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

    周日下午, 余清音像土匪一样把整个家扫荡一空。

    她拎着的大袋子里装着牛奶、面包、苹果和新牙膏,重得她一边的肩膀往下垂。

    每个礼拜她都这样,苦的是做挑夫的余景洪。

    余景洪自己是两手空空,只背这个扁扁的双肩包就出门搭车, 看到堂妹下意识的活动手腕。

    不知道的以为是要去举重, 余清音“其实我提得动。”

    余景洪在这方面是个好哥哥, 仍旧伸手接过去。

    一用力,他手臂上的青筋都跳出来, 仿佛后槽牙都憋着劲。

    余清音挺过意不去的, 再次问“要不我自己拿”

    那像什么样子,

    余景洪习惯性照顾她,上车之后都会先给她抢个座位。

    从陈桥到市区的都是过路车, 班次虽然很多,但乘客更加不少。

    赶上运气不好的时候, 两个人都得站着。

    就好比今天, 人多得像是要发免费鸡蛋。

    余清音把包背在胸前,避免跟陌生人的挤压, 双脚微微分开, 气沉丹田让重心更稳。

    就这样, 她还是随着师傅踩刹车的节奏摇晃着,很快脸色变得难看。

    余景洪一看就知道她是晕车,把紧闭的窗户扒拉开一点。

    风呼呼地往里灌, 带来一丝秋日的寒凉。

    新鲜空气不过三秒, 靠窗的大姐啪嗒又给关上。

    封闭的空间里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余清音下意识地捂着嘴。

    别吐人家头顶了,余景洪手忙脚乱想给她找个塑料袋。

    余清音却微微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忍得住。

    她掏出话梅糖吃, 神色萎靡地发呆,忽然抬头看。

    原本来回撞击着她头顶的那个扶手,被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攥在手里。

    不夸张地讲,余清音一瞬间有犯罪的冲动。

    她心想原来十几岁的少年也会如此体贴,小声说“谢谢。”

    初中生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笑笑没说话,手臂伸得长长的。

    他还没开始发育,个子还比余清音矮半个头,做这件事对他来讲颇为费力。

    余清音偷偷看,他还踮着脚尖,却尽量想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有心维护未成年的自尊,只好也装作看不见,下车后才跟堂哥说。

    余景洪现在看谁都像是堂妹的追求者,问“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他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余清音翻个白眼“人家就不能是单纯的心地善良吗”

    简直是太天真了,余景洪吓唬她”当心被人骗去卖。”

    余清音上辈子又不是真的虚度光阴,说“想骗我,门都没有。”

    她又不是真的十六岁,被忽悠几句就找不到北。

    余景洪却觉得她有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冷笑两声表示不信。

    殊不知那是成年人的宽容之心。

    余清音套着少女的壳子,没办法解释一切,只能哼哼唧唧地抗议。

    余景洪才不管她乐不乐意,率先朝公交车站走去。

    余清音跟在他后面,兄妹俩说着些没有营养的话。

    一直到宿舍楼下,他们才分开。

    余景洪一身轻松,把从家里带的几样东西扔在床铺上就走。

    反观余清音,站在柜子前研究半天才动手。

    毕竟分给她的收纳空间就这么大,要怎么充分利用是个难题。

    每个礼拜她都像玩俄罗斯方块一样,叠进去又拿出来。

    在楼下等的余景洪有些不耐烦,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玩。

    余清音远远看,觉得他的头发丝都透着不高兴,说“我请你喝奶茶。”

    就会拿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

    余景洪周日的时候最有钱,不屑一顾“我不稀罕。”

    余清音倒要看看他周四还能剩下多少骨气,在他的背上拍一下“别给脸不要脸。”

    骂谁呢,余景洪不甘示弱地捶她的肩膀。

    两个人看上去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想把对方的头发薅秃。

    谁家兄妹不吵架,尤其他俩的年纪近。

    哪怕是再过十年,他们都是想杀相爱的哪类型。

    大概如此,余清音在堂哥面前很少觉得自己已经三十岁。

    她仿佛看到过去和将来在此刻重叠,灵活地往旁边一躲避开攻击。

    不愧是每天晨跑的人,反应还挺快。

    余景洪扯住她的发尾“有本事再跑啊。”

