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少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冷漠一片, 他行动如闪电一般, 如影随形地缠着常清安,逼得他喘不过气来,逼得他束手就擒。

    但常清安咬着牙死撑, 他不能束手就擒, 他知道自己一旦停手, 自己绝对会命丧于此。

    此刻常启仁也从屋内追了出来, 他看见常清安被楚少琛压着从院子这头打到那头,惊惧万分地想要唤来常府的护卫,但常府哪里还有可用的护卫,全都在前院被楚少琛打到爬不起来, 常启仁看着唇边已经落了血的常清安, 咬咬牙,唤来了自己豢养的暗卫。

    那些暗卫听从主子的命令,围攻那个一身狠意的少年郎。

    常启仁胆颤心惊, 少年毫不顾忌地后背心门大开,全心全意对上常清安,此刻他身上已经带了伤, 但少年动作丝毫不见迟缓,雷霆之势攻来,完全不顾身后那些阻拦他的暗卫。

    竟是不要命的打法!

    常清安内心无比绝望,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只觉得楚少琛的身影如魅影般看不见摸不着,却招招式式落在他身上, 血腥味弥散开来,已经不知是谁的伤口谁的血,他只是条件反射地抵挡。

    楚少琛又一掌带着冷风呼啸而来,他身后却传来破空之声,楚少琛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利箭袭来,他却丝毫不闪,手伸向常清安,定要拍上常清安的心口,叫他命丧当场。

    “阿琛!”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楚少琛动作猛然一滞,拍向常清安心口的那一掌力道卸了三分,常清安顺势滑了出去,但楚少琛依然纵身追了上去,扣住常清安右臂。

    常清安望着楚少琛毫无感情的眼眸,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只觉得对上的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噗嗤”,那支呼啸而来的利箭毫不犹豫穿透楚少琛的肩骨,而与此同时,常清安的手腕“咯吱”一声,那是手骨断裂的声音。

    楚少琛垂眸看着常清安的手臂痉挛一般颤抖,看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身上,听着他无助的哀嚎,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幅画。

    他知道季白追来了,季白在阻止他杀常清安。

    他不能杀常清安,那便斩他右手,断他筋脉,叫他记住今日之痛,叫他永远成为一个生不如死的废人。

    常家不是要利用阿姐和季家从中获利吗,那就让常氏一脉最看重的儿郎毁于他手,彻底断了他们这个念想。

    他随意甩开常清安软绵绵的断臂,垂眸看看自己的肩膀,利箭从他身后穿透,已经在身前透出一段箭头来,楚少琛抬手平静地将箭杆折断,血从他肩膀涌出来,滴落在狼藉一片的雪地上,常清安颤抖着看着那个如修罗一般的少年,突然开口道:“阿琛,无论你信不信,我是有苦衷的。”

    楚少琛并未回头,他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尽的冷意,他侧眸道:“但你还是做了。”

    “是不是只要有苦衷,便可以杀人放火,便可以无恶不作?然后用一句轻飘飘的苦衷诉尽自己的难言之隐?”

    少年猛然提高了声音,字字句句如雷霆般砸向常清安:“一句苦衷就想求得原谅,那么受害的无辜之人该如何补偿?他们就活该被卷入这些无须之祸中吗!”

    常启仁扶着自己已经要晕厥的儿子,悲愤交加吼道:“但她毕竟没有……”

    “没有什么?”楚少琛冷眼瞥过来,常启仁被这森寒凌厉的眼神惊得后半句话噎在喉咙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楚少琛勾了下唇角,淡声道:“常大人,你该庆幸。”

    “庆幸今日我父亲来的及时。”

    “否则今日你常氏这一支旁系,就要彻底灭门了。”

    常启仁惊惧交加地指着他道:“你胆敢!”

    楚少琛没有再停留,他走向立在一旁的季白,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季白本因公务,先于楚少琛回云陵,但路上他途径驿站,却听闻楚少琛来此换马后匆匆离去,他便觉得不对劲。

    楚少琛此时应该在丰县才对,为何会在回云陵的路上?

