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攻下京都到现在,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在牧云的治理下,京都便已经从战乱中喘过气来了。
新皇登基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六。
牧云改国号为越,年号永兴, 登基当日, 大赦天下, 文武百官共庆之, 楚少琛也不例外,要去皇宫内朝贺新皇。
季白作为一方郡守,也要来京朝贺的。
季青岑坐在窗前等他们从宫里回来,想起之前和楚少琛一起去接季白和孟氏的时候, 简直是捏了一把汗, 她现在想想还紧张的不行。
季青岑当初接到幽州军之后,季白特意传信来,叫她赶紧回来, 但她非但没有听季白的话,反而一路跟着幽州军去了冀州战场找楚少琛。
而且一去就再也没回过云陵,一路跟着楚少琛收冀州青州, 直捣京都。
季白和孟氏要来,季青岑整个人都开始心跳急速了。
她抖着手去抓楚少琛的袖子,在看见季白的马车出现在京都城门口的时候,迅速往楚少琛身后躲了躲。
楚少琛侧眸忍笑看她,低声道:“干嘛?不是说父亲最疼你吗?往我身后躲什么?”
季青岑小声道:“一会儿我爹要打我,你得护着我啊?”
楚少琛笑出了声:“你爹能打你?他打我差不多。”
季白是挺生气的。
他一想到季青岑一个女儿家, 跟着军队左跑右跑,可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为楚少琛那个臭小子担惊受怕,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下车来,先打量一眼季青岑。
好像比从前白一点,有肉一点了?
季白这才放下心来,楚少琛把人照顾的还不错。
然而他再仔细一瞧,脸色又难看起来了。
季青岑躲在楚少琛身后,垫着脚露出半个脑袋来,青丝在她身后一晃一晃的。
从前他的小女儿是躲在他的身后的。
他宠着她,护着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而如今她身前护着的人不再是他了,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季白心里的怅然从季青岑偷偷出走开始,就一直滞留到现在,怎么调整也调整不好。
女儿养大了,要飞走了啊。
他瞪一眼季青岑,季青岑眨着眼睛又往楚少琛身后缩了缩。
季霄在后面笑道:“爹,一个女婿半个儿,而且阿琛都快成一个儿了,咱不亏。”
季青岑:“……”
话糙理不糙是怎么回事……
季白神色不明地盯了小情侣半晌:“新皇登基之后,还回云陵吗?”
季青岑怼了楚少琛一下,眼神示意他。
跟你说话呢。
楚少琛与她对视一眼:“回……”
季白神色凉凉地觑他:“回去季家祠堂,把你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楚少琛一怔,连带着身后的季青岑也没反应过来。
季青岑扒着楚少琛的肩膀,茫然道:“阿爹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季霄敲了一下头。
季霄简直恨铁不成钢:“还不快谢谢爹!”
季青岑想起当时她还没等说话,季白就黑着脸冷哼一声,转头就进了马车,后来她给阿爹做了好多他喜欢的芙蓉糕,楚少琛送了他好多金陵的寒香露,两个人变着法的哄了季白好久,这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爷子才露出点笑模样。
季青岑抿着唇笑,她就知道阿爹是会同意的,阿爹那么疼她。
她抿着唇笑,听见门外传来马车碌碌,猜想登基大典应当是结束了,便出门去迎接,但没想到只看见季白和季霄两个人下来。
季青岑往他俩身后望了望,眨眼道:“阿爹,他呢?”
季白觑她一眼:“谁?”
季青岑咬着唇,揪着袖子哄他:“阿爹,我最喜欢你啦,你快给女儿笑一个?”
季白无奈地敲她一下,冷哼一声走了,季青岑才拉住季霄,跟他撒娇:“兄长,阿琛呢?”
季霄笑一下:“阿琛啊,他去武安侯府了。”
楚少琛是第一次站在武安侯府门前。
这座府邸已经被封了二十一年了,府门上的封条经过风吹日晒,也已经泛黄腐烂了,多年来人们看见这座府邸,就绕道而行,而武安侯三个字,也成为人们心照不宣的禁语。
如今旧朝灭,新朝立,被掩埋在尘埃下的武安侯府,终于重见天日了。
楚少琛仰头看着黑漆牌匾上,已经快要辨认不住来的武安侯府四个大字,眼底不禁泛起几分水雾来。
身后传来一道漫声:“看什么呢?不进去?”
