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二更二更君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先前杨仪查看胡家祖孙的情形, 心想当时陆神官必定要对付她,自然是不会让胡老先生跟姑娘碍事。

    那么短的时间内,大概率要么是用迷药, 要么是用点穴等手法。

    杨仪便趁机迅速地给他们两人的十宣放血, 果真奏效。

    就在廖小猷他们退进来,杨仪下楼迎接之时, 胡老先生跟胡飞雪才正醒来。

    杨仪顾不得他们, 只忙去查看廖小猷跟吴校尉等人的伤势。

    而外间庭院之中的百姓们猝不及防, 逐渐没了声响。

    胡老先生刚醒来不久, 还有点儿分不清状况,只听见外头有人吵嚷。

    此刻他咳嗽了几声, 说道“正如各位乡亲所见, 京城里来的杨侍医确实治好了孙女的病”

    大家面面相视, 窃窃私语。

    刚才还说太医无用, 现在这般打脸。

    有人显然不太愿意面对这个情形, 说道“就算、就算治好了又怎么样,难道陆神官的神通就不在了吗”

    陆神官的几个弟子,原本被看押在廊下,见此刻情形危急, 听圆便大声道“大家莫要心存疑虑, 胡小姐明明是邪祟上身, 先前我师父已经以元神镇压两日, 眼见大功告成, 这明明是师父的功劳而且在杨侍医用药之前, 师父也明明以天罡神咒跟朱砂血印制住那妖邪,又跟她有什么相干。”

    几个弟子纷纷吵嚷“是师父的功劳”

    毕竟陆神官于本地经营甚久,百姓们被荼毒已深, 心目之中,他宛若神祇无二,哪里那么容易就幡然清醒。

    听圆说完,顿时又有许多人呼应。又有人向上道“快些放了神官”

    “你敢伤害神官,我们誓不甘休”

    胡老先生跟姑娘闻言一惊,忙走到外间,抬头往楼上一看,吓得双双色变。

    老先生道“这、这又是怎么了小侯爷神官”

    有人道“这个当官的,要害咱们神官,胡老爷子,你可看清楚了”

    胡老先生道“小侯爷,请勿冲动行事”

    此时薛放啼笑皆非,他单手揪着陆神官“好啊,你们口口声声地叫他神官,既然是神官,我想必定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之前他又说过他可以元神出窍,这样的话,我把他从这儿扔出去,他应该也会腾空飞起,不至于就轻易死了吧”

    大家听了这话,显然都不敢搭腔。

    薛放笑“你肯不肯再赌一赌,假如我把你扔下去,你没死的话,我便承认你是真神官,立刻赔礼道歉假如你死了”

    “小侯爷莫要玩笑。”陆神官咳嗽了几声,却不敢再如何“我虽薄有法术,却还没有到达御风而行、元神离体也能活的地步,自然不能奉陪。”

    他说了这句,又道“能不能请先放开我说话”

    薛放盯着他“我还是谨慎些好,谁知道你还有什么把戏。”

    十七郎吃一堑长一智,知道陆神官的“神通”,都是些自己不太了解的,万一再中了招,那就无法可说了。

    陆神官苦笑“若激怒了百姓冲了进来,杨侍医只怕也不能幸免。”

    “你只管试试看,只要他们敢冲,我保准第一个跑进门的人,踩着的便是你的血肉。”薛放说完后,又一想,“不过,要我放开你也行。”

    总是掐着那油腻腻的脖子,薛放担心自己一个失手把人弄死,而且这手感也着实令他呕心。

    陆神官听他说“踩着自己的血肉”,眉头紧锁。

    薛放只用单臂,就几乎把他揪起来,这般力道,只要把自己往下一扔,虽只是二楼,但也不免化作一滩肉饼。

    听到后一句,才有些欣喜之色。

    刚要问是不是真的,薛放将他脖颈一松,左手在他右臂手肘关节上一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向他右臂如法炮制。

    手法极快,但却已经将陆神官的肘关节给卸开了。

    他动手迅若雷霆,陆神官起初甚至没觉着疼,直到两只手臂都无力垂落,双臂之剧痛才陡然席卷

    薛放满意道“这样我放心多了。也省事儿多了。”

    陆神官疼的几乎叫出声来。

    但他只是双臂直直垂落,不做动作的话,倒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而因为薛放手法精妙,底下的百姓们只瞧见他在陆神官的手肘上“扶”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已经把对方的关节卸了。

