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等两人到家, 王唯一才后知后觉手腕抓破了皮。

    “喂,你看一看。”

    殷长衍倏地松开手, 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下次不使劲儿。”

    王唯一捂着压根不疼的口子,“你还想有下次”

    殷长衍没说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殷长衍炖鱼汤。搁在盘子下方的指甲光滑圆润。

    殷长衍目光停在手上, “瞧什么呢”

    被抓个正着, 王唯一默默地吐鱼刺,“你把指甲剪了。”

    殷长衍指腹擦过一圈圆润的指甲边缘,略微不习惯,“干活儿方便。”

    一想到他为她一句话去剪指甲就觉得心头有些欢快。

    欢快够了。

    “留长一些, 好看。”

    院子后头冒了几株野生的凤仙花,颜色好看。殷长衍指甲改天试色寇丹也方便。

    “嗯。”

    王唯一吃撑了, 肚子鼓起来宛如怀孕三个月。捧着肚子在屋里绕圈圈消食。

    旁人有孕吃饭反应频出, 她胃口大开。尤其爱吃肉。

    要不是住在临江边上能捞水产, 要不是殷长衍攒了一点儿钱, 这个家绝对已经叫她吃空了。

    洗完漱,王唯一爬到床上。满脑子琢磨着怎么给凤仙花汁调色。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殷长衍洗锅,厨房锅铲碰撞声响了很久, 在耳边越来越远。

    第二日睁眼的时候, 殷长衍还没醒。

    往常她睁眼他被窝都凉透了。难得见到上头有人。

    他睡觉十分板正,双手放在两侧。要不是胸膛轻微起伏, 她都觉得睡着的是个精致的假人。

    闭着眼睛,薄唇紧抿, 少年气散了几分, 越发像记忆中那位近神人殷长衍。

    他怎么还不起床

    她想上茅房。

    床铺一轻, 殷长衍坐起来。

    身形虽薄腰线却紧致, 肘部搁在膝盖上,手腕骨节分明、凸出来的一块骨头将皮撑出好看的弧度。

    腿又直又长,在矮小的床铺上不得不稍微屈起。

    发丝散在脑后,惺忪睡眼有点儿空,估计脑子里也是空的。

    抓起床边的衣服往身上套。袖子伸进去,想起今天要去宗门干活儿,单手撑着床铺起身,去柜子里取出青色明炎宗宗服。

    宗服上手柔软、水火不侵,是殷长衍用过最好的料子。

    只是这一堆绳结要怎么处理

    “不会穿放着我来。”王唯一第一次见殷长衍笑,怪好看的,兴冲冲爬起来给他换上,“胳膊伸直,别乱动。往后避什么,我又不吃人。好了。这一身衣裳,风光月霁,说你是世家公子都有人信。”

    殷长衍不曾与人如此亲近。她每一次靠近、搂腰,他都下意识拉开距离,挪步。被训几次后,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她摆布。

    “你很熟练,像穿过无数遍。”

    王唯一已经能随心所欲张口胡诌,“女人天生就对衣服了如指掌,否则我那两大箱衣物全白买了。”

    “哦。”

    殷长衍抓起粗布短打套在上头,不伦不类。

    “啧,丑得我眼睛酸。今天也不冷,穿那么多做什么。”

    “干活儿容易脏。”

    “明炎宗和望春楼还是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不用你干活,上课就行。今天应该是进剑冢挑兵器吧。”

    殷长衍脱去粗布短打。

    天边刚褪去鸦青色,阳光射进窗户,在殷长衍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

    由于背光,他的表情不甚明晰。却能肯定在看着她。

    “炉子上煨了小米粥,桌子上有枣泥酥,你一次不要

    吃太多,容易不消化。”殷长衍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叮嘱完就走了。

    剑堂。

    剑堂弟子冯印歪七扭八地躺在椅子上,从记录册中探出头,“你来得太晚,只剩一个剑冢还在开着。引导人是新上任的,不怎么靠谱,你要不要等下一批开剑冢再来。第一把剑很重要。”

