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并不似往日的夏夜那般燥热,明月于墨色的夜幕中高悬,朦胧月光无声泻满整座城市,寥寥几颗星光格外闪耀,伴随着细微清香的晚风醉人,气温同夏日冰箱冷藏里的西瓜一样清透凉爽。
在西餐厅里吃过烛光晚餐,权志龙牵着静绵的手到汉江散步,相比亲故们都会来玩的生日聚会,他明显更重视和她之间的约会,每一秒钟都是心神的愉悦享受,直到十点钟过半才开车带她前往麻浦区西桥洞。
权志龙好像担心她会紧张,安慰道:“别怕,等下见到的都是很好相处的朋友。”
静绵转眸望向他,话语间有浅淡的笑意轻跃:“有哥哥在,我一点儿都不怕喔。”
权志龙放下心的同时又止不住地开心,应了一声。
如果放在以前,静绵见哥哥的好亲故时一定会紧张得不得了。
然不过在,她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轻易是不会紧张的,除非真的不自在。
二十分钟后——
即将抵达聚会场地,鼓点强烈的电子音乐隔着喧腾的街道远远地就传入耳中,车窗外的建筑里放射出的灯光破开茫薄夜雾,静绵一眼望见门头上发着光的白底黑字【nb1】,下面那行小字因为没戴眼镜的缘故,并不十分能看得清。
然而她还是整个人都惊到了,完全不敢相信。
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是什么地方?”
权志龙看一眼时间,此刻正是夜生活开启时分,都市繁华而寂静,KKT弹出的消息框提示已经有很多亲故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来了,停稳车后随手回复几句,答道:“Club啊。”
静绵被哥哥轻飘飘的语气吓到了,伸手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又倾身探向他的额头,不解地微微皱起眉,自言自语:“也没发烧啊。”
想当初出道前她在南智贤和林允儿的怂恿下,从公司偷跑出来去梨泰院的夜店,本以为能放松一下,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竟然撞见了出道后本该忙得不见人影的权志龙,她至今还能回想起他的眼神,那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噩梦!
哥哥怎么可能带她来Culb?!除非……对。
除非他变回了她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对她只有无限包容,没有任何限制的鸡涌前辈。
然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他了,连她自己都做不到像以前一样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权志龙摘下安全带,看到妹妹瞪圆的双眼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哥哥陪着你,有哪里是我们不能去的?”他轻戳一下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深感可爱地捏了又捏:“傻孩子。”
静绵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白里透红,红中透粉,看着诱人得紧,或许是被权志龙捏得,或许是被他伴随着呼吸声的含笑语气弄得,反正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她早不再是当年傻乎乎围着他转的小静绵,自然听得出他话中深层的意思。
只有他陪着的时候,她才能来夜店这种地方,其他时候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还真是好可爱啊……’
静绵虽这么想着,却倔强地嘟起了唇。
权志龙越看妹妹越心生欢喜,忍不住凑过身去捧着她的脸,毫不掩饰地亲了又亲,直到杨胜浩打电话过来催促时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她,这会儿说不遗憾是假的。
而内心不知是何想法的静绵捂住被亲得红嘟嘟的脸颊,目光有些茫然,反应有点儿迟钝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权志龙的强势似乎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十指相扣带着妹妹走进Club,一路上到处都是他认识或认识他的人,打招呼没少费时间,人脉肉眼可见地广得可怕。
纵然静绵的心放得再大,她也从没受到过如此多的揶揄和调侃,其实他们并没有说太过露骨的话,但那满是暧昧的眼神完全让人难以忽视,气氛也随之变得奇怪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自我感觉,哥哥看起来倒是心情极好,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笑得更愉悦了。
为了让气氛稍微正常一些,静绵有心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哥哥,NB1是什么意思?”
