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必胜！天斗必胜！天斗必胜——！”
震天呼喊声中，天斗军队追至护城河边。准备好的长木板放下，搭建出一座座通过护城河的木桥。嘉陵关城墙已破，只要他们过了护城河，前方便是一片坦途。
上空中，破阵子解除，墨晕重新化为墨发男子。颜颍川头痛欲裂，额角冷汗涔涔。唐三指尖轻点在他太阳穴，凉爽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抚慰着他几近干涸的精神力。
“我没事。”颜颍川稳住呼吸，抓住他停在额角的手。
唐三微微一笑，道：“杀了教皇，一切就结束了。”
“嗯。”
两人心神互通，双手交握，运起魂骨向破损的嘉陵关城墙飞去。虽然破阵子之下使用一去不返几乎耗尽了他们全部的魂力，但魂力融合使他们魂力恢复速度提升数倍，仅仅是一会儿，便恢复了浅浅一层，足以用于飞行。
颜颍川从魂导器中取出奥斯卡的恢复大香肠，吞入腹中。感受到腹中温热的无属性魂力波动，他赞道：“仅仅是第一魂技就有如此功效，奥斯卡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唐三道：“小奥带给我们的惊喜远不尽于此，近些天他每一日都在为这一刻准备。”
颜颍川微微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没有再追问下去。事实上，战前那些天的战术讨论由大师和唐三全权制定，各种补救计划和超前计划足有上百种。
有唐三在，颜颍川很是放心，所以每日沉心于巩固九十九级修为，只得知了有关自己的作战计划。
眼下战场基本清扫干净，武魂帝国一方的封号长老被那惊天一击吓破了胆，根本没发现唐颜二人刚刚已是强弩之末，错过了进攻的最佳时机。长老们一个个胆战心惊，踟蹰不前，根本不敢去营救昏迷不醒的比比东。
“你们再不出手，嘉陵关就完了，就算是死，也要救回陛下，将他们挡回去！”胡列娜此时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近乎疯狂的向三位封号斗罗嘶喊着。
剩下的三名封号斗罗面面相觑，他们亲眼见证了大供奉和教皇陛下的惨败，又见证了比比东如何在危难前以同僚为护盾。任何人的生命都是自己挣来的，又怎么可能再出头白白送死呢？
胡烈娜又看向神殿供奉们，发现他们正从战场中救出重伤的千道流，毫无对比比东施以援手之意。帝国的长老她都无法命令，更何况神殿供奉。
见此，她心生绝望之意。憎恨、怨怼，这些都远远不足以形容，她从未有如此强烈的无力感。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胡烈娜不再犹豫，只身跳下城墙。
当她将比比东从废墟中扶起来时，唐三和颜颍川已经到了。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插于废墟中的海神三叉戟在控鹤擒龙的作用下重回唐三之手。
胡烈娜额头一凉，三叉戟的锋刃已经抵在她眉间。
“你救过我。”唐三冷道，“离开这里，我不杀你。”
胡烈娜泪眼朦胧，模糊的视野中印出唐三的模样。她想起杀戮之都战场中那个冷峻的男人，又想起他和他在雾蒙蒙的草地上忘情拥吻的场景。
那是她的美梦，也是她的噩梦。
“唐三，如果你要杀我的老师，那就踏过我的尸体吧。”
她话音中的哀求令颜颍川心生烦躁，不如说她整个人的气息都蒙着一种令他不舒服的感觉。他不愿废话，墨颠一转，墨焰便透过胡烈娜向比比东袭去。可下一句话令他手指一顿，停了下来。
比比东沙哑的声音从胡烈娜身后传来：“这就是命运吗……可怜我师生二人都爱上了不该爱之人。”
在场三名年轻人俱是错愕，胡烈娜率先反应过来，赧然道：“老师您醒了！……不，不是的，唐三，我没有……”
其话中的意思，竟然是喜欢上了唐三。
见这女子身材窈窕，容貌清纯又不失妖媚，颜颍川心中一堵，眉梢扬起，就要再次发动攻击。唐三在他手心中挠了挠，朝他轻轻勾唇。
颜颍川突然意识到，两人情感互通，那股冲天酸味估计已经被唐三察觉了，顿时窘迫不已。
