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岑背着楚少琛, 走了许久, 才在荒郊野地中找到一个破庙。
天寒地冻,找到一个避寒之所已经很是不易,季青岑小心地把楚少琛放下, 去看他背后的伤口。
季青岑小心地把楚少琛翻过身来, 看着他背后已经被鲜血完全染红的背后, 倒吸了一口气。
伤口从右侧的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左侧腰部, 近乎见骨。
季青岑看着楚少琛如此狰狞可怖的伤口,眼泪一瞬间便被逼了出来,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一样,心痛得浑身发抖。
她颤抖着手想要去碰她的伤口, 却又在半空中停下来。
这么长的伤口, 得多疼啊,得流了多少血,才能把冬日的厚衣都洇透了啊。
也许是天寒地冻, 楚少琛背后的伤口虽然可怖,但随着体温下降,血流也开始变得缓慢, 季青岑不敢动他,只好把他侧身靠在破庙的墙壁上,不去碰他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的伤口。
安顿好了楚少琛,季青岑又四处望了望,学着之前楚少琛的样子,把破庙里的枯树枝攒成一堆, 试图用火折子点火。
但季青岑哪里做过这些,再加上她手被冻得僵了,越发不好使,废了好大劲才升起一小捧火堆来。
季青岑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个小火堆,不叫它被寒风吹灭,等火堆彻底燃起来,才回到楚少琛身边去看他。
少年垂着首,眼睛紧闭,但还是可以看得见睫毛在细细颤着,季青岑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在轻轻的痉挛。
季青岑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本来就天寒地冻,两个人又都筋疲力竭,如果就在这里待着,季青岑怕两个人都撑不过一晚。
得出去找点吃的,还得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楚少琛伤口太吓人了,她不敢轻易去动,但拖着一直不治疗又不是办法,她之前每年都回跟阿爹去京都,她大概记得这条路,再往前走走,就到了雁门了。
雁门的袁郡守与阿爹是好友,等撑过今晚,他们就往雁门去找袁郡守求助。
季青岑轻轻叫了一声楚少琛:“阿琛,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完她把身上被扯得快碎了的斗篷解下来披在楚少琛身上,刚要起身,却被楚少琛拉住了手。
少年掌心冰凉,季青岑诧异回头,看见楚少琛缓缓掀起点眼皮,沙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
“阿姐……”
“我在呢。”季青岑赶紧蹲下来,摸摸他惨白的脸,焦心地问:“阿琛你怎么样?”
“我没事……”楚少琛皱了皱眉,试探着想要起身,被季青岑压了回去。
“你不要乱动了。”季青岑抹一把眼泪:“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阿姐你别去。”楚少琛轻轻喘息了几声:“太冷了,外面还下着雪,很危险。”
他没有松开季青岑的手,费力道:“阿姐,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不然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过去。”
他连抬眼都有些艰难了,模模糊糊中,他看见季青岑踌躇了一下,坐在了他身边。
楚少琛笑了一下,把身上的斗篷分给了季青岑一半。
季青岑没有拒绝,只是握着楚少琛的手,想把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传递给他,一面跟他说着话,叫他不要在这天寒地冻中睡过去。
楚少琛掌心里握着季青岑的手,虽然不能缓解他后背的疼痛,但他依旧觉得很安心,他无意识的勾了勾她掌心,又有些心虚地停下来,去看她的神色。
季青岑注意到楚少琛细微的小动作,但她只是怔了一下,回头去看楚少琛,就看见楚少琛神色恹恹地靠在墙壁上。
是自己的错觉吧?
季青岑歪了歪头,继续绞尽脑汁的想着跟楚少琛说些什么。
在这种无比紧张的时刻,她一时想不起来什么话题,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季青岑侧眸去瞧着似乎没什么意识的楚少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之前我没怪你的。”
楚少琛虽然神志有些不清晰了,但他瞬间意识到季青岑是在说常清安的事。
他听见这个,已经快要出了窍的三魂七魄重新钻回了身体里,想要听季青岑跟他说什么。
他听见季青岑抽着鼻子,闷闷道:“我不是怪你擅作主张去常家,我只是知道你又受了伤,心疼你。”
楚少琛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没出声,但心里默默答了一句。
我知道。
但听到常清安这个名字,楚少琛心里还是有什么莫名的情绪在翻滚。
他知道常清安在季青岑心中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常清安这次做了种肮脏腌臜的事,彻底伤透了阿姐的心,但在季青岑心里,她对常清安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
但阿姐心中有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楚少琛突然觉得胸口压得难受,尽管他伤在后背,但那种疼痛似乎有种穿透力,从后背渐渐渗透到胸前,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的压抑着,抬眼去瞧季青岑的侧脸,看见她睫毛还挂着泪滴,也是怔怔地垂眸看着面前的篝火。
她在想什么?在想常清安吗?