    薛放道“有什么话,说吧。想好了怎么开口。”

    陆神官额头上冷汗涔涔,强做镇定,先转头说道“各位信众稍安勿躁,胡小姐确实是被京城来的杨侍医治好的,她的医术高明,连我也钦佩不已。”

    大家见他开口,都恭恭敬敬,沉默聆听。

    薛放有些意外。

    陆神官环顾众人“众人莫要冲撞了杨侍医呃,还有京畿司来的诸位。”

    听圆道“师父,是不是被那个小侯爷挟持着,不敢说实话”

    陆神官肃然道“胡说,休要插嘴。方才只是一点误会因为你们众人错以为京畿司要对我不利,一时冲撞起来,小侯爷只当是我指使的,其实我哪里知道何况我今夜见识了杨侍医的医术,心服口服,怎会对他们如何”

    胡老先生道“神官,此言当真”

    陆神官道“我人在这里,难道各位还有什么不清楚么天色不早,各位也不必在这里聚集,自请回吧。”

    薛放在旁盯着他,心中冷笑。

    没想到此人如此能屈能伸。

    陆神官宁肯这样粉饰太平,假作无事,自然是看出了薛放不是个能硬碰的人。

    若闹下去,陆神官绝不会得好儿,所以他想要先退一步海阔天空。

    毕竟甑县的百姓对他深信不疑,他还有那块御赐的金牌,只要先安抚了百姓,薛放没有借口对他动粗,他自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薛放本来想当着百姓的面,让陆神官承认自己在这里招摇撞骗,蒙蔽百姓。

    但百姓被荼毒太深,就算他此刻承认,百姓们恐怕也会觉着,是被薛放逼迫所为。

    杀死了他当然容易,但要叫醒愚民,却还不够。

    “他们、要把神官怎么样”果真有人担心地问。

    陆神官双臂上隐隐作痛,瞥了眼薛放,呵呵笑道“我在甑县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料想就算是京畿巡检司的人,也不至于毫无缘由便为难于我。各位不必担心。”

    胡老先生点头“正是如此。”

    底下百姓纷纷道“对,不可为难神官,我们只相信神官”

    吵嚷了几声,正要散去,薛放道“且慢,谁对巡检司的人动过手,留下。”

    陆神官微惊,艰难地转头看向薛放“小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薛放冷道“现在留下的,记下名字,若我的人无恙,可以酌情宽大处置,但要是偷偷走了,以后查出来,严惩不贷”

    之前那些对吴校尉等动过手的,已经有些惧怕之意,邱旅帅手下那几人更是惶然不安。

    薛放吩咐邱旅帅“你,仔细把他们名字记下来,别弄错了。”

    院中的人有心怀鬼胎的,不禁有点慌张,悄悄退到门口,却忽地止步。

    原来此刻,从院门外又有一道人影急急地奔了进来,竟正是之前随薛放而来的夏统领。

    夏统领看到二楼的薛放,叫道“十七爷”

    他还没有开口,薛放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犬吠声。

    薛放疑惑“怎么这声音这么熟悉”

    狗叫声越来越近,透出几分欢快。

    门口的百姓自发闪避,夜影中,见一道黑影窜出。

    薛放定睛看去,扬眉笑道“我以为呢”

    那竟是豆子

    这会儿夏统领顾不得上楼,就在庭院里说道“俞巡检已经到了任家、已经找到灵枢了”

    先前,薛放担心任家有什么不妥,就叫夏统领带了几个人前往照看,再行搜查。

    没想到竟遇到了俞星臣带人赶到。

    俞星臣跟薛放不同,他是进城后直接去了任家。

    薛放听前一句,还皱眉,听到后一句,顿时面露喜色“当真找到了”

    旁边的陆神官闻言,脸色微变。

    夏统领道“确实是真”这会儿豆子已经摇头摆尾地进了门,而有些话不能在这里叫嚷出来,夏统领便改口道“是这狗子的功劳”