“NB是Noise Basement,1是一店的意思。”权志龙解释得很细致:“这是我们公司旗下的Club,通常只有周末才开,也有NB2,也在弘大,那里一周全天开,有时候会过来玩,不过很少。”
“NB2?”静绵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身为中国人的她瞬间就想到了……
她的表情须臾间变得高深莫测,真实想法自然而然吐露出声:“牛逼啊。”
“啊?”权志龙受环境影响没听太清,不过就算听清了,也不一定能听懂。
静绵被自己的奇思妙想逗得乐得不行,憋着笑,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权志龙微顿,捏了一下妹妹的耳垂,没再问。
暗自却已将她刚刚说的那句话的发音记下了。
往年的818GDay,权志龙总会先抽出时间来和静绵约会,然后吃过蛋糕一直到许愿结束,夜色很深了才送她回宿舍,最后再去找朋友们庆祝,每次都会遭受到不少逼问和吐槽,他都守口如瓶。
一众平常认为他的嘴真的很便宜,完全就只值十元钱的亲故们见状更不可能放过,纷称:“有情况了竟然还藏着掖着,不够意思!”
任他们如何言说,他从没带她参加过他的生日聚会。
从零陆年到壹零年,权志龙都这样过属于他的GDay。
壹壹年他的事业坠入深渊,从宿舍搬回家里,每天过着久违的最平凡的普通人生活,一切仿佛失去意义,连生日听起来都不再像往常那样重要,那天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婉拒了家人的一切提议,推掉了朋友的聚会邀请,再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电视上的娱乐频道正在放送近期最为热门的新闻:[繁花雪藏两年终得复出,王者归来万众瞩目],打歌舞台给了绵绵特写镜头,许久未见,她瘦了,变得更可爱,也更漂亮了。
手机断断续续新增消息的提示音总是带给他希望,又数次让他失望,偶妈还是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真好吃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热气忽然就模糊了双眼。
‘要是绵绵在就好了。’他在心里想:‘可她不会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权志龙得偿所愿和妹妹交往不过一个半月,在永裴的提议和胜利的怂恿下,他终于开始考虑正式带她和朋友们见个面,可是一方面既放不下心,另一方面又怕她拘束,最后只邀请了几位日常来往密切的亲故,仅仅满足了他狂撒狗粮秀恩爱的渴望。
今年权志龙邀请了他所有的亲故,对外他的‘朋友’很多,在内关系好的就那几个,圈内圈外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提前送上了祝福。
如今妹妹的人都已经是他的了,也不怕旁人能翻出什么花来,真正的亲故都懂得朋友妻不可欺,要是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千万别后悔。
权志龙心里想着可怕的事,面上却笑得干净明朗,唯独右手猝然加深的力道暴露了他隐晦的心思,持续往里收紧,迫得她的手指深深嵌进他的指缝间,明明妹妹就算用尽全部力气也难以挣脱了,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多年间持续疯长的贪欲和早已在苦难中与骨肉深深融合的爱意、以及随血液流动而难以根除的偏执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远远不够。’
周围光线昏暗,环境给人感觉有些压抑,铺着厚重深色地毯的台阶到了尽头,手指隐隐传来刺痛,静绵感到莫名其妙,扭头就见哥哥骤然展露出了她最熟悉的灿烂笑颜,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偌大的舞池出现在眼前,翻涌的音浪震耳,一张张并不陌生的面孔在光影变幻下忽明忽暗。
不知是谁带头吹起了口哨,各种混乱汇集而成的嘈杂停了一瞬,紧跟着起哄声接二连三响起,喧闹得厉害:“Yo~GD!”权志龙应声勾唇,不知道朝哪里比了个一看就是嘻哈圈内流行的手势,静绵没看清是谁。
“哥!嫂子!你们终于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姜大声和崔胜铉在舞池里蹦迪,没人知道东永裴把闵孝琳带哪儿去了,胜利看到今晚的主角也只是稍稍顿了脚步,打完招呼后就去打碟控场了,根本没打算往自家队长跟前去。
毕竟他好歹还算熟悉静绵一些,现场很多亲故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更何况要是哥知道了他曾让嫂子喊过他:“胜利oppa”……那他就惨了,光想想就觉得好惨,还是稳妥为上。
“OMG!!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小公主诶!真的比传闻中还要漂亮!!”