    每个剑冢都有一个引导人,引导人会根据修士的特点挑选出最合适的佩剑。

    “没关系,我缺一把剑。”

    冯印眼皮子微抬,眸中有一分意外。在殷长衍之前,有五个弟子迟疑了一会儿,等剑冢重开再来。这个望春楼干脏活儿出身的,反倒是果决利落。

    “你跟我来。”

    剑冢由砖头垒成巨大的馒头型,只在头顶部分开了一个小天窗,远远看去像一片坟包。

    冯印在最旧的那一座前头停下脚步,看了天色,“就是这儿。引导人还没回来,你稍微等一等。取完剑后,到方才的地方寻我,我做一个等登记。”

    “嗯,多谢。”殷长衍朝冯印行了一个礼。王唯一一再叮嘱他要有规矩。

    这礼行得乱七八糟,手势不对,动作浮躁,衣袖大开大合,根本就是邯郸学步。但真诚。

    冯印拱手,再无之前半分松散,回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师弟客气了。”

    剑冢中到处插满剑。

    殷长衍寻了一个小石头,擦了好几次,坐下来慢慢等。

    过了大半日。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两个明炎宗弟子抬了个简易担架过来,担架上的人捂着屁股哎呦喂得直哼唧。

    听着有点儿耳熟。

    “哈哈哈哈师弟,我第一次看见新弟子刚入门就升职做引导人,你挺厉害的。”一个弟子说边说边嘲笑,“更厉害的是被打得像鸡一样满院子跳。”

    另一个弟子忍俊不禁,放下担架,“女孩子被打都没叫,就师弟你扯着嗓子到处嚎。你没点儿羞耻心么,你难道都不觉得丢人吗。”

    “每天十剑鞘抽在细皮嫩肉的屁股上,你不疼我嚎一嚎怎么了。”两个弟子面上连讥带讽的模样周靖看得一清二楚,“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堂堂周家公子、尊贵的引导人,你们竟敢低头俯视我。”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手臂微微用劲儿,把简易担架侧翻过来。

    “诶诶诶”周靖整个人跟球一样滚下来落到地上,“我好了以后,一定得叫你们仰视我,在我的鼻息下过活。”

    “蠢货,你得罪的可是李师兄。也不看看以后在谁手底下混,心里没点儿数。”两个弟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殷长衍坐在石头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皮微垂,“是你。我到崖下找过你,没见到你踪影。”

    周靖爬起来,牵扯到屁股伤口,又无奈地趴了回去,“我厉害呀,先你一步成为明炎宗弟子,又做了引导人。”

    “引导人,我缺一把剑。”

    “剑冢里遍地都是破铜烂铁,随便拿喽。”

    “引导人能挑选出合适剑修的剑,我没有拿的资格。”

    “呵,想得美,我偏不给你挑。”

    周靖趴了一天,殷长衍坐了一天。

    晚上殷长衍空着手回家。

    “领到剑了让我瞧一瞧。”王唯一放下排骨,拿帕子擦干净手。

    近神人殷长衍的武器是一根可以无限延长的银丝。银丝将三千元婴修士串成糖葫芦,也化成鸟笼收割无数明炎宗弟子性命,包括她在内。

    殷长衍摇了摇头,“引导人还没选。”

    “那不急,让引导人好好选。”

    “不能自己选吗”

    “最好让引导人选。”王唯一抓了抓脑

    壳。她选了很多,陪伴她到最后的剑是引导人选出来的。

    “哦。”

    次日。

    殷长衍去剑冢。

    坐在小石头上等。

    两个弟子将周靖抬回来,居高临下地冷嘲热讽了一阵儿,毫不犹豫倒在地上。

    周靖头刚好对着殷长衍的脚。

    “引导人,为我选剑。”

    “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

    “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李卿之用剑鞘鞭打”周靖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葫芦山敬天鼎,你抓钱璟救人,反倒显得我不择手段。李卿之指责我心术不正之日日鞭打,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我没脸见人了”