    并且他换下来的马几乎要脱力而死,显然是有什么无比紧急的事在催着他回到云陵。

    季白便也快马加鞭回到了云陵,与楚少琛前后脚回到了季府,正好听见紫菱在跟楚少琛一五一十的讲述事情的因果。

    季白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少年,他虽向他下跪低头,但脊背挺直,表明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却从不后悔。

    他叹了口气,没有叫他起来,而是将目光投向倒在血泊中的常氏父子俩。

    常启仁本还期待季白念着两人共事十余年的交情,能够网开一面,但他看见季白漠然地望过来的时候,心便凉了。

    “季兄……”

    他还试图说些什么来挽回,但下一刻便被季白打断。

    “启仁。”季白无动于衷地望着他,眼底一片冷意:“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

    常启仁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跌坐在地上,嘴唇青紫,季白每一句话都轻描淡写,但他语气越轻,常启仁越觉得心中恐惧。

    他心中涌起惊涛骇浪,抬眼看向那个整个北境权力顶峰的男人。

    季白如何能不痛心?

    他与常启仁共事十余年,两家亲如一家,他甚至还想着要将女儿嫁到常家,而十余年的友谊,比不过权势,比不过前程。

    他闭了闭眼,再掀起眼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淡漠一片:“我不杀你,但云陵再容不下常氏了。”

    “三日内你举家离开云陵。”他冷然道:“否则,阿琛没做到的事,我来做。”

    常启仁颓然跌坐在地上,仿佛一下苍老了几十岁。

    云陵是他这一支的命脉,季白此举,是要彻底断他根基,叫他再不能翻身!

    “季兄!”他挣扎着往前爬着要去拉季白的衣摆,老泪纵横道:“季兄你看在我跟你出生入死十几年的份上,不!季大人!季大人!别让常氏离开云陵,求求季大人!别让常氏离开云陵!”

    离开了云陵他便失去了唯一的依仗,为了活命他只能去京都,但那些利益至上的嫡系兄弟们哪里会容得下他们这些丧家之犬?

    季白对常启仁的哀呼惨嚎充耳不闻,他垂眸看向依然跪在雪地里的楚少琛。

    少年肩上中箭,血缓缓滴落下来,染红他半边肩头,少年面色苍白,但依旧脊背挺拔,倔强地跪在那里。

    “你可知错?”

    楚少琛垂着眸:“知错。”

    季白瞧着楚少琛一点也不像知错的样,声音愈发冷了:“错在何处?”

    楚少琛抬起眼来:“我不应该对常氏起了杀心。”

    “你还知道!”季白一扫方才对待常氏父子的冷漠,吼的嗓子都劈了:“你若灭了常氏满门,此时还能跪在这里听我说话?早就下了大狱了!”

    楚少琛诧异地看着季白,他以为季白是因为内心想要放过常氏,觉得他做错,所以才来阻拦他。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这群道貌岸然的梁上君子杀多少个都不为过。

    但此刻他听见季白吼他,突然觉得内心艰涩无比。

    他低低叫了一声父亲,哑着嗓子道:“我错了。”

    季白瞥他一眼,压着火气道:“这回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那么冲动……”楚少琛低下头,声音发涩道:“叫父亲担心……”

    季白瞧着他半身鲜血,脸色青白,长叹一口气道:“跪了那么久,也长记性了吧?”

    他把楚少琛扶起来,皱眉道:“行了,赶紧回去治伤,你阿姐要知道你又把自己弄成这模样,她能安心养伤吗?”

    “当初是婠婠把你带回来的,这家里她对你最上心了,你不为了你自己,也不为婠婠想想?”

    楚少琛一听见季青岑,登时便顿了一下,他苍白着脸回头道:“父亲,你……”

    季白冷言冷语:“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觉得瞒得住吗?”

    楚少琛:“……”

    瞒不住是肯定瞒不住的,因此楚少琛在家那么多天,硬是没敢和清醒着的季青岑见过面。

    紫菱也是觉得好笑,面对千军万马也毫不畏惧的楚少爷,见了小姐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连院门都不敢走,翻墙飞檐,回回不走正途。

    此刻紫菱站在院外,正瞧见楚少琛从房檐上掠下来,他背着手,侧眸看了看半掩的屋门,压低了声音道:“阿姐还睡着吗?”

    “醒啦,小姐躺着看话本呢。”紫菱被他带的也不敢大声说话,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内季青岑慵懒而散漫的声音传来:“谁来了?”

    楚少琛神色明显掠过一丝慌乱,他纵身一跃便上了墙头,脚步还没落稳,又想起什么地旋下身来,把手里东西往紫菱手里一塞,眼瞧着半掩的屋门要被推开,话也来不及说一句,就又跃上了房檐,消失在隔壁院子里了。

    紫菱好笑地看着手里的小糖人,去迎闻声走出来的季青岑。

    她笑着把糖人递给季青岑:“小姐,楚少爷方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瞒不住是瞒不住的,蛾子你自求多福吧,你妈我要睡了

    晚安艾瑞巴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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