唐三心情甚佳，转头对胡烈娜冷下脸色，不假辞色道：“比比东必须死。她死了，这个世界才会恢复平静。”
他神色一冷一热间转换极快，前一秒胡烈娜还在为对方少有的笑容而惊讶，下一秒便从沐春直坠严寒。
是了，从初见时唐三的眼中就空荡一片，从未印入她的身影。他眼中早就填满了另一个人，不可能再容下其它了。
从最开始就是没有意义的单恋。
既然这样，除了保护好老师，保护好这个新生的帝国，履行圣女的职责，她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天边传来天斗帝国的军令声，遥远得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唐家军，起飞！诸葛神弩，射！——”
三千唐家军吞服了奥斯卡制作的飞行蘑菇，升入空中。箭雨铺天盖地，城墙上和城墙后残存的魂师又是一波大面积伤亡，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个被神所遗弃的帝国。
但很快就不是了。
“是你逼我选择的。”她轻喃。
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瞳中，黑气从瞳孔缝隙中溢出，充满了整个眼白。
颜颍川心生不好的预感，大喝道：“闭眼！”
“娜娜，不要！”比比东惊喝。
女子全身上下喷涌出黑焰，她仰头尖叫，痛苦的声音撕扯着战场中每个人的心脏。离得近的低等魂师无不四肢抽搐，七窍出血而死。
无孔不入的声音灌入头脑中，颜颍川心脏毫无规律地跳动着，仿佛要挣扎出胸膛。他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唤出春泥护花环绕在两人身前，又给唐三拍上一个握针。
{封闭五感，封闭心灵！她身负神力，可以操控精神！}
一系列激变让颜颍川如坠冰窟。武魂帝国怎么可能还隐藏着这样的强者？他和小三耗尽精神力之后遇到精神系半神，与羊入虎口无异！
海量异己魂力灌入胡烈娜的经脉，她的声音从疼痛的尖叫渐渐变作狂笑。颜颍川经脉针扎似的疼痛褪去，转而变作狂喜。疯狂的喜悦几乎吞噬了他思考的能力，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快乐得想死。
尽管蓝银皇已经尽力塞住他的耳朵，但那无所不在的声音还是造成了强制共感，让他头晕目眩。
{是魔魇。}
唐三的声音传入他脑海，镇定之下难掩震惊和愤怒：{我以为它早就消灭了，没想到还藏在胡烈娜。}
魔魇？
颜颍川还未来得及细想，围绕在胡烈娜身周的黑焰骤然爆发。他不及躲闪，只觉唐三将自己扑倒在身下，整个视线就被黑焰吞没。
神志模糊间，他看到女子从跪姿站起，全身痛苦地扭曲。她双手抚摸着自己苍白的脸，如获至宝，两道鲜红的血泪从眼眶中溢出。
“果然是天狐！”她呵呵笑着，“终于是我的了，我拥有身体了，哈哈……”
另一波黑焰轰然炸开，震波穿透他们的身体，冰冷刺骨。海神三叉戟的驱邪金光渐渐暗淡，两人也失去了意识。
两人昏过去之后，女子神情狰狞，向他们走来。突然，她顿了一下，止住脚步，面色极为难看。
“杀了他们，杀了唐三！”她声音狠厉，仿佛在说服或是驳斥什么人。
胡烈娜火红的狐尾刺出，目标却是自己的脖颈。锋利的尾尖刺破皮肤，她坚定道：“至少现在，我的命还由我自己掌控。让我走完最后的路，之后随你处置。”
魔魇冷哼一声，妥协了。
胡烈娜回身抱起比比东，身形一闪，把她安置到城墙上。三名长老见状，无不惊惧万分。
胡烈娜并未理会，只是专注地擦掉比比东唇边眼角的血痂，又轻轻梳理好她散乱的鬓发。
“不论是非对错，您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老师，娜娜爱您。”
几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那是她存留的最后的记忆。一向威严的教皇将小女孩抱到膝上，任她摆弄亮晶晶的皇冠。教皇冰冷的眼底浮现出温暖的东西，那感情名为慈爱。