    “你确实踩烂钱璟手掌,不择手段也不算冤枉。”殷长衍单手撑着下巴道。

    两个人相对无言,互相耗着。

    傍晚殷长衍离开,遇上了冯印。

    冯印“哟,还没选好剑”

    “冯师兄,剑可以自己选吗”

    “不要用自己的兴趣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殷长衍叹了一口气,“你们都这么说。”

    第三天殷长衍继续跑剑冢。

    周靖一如既往地被抬回来、倒叩在地上,脑袋上正对着殷长衍的脚。

    “你要怎么样才肯为我选剑。”

    周靖侧过身,单手撑着下巴凹了个姿势,“你得先学会仰望我。”

    “我们身高相差不大,仰望你,有点儿难。”殷长衍起身,单膝跪地,视线与周靖平齐,“平视,可以吗”

    殷长衍一双眸子极黑,没有嘲讽、没有嗤笑、更没有看热闹。

    周靖愣住。

    似乎不行。殷长衍继续想别的法子。

    周靖单手撑地,缓慢地站起来。指甲划破殷长衍脸蛋取了一滴血,一步一挪走到剑冢中央。

    阖起眸子,伸直双臂感知剑冢剑意。

    以这片剑冢为中心,明炎宗所有剑冢万千利剑不断嗡鸣,与周靖共振、回应他

    三把腐朽的剑破地而出,在周靖头顶聚集成一线耀眼亮光。

    沉重的剑压压得周靖七窍流血,先是耳朵,再是眼睛,最后口鼻。

    乌黑的血浸透了他上半身宗服。

    剑鞘抽屁股哭嚎声能掀翻屋顶的周瑾全程一声不吭。

    亮光散去。

    一把银丝线盘踞在空中,倒映在周靖、殷长衍瞳孔中。

    周靖脚步踉跄,抬手擦去口鼻血渍,“引导人可以品性稀碎,可以蠢笨如猪,甚至可以毫无修为,但引导人的眼光一定是最毒辣的。论对人与剑的掌控,世上没人越得过引导人。”

    殷长衍捧着银线。

    懵逼。

    这哪里有半分剑的样子。

    剑冢外。

    冯印抓着笔杆子的手都在抖。一把绝世之剑出世了

    谁的剑引导人是哪个他非得抱来痛快地亲两口不可。

    等等,现在选剑的是不是殷长衍和周靖

    剑堂弟子炸锅了。

    感知到剑压的一瞬间,所有人扔下手里干的活儿,纷纷跑出来看向剑冢方向。

    哪个师兄弟这么牛逼太给剑堂长脸了吧

    抬担架的一个弟子揪了揪身边之人的衣袖,“师兄,你看那个方向,是不是那个娘炮哭包的剑冢。”

    师兄愣了一下,“我居然给这么牛逼的引导人抬过担架,不愧是我”

    明炎宗其它堂弟子羡艳地望向剑堂,酸得一宿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区分剑堂弟子和其它弟子很简单,一个黑眼圈足以。

    李卿之手一抖,朱砂毛笔划过律典穿破衣袖,落下一团大大的窟窿。

    向来板正的脸上泛着喜色。

    好好好。

    好一个引导人周靖,好一个殷长衍

    李卿之新得了一叠椰蓉酥。他不吃甜食,也不认识什么女弟子。

    想到了王唯一。

    索性拿椰蓉酥来道歉,为昨日那句“闭嘴,庄重”。

    “李师兄,你衣服破了。我给你补一补。”王唯一习惯性去拿李卿之外衣。

    刚入门时候,她给师兄师姐缝缝补补换取山下的小零嘴儿。后来她长大了,小零嘴儿份量翻倍,上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师兄师姐都会给她带一份儿

    李卿之正高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冯印领着殷长衍过来上报剑冢之事。

    “殷长衍,你怎么在这儿。取到剑了吗”王唯一低头咬断线头。

    远远看去,像是她把脸靠在李卿之手上,亲昵抚蹭。比爱人更亲密。

    这个动作就很容易令人误会。

    殷长衍眸子一眯。

    神情没什么变化,但从头到脚表示着不悦。

    冯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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