他回头一看,是东阳长公主。
因为建国有功,东阳长公主是旧朝唯一一位没有被褫夺封号的皇室成员,反而因此而被晋封为长公主。
楚少琛侧眸看她一眼,推开斑驳的朱漆大门,走进这座已经蒙尘多年的府邸。
长公主在他身侧,一面走一面道:“新皇待你不薄,登基大典上便替楚氏一脉翻了案,还封你为镇北王,封并州幽州两地。”
她弹了弹护甲:“如今,你是新朝唯一一个异性王。”
楚少琛没做声。
他知道牧云何意。
牧云把自己的老家大本营都交给他,就是意在让他放心。
那他自然不会辜负牧云,有他在一日,便保大越边境无虞一日。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楚氏祠堂,楚少琛看着楚家的列祖列宗,跪下来叩了三个响头。
他久久凝视着排位上楚霁的名字,望着这位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亲。
他无数次从季白的口中知道他的事迹,无数次从画卷里看见他的英姿。
如今楚少琛才是真正的站在了他面前。
然而此刻他内心一片平静。
故人已去,生者总要向前看。
他看一眼楚霁排位的斜下方,楚淮的牌位,侧眸去看东阳长公主。
“堂嫂,堂兄的牌位,便交予你吧。”
东阳长公主有些失神,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漫漫道:“不必了,他也是楚家的一份子。”
当年她与楚淮新婚,在外云游,叫楚淮躲过一劫,且看在她的面子上,崇德帝为表慈悲,只是褫夺了楚淮所有的官职,叫他继续做驸马。
但崇德帝日夜多疑,又怎么会容得一个楚氏子弟的存在?
因此他还是找借口将楚淮也除掉了。
东阳公主走上前去,抚摸楚淮落了灰的牌位。
你看见了吗?
你高兴吗?
然而牌位只是沉默。
她笑笑,把眼角的泪意逼了回去。
楚少琛着人把楚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请走,准备带回云陵,一行人小心翼翼捧着楚氏牌位,安置在马车里,楚少琛负手看他们做事,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阿琛!”
楚少琛压着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回过身去,果然看见季青岑。
周围的侍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家将军……
哦不现在是王爷了。
他们家王爷平日里冷峻无比,但对准王妃却那叫一个宠溺。
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做事,楚少琛朝着季青岑大步走过去,给她披了件外袍:“傍晚风凉,出来做什么?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不放心你呀。”季青岑拂了拂他被风吹乱的额发,轻轻笑,看见东阳长公主从府中出来,行了一礼。
楚少琛揽着怀里的女孩儿,回头道:“堂嫂,你还要在京都吗?”
东阳长公主青丝被风吹乱,然而她也不去管:“不了,你堂兄生前爱四处云游,曾跟我说要走遍大齐河山。”
“我也不想再在京都待下去了,便代他四处走走看看,偿他平生所愿。”
说罢她看看那对小情侣,扶着俊俏面首的手,上了马车。
送走了东阳长公主,楚少琛拉着季青岑的手慢慢往回走,季青岑的手被他包裹着,那种安全感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悄悄去勾他的掌心,却听见楚少琛叹了口气。
季青岑眨着眼仰头看他:“怎么了?”
楚少琛停下了脚步,颇有些犯愁道:“太慢了。”
季青岑茫然:“我走的太慢了吗?那我走快点?”
“不是。”楚少琛把她搂在怀里:“我说婚期。”
他要回云陵,还要建王府,他自己是无所谓王府多大,但他想给她最好的。
那就又要耗费时间。
楚少琛埋在她颈间闷闷道:“想娶你。”
季青岑抿着唇偷偷笑:“阿爹不是答应了吗?你还着什么急?”
楚少琛幽幽看她:“没成亲就不能睡你。”
季青岑:“……”
“你好烦那!”
她挣开楚少琛的怀抱,提着裙子跑远了,回到府里的时候,脸颊还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跑的。
她靠在门扉上,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想起来早些年嬷嬷们给她看的避火图。
那些合抱在一起的男女们,还有那些羞人的姿势。
要她和……楚少琛做那些事吗?
季青岑想起楚少琛笔挺的椎线,肩胛骨线条如起伏的山脉般修长流畅,小腹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而动,充满了蓄势待发的野性。
她呼吸不稳地捂住了脸。
如果是他。
她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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