的侍卫,刹那间他便没了性命。

    “傻瓜!”颜颍川骂道。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好不容易幸存又丢了性命的傻瓜,整个城堡的力量才从沉睡中苏醒。

    靠着夜空中经久不散的烟花,颜颍川矫健地飞奔在城墙上,一连解决了数十个先锋敌军。他玄衣墨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隐蔽程度与黑衣人们不遑多让。眼看主力部队已近在眼前,颜颍川不得不撤向内城,另图他谋。

    跳下城墙的前一秒,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城堡。

    人潮以排山倒海之势滚滚而下,腐蚀了最后的光。在无尽的长夜中,这座巍峨的远古巨兽竟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夜风肃杀,不知何处而来的落叶被卷起,飘至黑衣人之首的眼前。一只苍白干枯的手捏住那落叶,将之碎为尘埃。

    “怎么回事?”那老者不悦道,“怎么漏了一个小喽啰!?”

    “大人。”一只巨鹰飞到他身边,“我们的人穿透了他的心脏,不知为何他还能活下来,而且……”

    “闭嘴。”老者斥道,“命令这群废物回来,列阵强攻!”

    “大人!”巨鹰颤抖道,“我的人已十不存一了!情报有误,外宗那些弟子明明说今夜没有强者巡守,他们骗了我们!”

    老者暴怒:“回去之后,格杀勿论。”

    老者身边的中年人道:“稍安勿躁,那或许只是意外。现在我们还需要这些投靠武魂殿的力量,不能寒了人心。”夜风吹开他的黑色兜帽,露出一丝银发。这人赫然就是前些日质疑比比东的红衣主教。

    “哼。”老者冷冷瞥他一眼,向巨鹰问道:“九长老到了么?”

    “回大人。”巨鹰道,“长老已经潜入城堡,去击杀玉元震了。”

    “总算还有个靠谱的。”老者微一点头,朗声高喊:“全军出动,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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