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芮笑立刻说“你别告诉你哥, 他不知道。”
庄希未很用力地“哦”了一声,冲她挑眉“你想给他一个惊喜。”
“最好是吧。”她没有笑。
蒋纯指了指田芮笑,揶揄道“你知不知她收剑桥邮件那天都没这么期待”
“所以”庄希未凑近她, “你想留在北京。”
田芮笑很快接“这个也别告诉他。”
相比起自己,田芮笑和庄希未都更着急蒋纯, 她急需一个好的消息来重燃希望, 重塑前路。所以重点还是绕回她身上, 田芮笑再嘱咐“你再多看一些学校, 天津南京武汉什么的也行。”
庄希未跟着附和, 蒋纯轻轻应了声“好”。
没来由地,庄希未又提起了吃饭的事,按捺不住道“得把我爷奶也给叫上吧不知道我哥叫了没”
田芮笑又开始脸红“他没说呢”
“我回去就给奶奶打电话”庄希未压不下来兴奋劲儿,拉过田芮笑的手, “我突然想起来,奶奶之前有一次说,我哥要找个像你这么乖巧可爱的女朋友就好了,我倒要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看出来她希望家里热闹一点, 田芮笑也跟着期待“好,我也想爷爷奶奶了。”
庄希未顺嘴一说“他昨晚在家,今晚该去找你了吧。”
“没,”田芮笑对着蒋纯回答, “叔叔最近身体不好, 他还是在家比较好, 而且我和蒋纯都要复试, 我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了。”
蒋纯开了口“你不用考虑我,我来北京之前联系好了中介,明天就去看房,合适的话就搬过去了。”
两人都是一怔,田芮笑问“你干嘛要搬”
“复试完了我也打算在北京找点别的事做,反正就是要长住啦,你现在也有他了,我在不好,”见她要反驳,蒋纯赶紧说,“我妈也同意了,你放心吧。”
“你找哪里的房子”
“亚运村那边。”
庄希未一听,接着问“租金多少”
蒋纯说“单间三千多,一居得个五千多,我两个都看看。”
“那你直接租我的房子不就好了,”庄希未热情地看着她,“我记得我那边有房的,应该是有两套,多大不记得了,我先看看都在哪,你选一个合适的,给我交三千就行。”
蒋纯惊诧地看了田芮笑一眼,赶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了”
“哎呀用的用的,回头我先找保洁收拾一下,好久不去了,很方便的”庄希未已经拿起手机联系人了。
田芮笑歪了歪脑袋,冲蒋纯笑“我从来拒绝不了她的。”
蒋纯还在为庄小姐的富有不知所措时,庄小姐已经为她拿定了主意。住户都是精尖份子的高端小区,一百三十平米两居精装,房租三千,直到三人散伙,蒋纯都没喘过来气儿。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蒋纯晕乎地回想,“房子都不知道在哪多大不知道我的天,房子太多不知道在哪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田芮笑笑了“希未超好的。”
“你也好,你们都好。”她们正在坐车回家的路上,蒋纯往田芮笑肩上一靠“我哪来这么好运,捅娄子总有你们给我擦屁股,你,方爸,现在还有希未你们真的太好了。”
那是因为在过去很多个日子里,你也给了我巨大的能量啊,我的傻姑娘。田芮笑也挨着她脑袋,说“其实你真的不用搬出去,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可以去他那里。”
蒋纯摇摇头“你们俩不容易,你也说了,他会半夜突然来找你啊,我不想影响你。”
田芮笑有话堵在心口,沉默了一阵。蒋纯抬头看她“怎么了你怕了噢我都忘了,我们田芮笑最爱热闹了,最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了。”田芮笑被她说得想哭,她又继续说“但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其实我也想开始试着一个人生活,试着承受孤独的重力。”
田芮笑听出来了“你打算留在北京了”
蒋纯没有作答,她缓缓靠下来,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叹了口气“北京啊,来了就让人想拥有,她到底哪儿迷人啊”
轮到田芮笑也无言。
暮色渐深,万千霓虹被一盏盏点亮,白日的北京是一个各显神通、气贯长虹的竞技场,到了夜里,她就变成了每个竞技者都要回的家。有人的家要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地铁,将近凌晨回到家里倒头就睡;有人的家就在三四环,三人平摊一间三四千房租的主卧,分享二十几平毫无的空间。你问她回家不行吗为什么愿意过在北京和两个陌生人挤一间卧室的日子她想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一笑回家当然过得更好,但北京更有机会。