“我们之前倒是在时装周上见过,当时没来得及留电话,很早了。”
“哦莫,我等会儿该怎么称呼啊?名字会不会太生分了?”
“最好是按照GD的心意喊吧,弟妹嫂子什么的,你懂得。”
“你们怎么突然都兴奋起来了?拜托冷静一下啊喂!!!”
“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间小仙女了……”
“嘘——眼神千万收一收,别让GD看见!”
“Wow……”陷在卡座里的杨胜浩一下子弹了起来,走过来和权志龙拥抱,说话时朝静绵笑得张扬:“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竟然舍得把你藏了七年的小公主带来了。”
权志龙揽住妹妹的肩膀,笑着锤了一下亲故的胸口。
这下她再没机会多想,刚才那点疑虑很快忘在脑后。
其实静绵并非对权志龙的朋友圈一无所知,周围的人之前或多或少都听他提起过,哥哥说得对,今晚见到的都是很好相处的朋友,热情且友善,她非但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拘束,反而玩得很尽兴,不仅和所有之前并不认识或不太熟悉的亲故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被拉进了他们的群聊,以韩国际区号命名,+82。
权志龙今夜无心蹦迪,边喝酒边和亲故聊天,时刻注意着妹妹的动向,无论聊的话题有多正经,只要在不远处玩游戏的她稍微扬起唇角,他都会无可抑制地跟着笑,眼中的温柔到极致的宠溺看得旁边的人一阵心惊,没由来地为他感到担忧的同时又有种被强塞狗粮的感觉,就像不明物体堵住了心口一样。
原本和他有聊不完话题的亲故们:“……”
这么看来还是去蹦迪吧,哪怕没意思一点。
这些年静绵的朋友圈里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已经有段时间都不曾交过新朋友了,既没有心思又没有精力,她这会儿自然会开心过头,可能是早已习惯了的缘故,全然未注意到哥哥的灼热目光。
权志龙今天真开心,喝至微醺程度也不见停杯的意思,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招招手把刚打完碟回来、精神仍处于亢奋中的胜利喊过来问:“Niu Bi A什么意思?”
胜利顿住,看样子没想到自家队长会问这类语言问题,想来也是从嫂子那里听到的,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翻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权志龙在对待有关妹妹的事情上总是很慎重,下意识将他的停顿看作了有意隐瞒,面色瞬间就冷了。胜利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心头一慌,解释的声音包含着细微委屈:“真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哥你也知道中文嘛,那么复杂,没办法完全解释清楚的。”
权志龙或是有些醉了,没再追问,单手撑着头,缓缓陷进卡座里。
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胜利忽然很想叹气,鸡涌Hyong的疑心这么重,他看着都替他感觉到累。
这以后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到时候可怎么办啊,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极富感染力的音乐在Club里轰然炸开,DJ站在最高处将音量开到最大,尽其所能带动着全场气氛,数不清的人在舞池里随着音乐疯狂扭动着身体,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异度空间里尽情狂欢,仿佛真的能忘记一切。
几乎身旁所有人的神色中都透着没由来的狂热,除了静绵。
她从来都无法长时间适应Club,无意识皱起眉,头脑昏沉得有些难受,和身旁的亲故们说了一声,她手撑着冰凉的桌子站起身,一步步回到权志龙身边,完全忽视掉旁人,无所顾忌地倒进了他怀里。
“绵绵累了吗?”哥哥的小奶音微沉,那种感觉就好像从云间飘落时,忽有柔软的物体接住了她,并将她的所有悉数包容入怀,不忌优缺。