常清安无所不能,她是不是在想,如果现在常清安在的话,该有多好?
楚少琛心中不知怎么涌出一股无名之火来,他只觉得口中涌上一股腥甜,吐出了一口血来。
季青岑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帮他去擦嘴角的血,楚少琛狼狈地躲着她的手,重重地喘着气。
季青岑看着脸色愈发青白的楚少琛,咬牙起身:“不行,我还是去……”
但她又被楚少琛拉住了手,这一次他力道很大,险些把季青岑掼倒,季青岑歪了一下,被他扯下来,听见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阿姐,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常清安?”
季青岑被他问的一怔:“你怎么会问这个?”
楚少琛闭了闭眼,阿姐没有正面回答。
她心里还是有常清安的。
虽然常清安伤了她,但她可能真的心里有她,不然怎么会备受打击,病了那么久。
他心里越发难过了,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问出这样的话来。
季青岑有些茫然地看着楚少琛,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来。
但后来她就有点明白了。
楚少琛是担心她还在因此而伤心难过,走不出来。
毕竟被背叛,被算计,还是她无比信任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被人生生剖开,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但再深的伤口,也总会愈合的。
她笑了笑:“早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楚少琛默默的想着,早就没事了是什么意思呢?
放下了还是没放下呢?
阿姐为什么要答非所问,不能直接回答心里有没有呢?
这样回答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曾经有过呢?
那么现在还有吗?
他翻来覆去咀嚼着这句话,越咀嚼越烦躁,觉得背后的伤口也越发的疼了,他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支撑住,直直地朝着季青岑倒了过去。
季青岑大惊失色,迅速用身子接住了他,楚少琛一头栽倒在季青岑的怀里,砸得季青岑锁骨剧痛。
但她来不及看自己,赶紧把怀里的楚少琛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抽着冷气去看他背后的伤口。
有一点裂了,又渗出血来了。
她简直想打他:“让你乱动!都这么虚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楚少琛被她训得不敢吱声,但他靠在季青岑肩头,嗅着淡淡的香气,突然觉得自己心中那股无名之火消了不少。
有没有又怎么样?阿姐和常清安也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这般释然以后,楚少琛就反应过来刚才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他无比懊恼地想着,为什么自己心眼儿变得跟针尖儿一样大小了。
这很不好,他有些别扭地抬眼去瞧季青岑,正对上季青岑投过来的目光,他眼神躲闪了一下,侧了侧头,想要掩盖自己的心虚。
但在季青岑眼中,他就是在自己肩头拱了拱,像个吃了苦药汤求糖吃的小孩儿一样。
她笑了一声,绕过手臂去搂住了他:“不疼了啊,阿姐抱抱就不疼了。”
楚少琛从来不会说疼,但他怎么会不疼呢?
他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铁板一块。
但他怕自己担心,只会说不疼。
季青岑愈发心疼他,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只盼着长夜快些过去,他们能快点去雁门。
楚少琛半夜就发起烧来了,季青岑一宿没睡地看着他,他很没有安全感,昏迷的时候一声一声地在叫阿姐,季青岑半步也离不开,就拉着他的手陪着他,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实在坚持不住地靠在墙上睡了一会儿,但她还在迷迷糊糊之中,就听见破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季青岑立刻醒了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熄灭了火堆,用散乱的稻草把楚少琛盖得严严实实,刚做完这一切,便听见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
她来不及躲藏,咬了咬牙,拿着之前她随手捡的匕首躲到了佛像背后的阴影处。
破庙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季青岑手里紧紧握着匕首,听见有许多人进了破庙,她紧张地看着藏着楚少琛的稻草堆,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死死咬着唇。
如果是那些人又追来了她该怎么办?她一个人怎么能保护楚少琛和自己呢?
季青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盯着地上透进来的影子,回忆着楚少琛教她的招数,那人在佛像后一露头,季青岑手中的匕首便迅速顺着他脖子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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