“曾经有人告诉我,北京是一个你说有梦想就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地方,可我当时没有梦想,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田芮笑望着延绵的灯火,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北京让我慢慢找到了方向,该往哪里走,走什么样的路。”
“因为你能在这里看到无数种可能。”蒋纯说。
“对。”两人握住手,给彼此一些力量。田芮笑又是一笑,最后说“所以我想,北京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她向每个人承诺,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学着做一个大人的第一步享受孤独。田芮笑最后没有再劝阻蒋纯搬出去。
蒋纯收拾行李的时候,田芮笑关上房门,开始学成为大人的第二步解决问题。
田芮笑鼓足勇气给芮娴打去电话。芮娴接起来后,冷漠的喂了一声。
“妈妈。”田芮笑撒娇地喊,就如同小时候跟她讨要最喜欢的洋娃娃一样。
芮娴“嗯”了一声。田芮笑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芮娴哽住喉咙。她这两个夜里辗转难眠,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有无声含泪。“妈妈都是我不好,”田芮笑又说,自己也带了哭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芮娴等到把声线控制得足够平稳才开口“妈妈不是生气妈妈就是不明白,他给你灌了什么汤”
她笑起来“我来北京那天他跑到机场接我,他爸爸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说了什么”
“我也问了,他说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这是事实,我就是给他灌汤了。”田芮笑听见田镇南在那边笑,欣然补充“妈妈,如果你愿意了解他,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不用了,”芮娴斩切地说,“你姐姐都已经讲过,我懒得再听第二遍。”
芮娴已然平静了许多。田芮笑试着俏皮一些问“那要是没有伊恩的事,你觉得他怎么样”
“长得帅,有本事,谁敢觉得他不怎么样”芮娴冷哼一声,听起来还是不太友好。
田芮笑却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帅”
“你妈妈一个公务员,不至于不会上他公司官网吧”
“哦。”
芮娴听到女儿在笑,又气又怜,声音总算软下来“他对你好不好”
“好。”
“不是给你工资卡就够好了”她的语气与田芮雯如出一辙。
田芮笑立刻就说“那你知不知道,过年之前他有去深圳看我”
芮娴迟了迟才问“什么时候”
“我说去香港那天。”见妈妈没有要追责的意思,田芮笑才接着说“他回国进公司五年只要了两次休假,一次是为了陪爸爸去美国看医生,一次是为了陪我。”
芮娴转而问“他爸爸怎么要看病”
“他爸爸之前得了癌症,手术之后还是癌细胞扩散,”田芮笑想,庄久霖也一定不会欺瞒他们,“去年的这个时候,医生就说过他最多还剩一年,最近状态突然恶化了,我怕所以才想来陪他。”
田芮笑听见田镇南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芮娴问“你没有告诉你姐姐这个”
“没有,之前伊恩跟他有合作关系,你也知道,董事局主席变故不能随便出去讲”
良久,芮娴才终于说“他年纪轻轻,承受这些确实不容易。”
田芮笑一瞬湿了眼眶。似有洪水猛兽正冲击她心口,她先是咬紧牙顽抗,很快便溃不成军,任凭那个声音从心底涌了上来“妈妈,我我很爱他。”
电话里沉默着,她补上一句“像你爱爸爸那么爱。”
“看出来了。”芮娴说话一向不犹豫。田芮笑听见,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田芮笑等了好一阵,确认她不打算有任何反对之言,才放心说“呃,其实他爸爸叫我过几天到家里吃饭所以我来问问你,要带什么见面礼,有什么要注意的”