    余清音特别爱惜现在还很充盈的发量,宛如被命运扼住喉咙,停住脚步骂“杀人不过头点地,余景洪,你这样做比杀人还过分。”

    至于嘛,不过一两根毛,她头顶上那么多。

    余景洪不知道她的苦恼,也没有预见将来自己的,毫不在意“又在发神经。”

    真是年少不知秃头苦,余清音白他一眼,目光打量着他的发际线,笑得不怀好意。

    当然,她要是笑出慈祥来,才会叫余景洪悚然一惊。

    他并未放在心上,吃完晚饭去跟同学们打篮球。

    余清音则是回教室写卷子,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

    连什么时候两节课过去,她都没发现。

    周日的晚自习是补作业的时间,大家很有默契地奋笔疾书,相互借着答案抄。

    陈艳玲到第三节才写完最后一科,放下笔长舒口气。

    她有点闲工夫就从桌肚里掏出最近迷上的小说,偷偷摸摸地夹在语文书里看。

    这种小伎俩,讲台上的班主任一眼就能看穿。

    不过五班的氛围没有那么死板,张建设很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觉得高一的学生还没必要拿出高三的紧张气氛,只是得时不时让他们把弦绷紧,因此是掐着时间,敲两下桌子算是提醒。

    陈艳玲才看到精彩的地方,注意到老师的动静赶紧把书藏起来。

    她一脸认真地望向前方,好像那里有多么吸引人的东西。

    专注度之高,停下来休息片刻的余清音不由得问”你看什么呢”

    陈艳玲一本正经“我在冥想。”

    冥什么余清音十分震惊“那你想出什么了吗”

    信口胡诌有什么难的,陈艳玲的手像模像样的掐算着“我夜观天象,你将有血光之灾。”

    现在又变成算命的了,余清音很是配合“那请问大师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陈艳玲语重心长“本来我是不轻易出手的,但看在我与施主有缘的份上,送你一张符。”

    她在白纸上写“平安”,三两下折成个爱心,递过去“此物能保你度过此劫。”

    余清音仔细地收起来放好“借你吉言,希望我期中考大有进步。”

    啊,期中考。

    陈艳玲仰头看天“别,这样我会把差生的气质也传给你。”

    说真的,她读初中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两个字跟自己有关系。

    可上高中后才发现,原来世上的优等生那么多,她只能勉强挤在中间而已。

    这种中游,在余清音看来还是很厉害。

    毕竟一中的本一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即使是吊车尾的学生,都比她上辈子的成绩好。

    在她看来,前生才是自己真实的水平。

    换做任何人有再活一次的机会,都会加倍珍惜命运的恩赐。

    她不过是做出对的选择,并没有任何的优越感,甚至向来自称不怎么聪明,只是非常努力而已。

    用功读书,其实不是多数学生标榜自己的名词。

    大家更爱像个天才,好像知识是主动钻进他们的头脑里。

    宣扬勤学,就像从某种角度上承认是个书呆子。

    在学生们的世界里,这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但余清音觉得头悬梁锥刺股其实是最难得的优点。

    她愿意大家都看到自己值得眼前的一切,反手在同桌的头顶碰一下“那这样把我的气质传给你。”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句诗陈艳玲并不知道,可她一瞬间真的有醍醐灌顶的感觉,笑着说“看来我这次能考得不错。”

    她私底下在偷偷学习,虽然害怕考不好成为笑柄,心中更多的是自信。

    余清音从她的眼中也看得出来,一瞬间有种紧迫感。

    毕竟整个高中生涯的大考小考有那么多,不到高考谁都没办法定乾坤。

    况且大家的分数都咬得很紧,她并不能一骑绝尘甩开谁,被赶超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思及此,余清音正襟危坐“不行,我得再做一张卷子。”

    陈艳玲嘴巴微张“你到底买了多少练习册”

    怎么感觉像个无底洞,随时能掏出新的来。

    余清音自己也算不清,摩拳擦掌说“反正够写三年的。“

    就这种精神,怎么可能一直屈居在全班第十。

    陈艳玲忽然觉得大声说出自己的刻苦也没什么丢人的,把课外书收起来换成教科书。

    同桌两个一起陷入苦读的氛围中,算得上是共同进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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