    说了这句,夏统领看向屋内忙碌的杨仪。

    薛放正要问灵枢怎么样,依稀听见马蹄声响,街头上灯火闪烁。

    他便拽了一把陆神官,带着下楼。

    楼下,杨仪正拉住廖小猷不肯撒手。

    先前杨仪行到了一楼,她见吴校尉被打的遍体鳞伤,情形凄惨,却没有管他。

    只先去检查廖小猷的伤。

    在楼上的时候没看清楚,借着屋内的烛光,才看见廖小猷伤着的是靠近肾脏的地方。

    而且还流着血。

    杨仪不禁忧心,如果伤及了脏器,或者流血过多,那后果自然不容乐观。

    幸亏廖小猷生得高大,这一刀在肾脏之下,也没有很深入,杨仪才松了口气。

    只赶紧给他清理,撒了十灰止血散,吃了镇痛丹,叫他坐着不许动,等她给吴校尉及两人看过了,再回来给他缝合伤口。

    廖小猷听见“缝合”,脸都白了几分。

    这般高大的人,竟有些畏惧发抖。

    杨仪又去查看吴校尉的伤,吴校尉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都是棍棒拳脚所致,唯有脸上被打的口角流血眼睛肿胀。

    杨仪怕他有内伤,号脉听了半天,倒像是没有大碍,只是腿骨似乎折了,不能动。

    又给两个副手稍微把外伤处置停当,再给小猷缝合伤口,不料小猷不肯,只求她敷药就行了,坚决不愿意她动针。

    夏统领看她的时候,杨仪正在劝说小猷。

    道场外间,车队停在了门口。

    来者正是俞星臣众人。

    之前俞星臣在端王府行礼,端王十分亲厚,并不放他立刻离开。

    竟跟他谈天说地,又聊起诗赋等等,足足将黄昏,俞星臣才告退出府。

    才出门,就有心腹之人告诉了灵枢出事、薛放跟杨仪去了甑县的事。

    俞星臣立即回巡检司,先行禀告了冯雨岩,领了命,点了一拨人,随之出城。

    他估摸时间,自己到甑县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于是先派了两个前锋快马赶去拦阻城门官,又叫人探听城中情形。

    进了城,便听说薛放人在西街道场。

    俞星臣一听,就知道自己不必过去了,有薛放在那里,料想无碍,若灵枢藏匿彼处,他也一定有能力找回。

    倘若薛放找不到灵枢,那就证明灵枢不在西街道场。

    除了西街,灵枢在甑县只去过另一个地方,那当然就是任家。

    所以俞星臣分头行事,他没有管薛放,自己带人去了任家。

    俞星臣这一次,除了几个心腹跟巡检司众人外,还带了一人一狗。

    斧头原先没跟上薛放,加上惦记之前的康儿,就非要跟着俞星臣。

    以俞星臣的为人,原本是绝不可能答应如此近乎“胡闹”的事,但是望着斧头跟豆子两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说不出是因为公事还是私事的原因,竟然破天荒地许了。

    这个决定,直接导致了在甑县案子之后,跟随俞星臣的众心腹们无不称赞俞巡检运筹帷幄,英明决断,纷纷认为俞巡检有“未卜先知”之能,不仅对人知人善任,而且对狗也是如此。

    因为找到灵枢,确实多亏了豆子。

    之前吴校尉已经带人搜查过任家上下,一无所获。

    他们也都是巡检司的,都是差不多的行事规矩。

    起初俞星臣所带之人满府搜查,确实也没有察觉异样,而这会儿,任秀才正在西街道场看薛放对上陆神官。

    康儿因见到了斧头跟豆子,一下子忘了先前的忧愁,喜欢的抱着豆子不撒手。

    她还不知道灵枢不见了,抱着豆子喃喃“先是灵枢哥哥,又是斧头你跟豆子,我就知道你们对我好。对了灵枢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斧头忍不住,便说了灵枢下午时候失踪的消息,康儿听后,脸色大变,惶恐不安“灵枢哥哥不见了是螳螂妖怪把他捉走了吗”

    斧头不肯这么想,但灵枢那样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突然间销声匿迹除非是个武功比他高强很多的再者、或许是康儿口中的妖怪所为。

    他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俞星臣却已经把任府也走了一圈儿。

    他特意去了康儿的房中,自然也留意到了那个被补过的窗棂。

    除了这些外,俞星臣还发现桌上放着康儿抄写的二十四孝文。

    正翻在王祥卧冰求鲤的那一页。

    卧冰求鲤,说的晋朝王祥,因为继母想吃活鱼,王祥便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跑到冰面上解开衣裳,试图将冰层融化,捉到鲤鱼。

