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

    从办公室出来, 余清音顺便去了趟洗手间。

    和课间的拥挤不一样,里面只听得到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的,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像是什么鬼故事的开头。

    余清音这个人, 偶尔具备很恐怖的想象力。

    她对任何带有悬疑这两个字的小说、电视等敬而远之, 甚至连场景制作粗糙的少年包青天都需要从手指缝隙看。

    总之她的胆子就只有针尖大, 内心独自在演电影,洗个手都得回头左右看, 仿佛背后有幽灵。

    回教室的模样像是被狗撵, 坐下来长舒口气。

    陈艳玲还以为她是被批评了, 问“社会骂你了“

    余清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班主任的外号之一, 因为他说过自己的名字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建设”。

    不管起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寄托,最后在学生们嘴里都沦为五花八门的昵称, 若干年后提起来, 兴许会代替真实姓名,成为唯一的印象。

    不过余清音个人习惯称呼得更尊重一些, 说“没有, 老师人挺好的。”

    这可未必, 陈艳玲神神秘秘“社会以前可是混过的,后来的才改邪归正。”

    学生们也有自己的小道消息,传来传去的也不知道哪句才是真。

    余清音半信半疑, 心想看着可不像, 但还是配合瞪大眼“真的啊。”

    语气有点虚伪浮夸,好在陈艳玲不在乎,接着说“他可是七中毕业。”

    七中名声在外的不好,里面的学生天天的打架斗殴、抽烟喝酒, 但这都是据说。

    按余清音的理解,其实多数人估计只有成绩不好是真的,毕竟做坏学生需要很大的勇气。

    就像她上辈子读县中,无非是角落里一颗螺丝钉而已。

    大概是做过差生,她觉得陈艳玲谈及七中的语气自己不太喜欢,却又知道是人之常情,只说“从七中考上师范,好厉害。”

    升学率低的学校,环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很可能认真学习的那个才是异类。

    陈艳玲的成绩不错,心气也高。

    她陈述着现实“师范才是一本。”

    这个才,就是余清音上辈子怎么都够不着的。

    她陡然意识到,即使自己踏进一中的门,跟坐在这儿的学生们仍旧有很大区别。

    讲得刻薄一些,她是穷人乍富,拿着金碗金筷子,看四面八方的人都是贼,好像随时会被拉下马,再狠狠地踩上两脚。

    光是想想那场面,她就坐不住,连忙翻开练习册写两道数学题,驱散心头的阴霾。

    刚开学,教学进度是由浅入深,连天书一般的物理课,余清音集中精力都能跟上。

    她把自己没什么学习天赋的评价重新调整,心想总算不用像刚重生的时候那样紧绷。

    一鼓作气这个词,只适用于冲刺阶段,要是一直保持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她很怕撑一年就会垮掉。

    再世为人的奇遇,并没有给余清音加太多buff,毕竟她要是有了不起之处,上辈子早就出人头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时间,修正一些错误的选择。

    虽然都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当下,但每个人都会希望是十年前已经种下,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

    余清音现在恰好回到种树的节点,很有耐心地希望自己茁壮成长,甚至觉得在长势喜人的情况下,可以分出余力做点别的事也行。

    因此开学第二周的社团招新,她很是积极参与。

    一中的课外活动不少,从话剧到舞蹈应有尽有,每个社团都制作精美的海报,贴在走廊的公告栏上。

    余清音路过就停下来看一回,经过仔细地研究找到个目标,那就是广播台。

    不提别的,就凭她的普通话是一乙水平,她觉得这事是手到擒来。

    可惜一中卧虎藏龙,等待面试的时候余清音听别人练习,一颗心开始直打鼓。

    就像会讲中国话和考好语文的关系一样,普通话讲得再顺,也不意味着她适合播音员的工作。

    好在东边不亮西边亮,进活动室后她转变思路,临时改口“我可以试试英语播音吗”

    坐在对面负责面试的学姐递给她一张纸“那你读读这个。”

    上面是一篇英语小文章,水平就在高中阶段。

    余清音一个词都没磕巴,还分神偷偷打量面试官的反应。

    和中文注重抑扬顿挫不一样,一中广播站对英语播音员的最大要求就是发音标准。

    看得出面试官很是满意,当场给出反馈“今天你念得是最好的。”

    要是将来的hr都像她就好了。

    余清音后来去面试,最无奈的就是那句“回去等消息”,不管怎么问永远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又时不时透露出一点萝卜,好吊着她这头驴。