芮娴着实一愣“哦,在这等我呢。”
田芮笑破涕为笑,听她又问“他爸爸原来不喜欢你,后来才改主意”
“嗯,所以,你也会改主意的。”田芮笑比对任何一场考试都要确信无疑。
定的周六下午六点吃饭,庄久霖四点过来接田芮笑,本以为要等一会儿,却发现她已穿戴整齐即便完全素颜,也提早了几小时整装待发。
田芮笑扎起丸子头,穿着那件乖巧的牛角扣大衣和一双平底靴,坐进车里。
“我真的看起来没有气色很差吧”上路之后,她第八百遍问。
路上有些拥堵,庄久霖还是抽空抓了抓她的手,说“宝贝,你知不知道你皮肤很白,脸一红就特别特别明显。”
“我知道”田芮笑捂着自己快要烧糊的脸。
“傻瓜,又不是没见过。”他忍不住取笑。
“可是身份不一样啊。”她瞪着他不解风情的脸,又开始抓狂,“天啊,我感觉我像个骗子,以前都是希未说这是我同学,然后你一会儿要说说”
她话到嘴边刹住,庄久霖说了出来“我女朋友。”
田芮笑听得浑身一震,又听他说“你不是骗子。”
“什么”
“我才是,”庄久霖冲她一笑,终于承认,“把妹妹的朋友骗到了手里。”
田芮笑捂嘴笑出了声,问“你跟爷爷奶奶说过了他们知道是我”
他点头。她忍不问“你到底是怎么解释的”
庄久霖直到最后都没有回答。
到了和园,停车下来,一眼就看见庄希未和奶奶迎到门口。两人走到跟前,田芮笑终于听见庄久霖说“奶奶,小田来了。”
庄希未没忍住笑出了声,田芮笑谢天谢地,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好笑。
田芮笑上前握住奶奶的手,乖乖道“对不起奶奶,还让您出来接我了,外面冷着呢,咱们进屋吧。”
“好好好,”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慈爱地挽着她,“小田好啊,是小田就好,以前就说小田乖,现在小田真的进门啦”
田芮笑红着一张脸向庄久霖求助,后者装作没听见,没有要给她解围的意思。
爷爷和庄徐行都在客厅,一听着声音爷爷就坐不住了,还好阿姨在边上扶着。庄徐行本还想端着,被老爷子带得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后才想起挺直腰杆,等庄久霖介绍。
庄久霖站在田芮笑身旁,倾注认真地道“爸,这是小田。”
田芮笑朝庄徐行欠身,就连嘴角弧度都严格控制“叔叔好,我是小田,来看您了。”
两人本想等庄徐行赦令,奶奶却先一步首肯,将她往沙发带“来来来,快坐下”
田芮笑还是看了庄徐行一眼,他终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田芮笑带了两份见面礼,一对助益脊椎的枕头送给爷爷奶奶,一套亲手烧的茶具送给庄徐行。
庄徐行查看杯子的时候,田芮笑说“听霖说您在抄经,我就在杯子上刻了一段般若经,我字写得不太好,叔叔别嫌弃。”
庄希未抓到了重点“你叫他什么”
田芮笑一怔,抬头,庄希未看戏一般看着她,爷爷奶奶也看着她。她下意识向庄久霖求助,他竟面无表情,做一个也等着她重复那个称呼的帮凶。她不得不怯怯地道“霖啊”
庄希未拍手称快,一脸恶作剧成功般的笑。
庄徐行不参与这个幼稚的游戏,仔细端详着茶杯“谦虚了,字这么小还写得这么有笔锋,很厉害。”
厨师过来汇报所有菜品都烧齐了。庄徐行说“怕你不合口味,特意请了一个粤厨,要是还不正宗,就将就一下吧。”
“没有的叔叔,不好意思,还劳您这么费心,”田芮笑诚恳道,“为了我一个人反而将就了您和爷爷奶奶,真的不好意思。”
“好了,”庄久霖先站了起来,“吃饭吧。”
席间,全家人的目光都没离开过田芮笑,没人理会庄久霖一眼。
田芮笑全程正襟危坐,动作端庄得不失分毫。虽然紧张,却也还是那个轻易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在主动与乖巧、大方与矜持之间收放自如。
吃完了饭,又回到客厅说话。田芮笑和庄希未一唱一和把老人逗得开开心心,整个氛围其乐融融。
晚些时候,爷爷奶奶该歇下了,才给田芮笑拿出回礼塞得厚重的两只红包。
庄希未和奶奶一起扶爷爷回去,庄徐行看向庄久霖,吩咐道“你也去给你爷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看出他想单独和田芮笑待一会儿,庄久霖颔首起了身。
离开客厅前,这个当了一晚上帮凶的男人终于舍得理会一下他的小姑娘的求助。田芮笑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他坚定地看着她,有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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