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粉羹肉丸子汤

小说:食全食美 作者:少地瓜
    稍后众人散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打赏,俱都喜气洋洋,唯独师雁行对宴席上那位裴远山裴先生格外在意。

    虽不知对方什么来路, 但其为人真诚,一视同仁,言谈举止间颇有魏晋名士风流, 令人十分向往。

    当然,是不嗑五石散版本的。

    才回到院子不久,江茴和鱼阵正拉着师雁行嘘寒问暖,外面小胡管事就亲自带着人来了。

    娘儿仨忙迎出去。

    “夜深了,我不打扰几位休息, 便在院子里说了就走。”小胡管事笑道,又让后头的人端上东西来。

    “老爷说您今儿操持得极好,这是谢礼。”

    师雁行一看, 先是一个信封, 打开一瞧,里面是四张十两的小额银票。

    师雁行一惊, 足足四十两

    这可够县城一户人家舒舒服服过两年了

    来之前她就想过报酬必然丰厚,却没想到会丰厚到这般田地。

    或者说, 一开始应该也没想给这么多, 奈何效果太好, 想做长远打算,这才出了血。

    除了银子之外,竟还有四匹细棉布,两匹素面缎子。

    棉布中两匹白的做里穿,一匹她们身上穿的这种紫色的,还有一匹蓝色, 都很雅致。

    缎子一匹正红,一匹烟紫,光滑细腻,触手微凉,在月色下莹莹有光。

    郑家本身就是开布庄的,细棉布又不值钱,给几匹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绸缎

    哪怕没有花纹,到底是绸缎,若放到外头,这般水头成色,一匹少说也得两。

    光这两匹缎子,就又是小十两银子。

    师雁行和江茴对视一眼,才要开口推辞,小胡管事却先一步一摆手。

    “老爷夫人都说了,大冷天的,难为你们巴巴儿跑一趟,耽误了买卖,又这样尽心尽力。银子是原先说好的,您什么本事,咱们自然就是什么价钱,不必推辞。

    至于这布嘛,都是自家庄子上的东西,不值什么,权且做几件衣裳穿,也是夫人和几位的缘分。”

    听这话,四十两是的意思,布匹则是老太太的意思。一是师雁行这趟差事办的确实好,二么,估计是见孙子孙女与鱼阵投缘,自己也觉得这对母女不错,这才细心赠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左右这些东西对郑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师雁行听罢,笑道“既如此,多谢厚爱,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胡管事也笑,“正是这个意思。老爷说了,日后少不得还请姑娘来帮忙呢,且不必生分才好。”

    师雁行闻弦知意

    这就是以后要继续合作的意思了。

    这一趟的主要目的,稳了

    那边江茴已经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去泡茶,小胡管事才要说别忙,这回却是师雁行打断他。

    “说来,我还有事想请教您呢,外头冷,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请里面坐坐。”

    稍后众人屋里落座,江茴亲自斟茶,小胡管事忙起身道不敢。

    且不论什么身份,人家可比自己大呢。

    况且如今瞧着,家中几位主子那般看重师姑娘,日后且有的说呢

    “今日四位贵客是什么来历,您都清楚么”

    师雁行问道。

    小胡管事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竟会问这个,略一沉吟,委婉道“不知小娘子想问什么”

    若问什么私密事,他可不能随便透露。

    师雁行说了听到的裴远山的名讳,“本也没什么,只那位先生实在和气,又气度高华,我就想着来日若有机会,也好报答一二。”

    一听是这个,小胡管事径自笑起来。

    “原来是他,这就怪不得了。

    小娘子有所不知,那位先生原本是正经金榜进士,在京中做官,奈何为人耿直,性子古怪,开罪了人,便被罢官

    朝中几位同僚爱他人品才华,不忍流落在外,就荐他来这里县学做个教授,一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二来也能著书立说教书育人,好使一身才学不至于荒废。”

    县学的教授

    师雁行暗自留了心。

    这么说来,今天同桌吃饭的,也都是县学的人

    难怪如此紧张,感情是在和官府谈买卖

    见师雁行略有些出神,小胡管事一时会错了意,便安慰道“若是那位远山先生,说什么胡话都不必放在心上,听说比这更荒诞的事情还有呢”

    师雁行一怔,“胡话”