    现在可好,完全没烦恼。

    她自觉胜券在握,乐悠悠地去吃饭,在食堂跟堂哥喜相逢。

    余景洪打完球才来的,带着一点汗臭味,没走近就看到堂妹捏着鼻子,没好气地在她脑门敲一下“什么意思啊你。”

    余清音后退一步,一脸无辜反问“我怎么了”

    还需要说什么,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余景洪抽走她手里的饭卡“你请客。”

    居然抽走了,余清音欲言又止,乖巧地跟在堂哥身后。

    有点怪怪的,余景洪回头打量她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刷卡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居然没钱。

    他脱口而出“敢情你是个穷光蛋,我说今天这么大方。”

    谁就穷光蛋了,余清音“还有一块三呢。”

    她本来要去窗口充值的,还没走到就遇上拦路虎,这也不能怪她。

    只剩一块三的人还敢点糖醋排骨,余景洪只能认栽,掏出自己的卡“你欠我一顿。”

    余清音假装没听到,赶紧找个空位坐下来。

    别以为能糊弄过去,余景洪的筷子毫不留情夹走堂妹的排骨“今天宵夜去吃汉堡。”

    他对十块钱三个的汉堡情有独钟,不知道往无止尽的胃口里填了多少,一点胖起来的迹象都没有,个子倒是像雨后春笋一样蹿着。

    即使是面对面坐着,余清音都得下巴微抬看他。

    她道“那下礼拜你请我。”

    平常也没见这么斤斤计较啊,余景洪“钱花完了。”

    余清音每个礼拜有一百块钱的生活费,负担花销简直绰绰有余。

    她后来工作的时候都不敢月光,遑论掌心向上靠人吃饭的现在,因此日积月累已经从牙缝里攒出四百多块。

    钱这种东西,秘密存起来才是自己的。

    她连堂哥也不透露,只是说“下周我会有好消息。”

    这又不到月考的时候,余景洪想不出来,直接问“说来听听。”

    余清音在堂哥面前毫不谦虚“我今天去广播台面试了,肯定会被录取。”

    等会,广播台余景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十分震惊“看不出来你居然是热衷校园活动的人。“

    堂妹成天的离群索居,去哪里都独来独往,一度叫他很担心她的人际关系。

    余清音对居然这两个字有点不满意,强调说“我也是个健康活泼的高中生。”

    恕余景洪眼拙,他还真没看出来,随意敷衍“嗯嗯嗯,很健康。”

    重点分明在活泼上,余清音哼一声“再说了,当播音员多有面子。”

    她少女时代未能满足的虚荣心,今天也得以实现。

    余景洪更加发现她新的一面,皱着眉看“你是我妹吗”

    一副下一秒就要念咒驱邪的样子。

    余清音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他一脚,笑着问“你说呢”

    还说什么,余景洪痛得一张脸苦巴巴,嗷嗷叫唤“松开快点松开”

    余清音这才宽容道“这次就先放过你。”

    真是谢谢她祖宗十八代了,余景洪在心里骂两句,才转过弯来大家的祖宗躺在一个祖坟里,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在倒退,亏大发的语气说“小心叫你赔医药费。”

    余清音抢走他最后的一块肉,洋洋得意“做梦吧你。”

    这样看来,她倒也称得上是活泼的高中生。

    余景洪很有哥哥的风范“你现在的样子比较好。”

    余清音摸摸自己的脸,隐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傲娇道“我本来就很好。”

    行行行,臭美吧就。

    余景洪扫光饭粒“先走啦。”

    余清音慢悠悠地吃着,顺便掏手机打电话进行每日一问。

    女儿刚去住宿的时候,范燕玲每天都很期待通话。

    结果才开学没多久,她已经是看到来电提醒就先叹口气。

    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范燕玲还是接起来“放学没有吃饭没有”

    回回都会这个开场白,余清音照例寒暄几句,再转入正题“你们考虑好了吗。”

    范燕玲没好气“催催催,你妈是人民币变的吗,哪有这么快。”

    盖房子夫妻俩都好几年才定下来,买房更不是件一拍脑袋的事情。

    看来今天还在纠结,好在余清音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她气定神闲“那你们好好考虑吧”

    吧她的大头范燕玲都想骂两句,最终不耐烦“读你的书去,少指挥大人。”

    经历过无所不用其极的催婚,这点言语上的攻击对余清音来说只是毛毛雨。

    她越发的心平气和“我觉得我上次分析的你们没太听懂,要不我再讲一遍”

    可快别讲了,范燕玲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

    她都开始疑心女儿是不是去哪个房地产公司打工了,立刻截断话头“有事明天再说。”

    余清音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声音,心想明日何其多,总有一天她能把这事给办成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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