    然后厚厚的冰层果真就突地化了,更有两条鲤鱼跳了上来。王祥拿回去献给了继母。

    俞星臣对此当然不陌生,甚至整个二十四孝,他也烂熟于心。

    他轻叹了声,随手一翻,眉头越发紧锁。

    原来后一页,竟是“埋儿奉母”。

    这个故事,应该说是整个二十四孝里最残忍冷血的一个了。

    汉朝的郭巨,家中贫困,有一个三岁的孩子,郭巨的母亲疼爱孩子,经常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小孩儿。

    郭巨就跟妻子商议,说母亲的饭食尚且不足,又分给儿子,岂不是会害了母亲,不如把儿子活埋,毕竟儿子可以再生,母亲却只有一个。

    他的妻子竟不敢违背,两个人挖坑,想要埋掉孩子,却从坑内挖出一坛黄金,竟是“因祸得福”,于是儿子也不用死了,母亲也可以继续孝敬,“皆大欢喜”。

    俞星臣小的时候,虽还不算懂事,可每次读到这个故事,都会遍体恶寒。

    倘若找不到黄金呢郭巨之子多半是要被活埋的,天下人若看了此故事,都要一味地效仿郭巨,难道每个都能找到黄金每个都不用杀子

    如今又见此典故,又是康儿稚嫩的字迹抄写,俞星臣甚是刺心,他把书簿推开,转身出门。

    只是出了康儿房中,望着夜色中极为寥落冷清的任府,联想“埋儿奉母”的故事,俞星臣心中突然一动。

    任秀才不在府里,府里的仆人等也不敢拦阻,齐夫人一介女流更是做不得主,俞星臣来到了老夫人的卧房之外。

    屋内一丝灯火光都没有,老太太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俞星臣踌躇,心想或许稍后再来。

    不料就在此刻,他的耳畔听到一些奇异的“嘶吼”,从漆黑的房间中传了出来。

    俞星臣不算是个胆大的人,顿时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康儿跟斧头正说话,豆子在康儿身上嗅了嗅,突然转头跑开。

    斧头生怕豆子有事,叫了两声,见豆子没有回来的意思,他赶紧追出去。

    康儿也立刻跟上。

    出了院子,豆子一路向西跑去。

    斧头看的奇怪,这是豆子第一次来任家,为何偏往这个地方跑他就问康儿“西边是什么地方”

    康儿道“西边没有什么,是个没人去的放杂物的院子。”

    半刻多钟,两个人来到一处院门前,院门虚掩着。康儿挠头“原先都是锁着的,父亲从不叫我们到这里玩耍想必是今日有人来家里搜查,才开了门,忘了锁。”

    此处没有灯光,康儿想起螳螂妖怪,有点害怕“斧头哥哥我们回去吧。叫着豆子。”

    斧头因为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轻易进去,便唤豆子。

    豆子因是一只黑毛儿的狗子,如今跑进院子里,简直跟夜色一体。

    斧头跟康儿几乎看不见它在哪儿,只听见它在里头吠叫了几声。也不出来。

    不知哪里飞过一只夜鸟,发出桀桀叫声,好像怪笑。

    康儿吓得靠在斧头身上,斧头心里发毛,少不得假装镇定“别怕,别怕咱们进去看看。”

    两个孩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推开门。

    破旧的门扇发出“吱呀”声响,十分瘆人。斧头道“失算了,该拿个灯笼来”

    康儿抱着他的手臂,小声叫“豆子,豆子你在哪儿”

    窸窸窣窣,旁边草丛中不知有什么东西跑过。

    康儿几乎跳到斧头身上。

    斧头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朦胧看到一团黑影就在前头,斧头叫道“豆子,不听话乱跑什么”

    忙上前要抱住它,手摸过去,却是坚硬粗糙的哪里是什么豆子。

    细看,仿佛有鼻子有眼,却不是个人,头巨大,面目狰狞。

    斧头放声尖叫,康儿也跟着鬼哭狼嚎。

    两个人这惊天动地的,把豆子惊的叫了两声,总算从旁边草丛里跑了出来。

    此刻两个孩子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喊叫连天,连爬起来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豆子在旁不知他们怎么了,就跟着上蹿下跳,仰头狂吠。

    正在人仰马翻之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正惊魂未定,闻言齐声尖叫,抱做一团。

    灯笼的光闪过来,灯影下,是俞星臣清雅的眉眼,正疑惑地望着他们。,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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