    小胡管事说得渴了,端起茶盏抿了口,闻言一笑,“见人就劝学,可不是胡话”

    师雁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是胡话吗

    未必吧。

    稍后送走了小胡管事,师雁行揣着满腹心事重新回来,就见江茴正跟鱼阵围观那几匹布。

    江茴倒罢了,那般精巧的攒丝镯子都有,以前自然也是见惯丝绸的,故而只对着那四张银票发懵。

    四十两

    足足四十两

    这么多钱可怎么花

    鱼阵小呢,对纸片子不感兴趣,她何曾见过丝绸半趴在炕沿上,伸出几根小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缎面,又嗖地缩回来,惊喜道“凉飕飕滑溜溜”

    师雁行失笑,暂且将诸多心思压下,过去将她提起来,“滑溜溜,回去后给鱼阵做新衣裳穿”

    江茴骤然回神,闻言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没轻没重弄坏了,长得又快,且不必做这样好的衣裳。倒是你,日后少不得出门见客,是该做几身好的充门面。”

    又拿起两匹缎子往师雁行身上比,“你气质沉稳,行事大方,倒是什么颜色都压得住。依我说,就做两身冬日棉袍,领口袖口再绣些”

    “都做,”师雁行搂着鱼阵揉搓,轻飘飘敲定,“我如今还小呢,日后不管去哪儿,少不得还得你跟着,难不成一个绫罗一个棉絮也不成个体统。”

    见江茴还想再劝,她捏着鱼阵的小手笑道“再说,以后还会更好,这种素面缎子算什么,对吧”

    鱼阵咯咯直笑,“对”

    师雁行执意如此,江茴也无可奈何,只是有些惭愧。

    如今家里这局面,几乎都是师雁行一手闯出来的,总觉得她跟鱼阵是拖油瓶了。

    “别瞎想,”师雁行打断她的思绪,“攒足精神明儿去街上逛逛是正经。”

    郑家体贴,想着她们进县城一趟不容易,就说明天午饭后再启程,上午空出半日来,或是歇息,或是出门逛,都使得。

    次日一早,娘儿仨起了个大早,饭也不吃就出门。

    只半日功夫,到底仓促了些,可不得抓紧时间

    一出门,城市特有的繁华和喧闹便扑面而来,竟让师雁行原地懵了片刻。

    真要说起来,不过是个县城罢了,可在郭张村和青山镇待久了,前世经历犹如过眼云烟,如梦似幻,她竟也生出一种乡下人进城的陌生

    相较青山镇,五公县的经济明显繁华许多,这一点不光体现在更多的摊贩和商铺上,还有数量翻了不知几番的行人。

    当地百姓大多衣裳齐整而光鲜,在青山镇罕见的绸缎料子,这里少说也有个三成上下。

    过往男女们的身上,也多戴首饰,鲜少有光溜溜素面朝天的。

    街上频频有车轿经过,在镇上以骡子为主,这里却很有些马车。

    一家三口小心过了大道,沿着各色喷涌着白色水汽的早点摊铺走了一段,选中一家粉羹肉丸汤。

    “要三碗肉丸汤,”师雁行只扫了周围食客一眼,便对迎上来的小伙计麻利点单,“再要四个素包子。”

    包子铺就在隔壁,几家经营的内容不同,相辅相成,经常有客人一口气点几家的,伙计们便会一并帮忙买回来,非常方便。

    这种经营模式类似师雁行她们的大碗菜和刘大娘的炊饼摊,镇上少见,可大一点的县城、州府,却屡见不鲜。

    “好咧”伙计麻利地去了。

    正好隔壁桌一家四口的肉丸汤也上来了,师雁行顺着一瞧,见约莫五七颗拇指肚大小的粉嫩肉圆在滚烫的汤汁间起起伏伏,边上还混着些烫熟的翠绿菠菜叶,另有若干面疙瘩充数,十分好看。

    这么一大碗汤,其实肉没有多少,但有面有菜,唏哩呼噜趁热吃喝入腹,成年男子也能混个半饱。

    若再来几个素包子、热炊饼,一上午就扛得过去。

    江茴跟着算了一笔账,“一碗肉丸汤就要五文钱,我看那肉丸也未必是纯肉,再加炊饼、胡饼、包子之类,这县城百姓光一顿早饭便要七、八个大钱了。”