单人卡座有些拥挤,静绵陷在他怀里没有说话,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有彼此互相依偎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安全感涌进胸腔,里面有什么正在一点点地融化掉,身心皆得到舒展。
四周环境的诡谲气氛随着夜色而加深,光线迷离沉进五光十色的酒杯中,逐渐泛出一种暧昧的色调来。权志龙抱着妹妹的手骤而探向纤细柔软的腰肢,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鼻息间除了自己身上的酒味之外别无其他,看来他们真的没有给她喝酒,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难以言说的遗憾,想起喝醉后的她,他的眼眸暗下去,喉结也动了动。
静绵第一次于鼓噪的环境中睡着了。
直到吹蜡烛时,权志龙才依依不舍地叫醒她。
“3——”“2——”“1——”
众人喊着倒数,最后一秒钟过去,时间迈入新的一天,权志龙正式迎来了二十六岁。
热烈的鼓掌和祝贺声一并响起,静绵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刚才那一瞬间,黑暗中唯一一束亮起的烛光照耀着哥哥一如当初的少年模样,他双手合十,用温柔点燃了她孤罔生命的光亮。
从此,一切都有了意义。
合完照,分过蛋糕之后就是送礼物环节,静绵的胃口随心情而变化,坐在哥哥旁边吃蛋糕的同时看他收礼物,气氛很好,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只是他明明和旁人说着话,目光却几乎长在她身上,无形中于旁人又一通是毫无情谊的狗粮暴击。
虽然亲故们私底下早就答应了不会给静绵喝酒,但他们可不会对权志龙手软,喝到尽兴才挣扎着各自离去,回家的路上是她开车,收的礼物堆满了后座,他倒在副驾驶上一直在傻笑个不停,口齿不清地撒娇:“哥哥刚才很虔诚地许了愿喔,一定会实现的~wuli绵绵想知道是什么吗?”
静绵反问:“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权志龙伸出手指,来回摇了摇:“我说了算。”
“这样啊。”她轻声说。
回答的是他睡着的声音。
刚一驶离这条相对较为繁华的街道,静绵就发现有可疑车辆尾随,轻松即把他们甩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绕路多费了些许时间,直到后方再无任何情况,她才将车停进地下车场,刚摘下安全带就听见静谧的室内,喝醉了的他沉稳且固执到极端的声音:“我要……要你永远都没办法离开我。”
静绵僵住,沉默片刻,她应声转眸。
四周光线暗淡模糊,权志龙的眼里却闪烁着微光,好看得让人心脏发沉,挪不开眼。
只是那指引着她在陌生国度里无畏前行的微光中却隐含着哀伤,他的声音也是:“wuli绵绵送哥哥的礼物在哪里呢?”
垂在腿上的手指被哥哥轻轻勾起,慢慢收紧,静绵的心头怔了一下,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竟然跨坐到他的腿上,咬住了他的唇。
‘嘭——’千丝万缕的细腻情感汇聚而成的烟花在权志龙脑中轰然炸开,落下来的星辉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同海浪般淹没了他。理智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将妹妹拥入怀中,无限贴近。
哥哥周身特有的气息瞬间将静绵笼罩,心灵深处最真挚的情感于温柔的触碰中渐生,酒精在温情而旖旎的氛围中氤氲缭绕,这种感觉就像身处夏夜的海边,面前不知何时着起的火焰高燃,凉爽和炽热这两种矛盾的感受碰撞出奇异的花火,在心上逐渐蔓延开来,她分明滴酒未沾,心神却在他爱意无限的深吻里渐失。
呼吸交缠间,她的话语模糊:“这就是了。”
无论是从前经历过的,又或是现在正发生的,车内密闭的空间隔绝掉一切纷扰,于他们而言,这样整个世界仅能容纳得下彼此的亲密时刻,很久都未曾感受过了。
在权志龙二十六岁的这天晚上,
静绵如他所愿,将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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