她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茫然思考，最后得出了答案。
“妈妈……愿我们还能再见。”
火红的九尾在她臀后绽放，卷向三名长老。其中一名精神系的封号斗罗不及反应，被尾部刺穿。黑光闪过，他经脉枯竭，口吐白沫，已变成痴傻之人。
魔魇满足地舔了舔唇，懒得去追捕其余二人，纵身跃入墙脚那团球状黑焰之中。
——也可称为，幻神领域，海市蜃楼。
在海市蜃楼中，对手五感大幅削弱，精神力削弱一半，幻觉层生，知觉情感皆由魔魇掌控。
墙脚下，唐三脸色苍白地覆盖在颜颍川身上，维持着保护的姿势。他手中紧握着海神三叉戟，只不过由于主人昏迷不醒，三叉戟如寻常铁叉般暗沉。
随着魔魇的逼近，三刃中心，海神之心熠熠生辉，闪耀的频率越来越快，似是心中焦急，几乎要破裂而出。
就在此时，颜颍川和唐三胸□□叠处爆发出莹白色的光辉，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那光罩表面光华流转，隐有浅金色流淌。
海神之心愣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沉寂。
颜颍川心中疯狂的情绪减弱，他胸口如戴暖玉，温养着他的灵魂。他伸手摸到相思断肠红，苏醒过来。
视线所及，四面八方被黑焰吞没，汹涌的暗潮之下，仿若有无数魑魅魍魉觊觎着他们的灵魂。浅金色光罩在冲击下不断波动，如海啸中的一叶轻舟，颤巍巍地守护着他们。
他回头望去，只见黑焰无边无际，不知何处是岸。
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捏了捏唐三的人中，拍拍他的脸，唤道：“小三，小三，快醒来。”
唐三睫毛抖动，目光流露出一瞬迷间迷茫，随后清醒过来。
“我们必须得从这里出去。”颜颍川快速道，“我不知道这层光罩能撑多久。”
“比比东还活着，作战失败了。”唐三皱眉，“必须通知外面的人，否则大军冲进城内，会造成大批损失。”
颜颍川道：“我试过向小舞传音，但这里是完全封闭的。不过别太担心，这团黑焰出现的地方离城墙的豁口不远，大师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一定不会贸然进攻。”
唐三点头，爬起身将他拉起来，道：“我们走。希望光罩能保护我们离开此地。”
他心怀隐忧，光罩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岩儿的梦境中，将魔魇击败。但这里不是他们主宰的梦境，更何况，如果他猜测的不错，魔魇占据了胡烈娜的身体，拥有实体的它绝对比从前更难对付。
同时，他又想起昏迷前胡烈娜的痛苦尖叫。岩儿与她经历类似，被强行提高魂力等级，该有多疼？若不是自己陪在他身边，恐怕现在被夺去身体的就是岩儿了……
唐三拉着颜颍川的手一紧，两人在黑暗中向前奔跑。忽然，黑焰中现出九条狐尾，它们均匀地笼罩在光罩表面，向中心挤压，想要捏爆光罩。
“唐三，好久不见，我可是对你思念得紧呀。”
女子妖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说来有缘，我的每一任宿主都对你情根深种，既然如此，我就完成他们的心愿，将你全部吃掉，如何？”
“滚。”颜颍川骂道。
魔魇发出瘆人的笑声：“你也逃不掉的，待我解决这小子，我们可要好好算一笔毁约的旧账。”
九尾再次施力，光罩的范围压缩得越来越小。但光罩柔软坚韧，极富弹性，施压越大，反弹力便越强，即便是离成神一步之遥的魔魇也无可奈何。
她收回狐尾，唐三和颜颍川的步履顿时一轻。
两人刚松一口气，九尾便再度袭来。这一次，九条狐尾的尾尖汇聚成一股，如锥刺般向光罩刺下。
锋锐的尾刺深深陷入柔软的光罩中，在离唐三一尺的距离处勉强停下。
咯吱、咯吱。
所有人都听到了光罩不堪重负的声音，那是即将破碎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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