    说话间,饭食上桌,江茴暂时止住话头,将包子掰开两半,自己拿一半,给鱼阵一半,又让师雁行吃整个,剩下两个暂时放着。

    素包子是真素,半滴油也没有,只用春日的干荠菜泡发了,再加点鸡蛋和粉条。

    好处是个儿大,沉甸甸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三文钱两个,非常耐饥。

    师雁行低头在肉丸汤上略吹几口,待表层热气散去,轻轻啜了一点汤汁,只在嘴巴里略滚了几滚,便将原材料猜个差不多。

    再吃肉丸。

    确实不是纯肉,里面掺了大量本地产的葱和面粉,另有一点姜末调味。

    汤底是充分兑水后的骨汤,应该不光有猪骨,还有鸡架,所以整体味道虽然有点淡,但不错。

    劲道弹牙,有点鲜甜,还不错。

    总结下来,成本确实低,利润也是真高。

    甚至比她的卤肉利润还高一点。

    不过还有一点,在县城开店,想必房租和人工都要比小地方贵,菜蔬等原材料也要自己买,再加上税

    真论起来,还不如摆摊合算。

    只是开店又有摆摊没有的好处体面,安稳。

    天儿渐渐冷下来,这一带的西北风可不是开玩笑的,谁愿意大冷天蹲在冷风口吃饭呢没得为了几文钱,做出一身病来。

    有个店面就不同了,甭管外头刮风下雨,里面照旧营业,便是有钱的客人,也敢往里招呼。

    瞧如今师雁行她们的大碗菜摊子就知道了,去的客人仍是卖苦力的伙计为主,也就是郑平安郑小官人那异类不嫌弃

    那还是更上不得台面的小镇呢,君不见,连老杜等底层衙役都瞧不上,不爱来,还是师雁行天天送货上门,这才把买卖维持住的。

    这早饭实在没有师雁行做的好吃,但娘儿仨头回“下馆子”,身边就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间特有的喧嚣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们紧紧包围。

    初升的日头自东方缓缓爬起,温暖的阳光灿烂而热烈,就这么呼啦啦照下来,叫她们的头发丝都染了亮,随着动作缓缓浮动,好似空气中翻飞的金线。

    这是一种独特的体验。

    好像整个人都跟着这条街,这座城,一起脉动。

    鱼阵半张脸埋在肉丸子汤碗里,用力鼓起脸颊,“呼呼”吹了几口,有点晕。

    等不那么热了,她一手抓着勺子,一手掰着碗,认认真真往嘴里扒,肉丸子挤在腮帮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双大眼露在碗沿上,好奇而兴奋地看着陌生的街道。

    好多人啊

    好多车

    江茴抽空帮她擦嘴,也跟着多看几眼。

    如此陌生而熟悉的繁华,可此时心境却已大大不同了。

    师雁行看了一圈,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去付账,一边看临街靠窗的位置,那厨子手速飞快地汆肉丸子,一边问道“敢问小哥儿,这城中牙行在哪里,县学又在哪里”

    过来收钱的伙计听这两个地方完全不搭界,有点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倒没细究。

    “牙行在城北,挂着黑字招牌的就是。县学么,就在过了县衙那条街,街口好大一座官府修的牌坊,两侧插着红底黑边大旗子,气派着呢,老远抬头就看见了。”

    师雁行道了谢,忍不住又多看了会儿。

    那厨子是个老手了,分明是汆肉丸子这样粗糙的活计,竟也做出几分美感来

    他守着一盆打好的肉泥,里面加好葱姜,右手狠狠抄一把,轻轻一捏,虎口处略松,左手拿着竹片在根底一拨一挑,肉丸子就斜着划出一条抛物线,“噗噜噜”滚到另一边的汤锅里去了。

    早有另一位师傅拿着大抓篱,看肉丸变色,从底部缓缓浮上来,便用力搅动一番,数对了数目,往盛了汤底的碗里一扣,齐活儿

    一整套流程简单质朴,分工明确,呈现出一种近乎机械流水线般的爽感。

    常有人像师雁行这般看得入神,几个伙计并不以为意,还有点儿得意地说“我们这是老字号了,几个师傅都是几十年做惯了的硬是要得”

    师雁行笑着点头,“手艺确实好。”

    就是做了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个味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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