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您看上去尊贵无比

    赵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 身上忽冷忽热,梦境光怪陆离,回忆与虚幻交织, 无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他隐约能看到有人在他跟前走来走去,他努力想要苏醒过来, 眼睛却像被重物压着, 怎么睁都睁不开。

    直到一个声音窜了出来“嗯好像有人来接我们了。”

    赵眠混沌的梦境瞬间被一道闪电劈开, 清醒的意识在同一时刻回笼。

    能进到这片竹林中的只有万华梦本人, 但那个声音说的是有人来“接”他们, 最可能的情况是万华梦, 或者说陆妄顶不住压力, 不得不屈服放人。

    所以,来接他们的只会是南靖或北渊的人。

    赵眠猛地睁开眼睛, 坐直身体,无比冷静道“替孤束发更衣。”

    赵眠突然的“好转”把一旁守着的魏枕风看得一愣一愣的“没事吧你”

    赵眠瞥了眼魏枕风, 深知这是个不能指望的。

    他迅速下了床,完全不像一个还在发烧的人。他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幸好屋子里还留着前任主人的衣裳, 虽然都是一些低调的素色, 但质地尚可,他勉强可以接受。

    赵眠从中挑了一件青色长衣, 而后在镜前坐下, 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梳头束发。

    穿戴完毕,赵眠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问“孤看上去如何”

    魏枕风隐约明白了赵眠在意的点。他露出微笑“您看上去尊贵无比,殿下。”

    这并非是恭维。即将见人的太子殿下眉梢眼角都透露着高傲,和昨夜在他怀里发着抖说能吃下饭的少年判若两人, 青色这等象征气节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都多了两分高贵。

    赵眠满意点头“走罢。”

    赵眠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在魏枕风身上上下扫了两眼,实在挑不出可以讽刺的地方,只好笼统地嘲讽“你就这么出去见人”

    魏枕风犯懒地“嗯”了声。

    赵眠没有多说。

    魏枕风要丢人也是丢北渊的人,与他何干。

    况且,他那样的容貌又如何会丢到人。

    赵眠推断无误,来接他们的确实是沈不辞,周怀让及云拥花聚等人。

    赵眠和魏枕风被困竹林后,南靖和北渊的使臣相继到达京都,对东陵强势施压,逼迫陆妄交出解药并放人。

    彼时的东陵可谓是内忧外患,内有贾槐率领百官群谏万华梦,外有南北两国咄咄逼人,陆妄陆太后竟然丝毫不显捉襟见肘,既然两件事均因国师而起,那就把国师唤来,大家凑在一块说个清楚便是。

    其中种种不加赘述,南北两国施压的最终结果是陆妄同意他们亲自带人搜寻南宫山。但能不能找到解药,能不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各凭本事了。

    要知道,南宫山是东陵的机密要处,相当于南靖的千机院,北渊的负雪楼以及西夏的皇城司。南宫山向他国门户大开,毋庸置疑是奇耻大辱,且其耻辱程度不亚于日削月割,割地赔款。

    听闻,贾槐等老臣在现场亲眼看见太后向南北二国的使臣妥协后,一个个仰天长啸,老泪纵横,要不是有内廷侍卫拦着,当下就能撞柱死两三个。

    面对寻死觅活的众臣,陆妄只是轻叹一声,道“哀家也是以大局为重,至少东陵现在还未像西夏一般亡国,不是么。”

    而在南北使臣看来,陆妄如此大方地让他们搜山,反而证明其中必有蹊跷。

    其一,南宫山大如迷宫,就凭使臣带来的一行人想要搜遍群山少说需要数月。他们想要加快速度只能在京都附近召集可信任的人手,如此一来,只要东陵对这些被召集的人稍加调查,便能拔出不少北渊南靖暗藏在京都的细作。

    是要找的人重要,还是千机院和负雪楼辛辛苦苦培养出的暗桩重要,就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其二,陆妄似乎对他国搜山一事早有预料,早已将国之秘要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们最多搜出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例如哪位朝臣在外养了外室,谁谁谁家的少爷和小妾有一腿这些事情即便被南北二国知晓,也伤不到国之根本。

    其三,万华梦已是众矢之的,以他为首的南宫山不能再用。这次刚好可以借他国之手将南宫山彻底废弃。等了结了此事,他想重建几座南宫山都不在话下。

    陆妄能在层层重压之下将计就计,其人才智谋略可见一斑。相比一些辱不辱国的虚名,他更在意切实的利益。

    南北二国的使臣均是人中龙凤,陆太后的用意他们自然能看出来。然而时间紧迫,他们要找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贵重,没有人敢怠慢。

    双方尽可能地召集了人手,南北两国临时结盟,一同来到南宫山寻人寻药。令人不解的是,万华梦居然极为大方地告诉了他们前往竹林的方法,让他们很快找到了太子殿下和王爷的所在之地。

    至于雌雄双蛊的解药,却是遍寻南宫山不得。

    万华梦没有说谎,他给魏枕风和赵眠的的确是世上仅剩下的一颗。此刻即便北渊和南靖要灭了东陵,他也拿不出来第二颗。

    周怀让跟随大部队穿越竹林,来到了小屋前。他急切地想要进屋找殿下,却被白榆拦下“待我先去敲门看看。”

    满月之夜已过,若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以她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一定不希望他们突然出现在眼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在周怀让等人火急火燎的等待中,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位少年。

    为首的自然是他的太子殿下,一如既往地富贵骄人,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短短两日瘦了一圈,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但那一副瞧不起任何人的表情足以证明殿下没什么大碍。

    周怀让心中大石落下,几乎要喜极而泣“公子,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

    赵眠淡淡地“嗯”了一声。

    而后,周怀让将目光转向了殿下身边的人,登时傻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请问少年你谁

    明知道要见人的魏枕风没有刻意收拾,他还穿着自己那身简单的束腰劲装,只是在外随手披了一件外衣,未束的长发自然垂下,仿佛午间小憩刚起,不加修饰地和他们殿下站在一起,居然,似乎,好像挺养眼的

    周怀让愣愣地转向沈不辞,眼中写着几个大字老沈,我好像瞎了。

    沈不辞“”

    因为替自家王爷说话被赵眠斥责有眼疾的花聚见状,顿时有种沉冤昭雪的感慨她都说了只论外貌两人般配得很没人信她,没人信她啊

    被惊讶到的不仅有周怀让,还有赵眠。因为他发现来接他的除了东宫三人组,还有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一文一武两位重臣。

    武是曾经差点吓哭过小太子的安远侯,文的则是

    赵眠立马收起了脸上的高傲厌世“容大人”

    南靖使臣为首之人,正是赵眠的老师,太子太傅,容棠。

    在美人如云的南靖,容棠的相貌或许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批,但他气质绝对是最出挑的之一。

    但见他白衣胜雪,清冷出尘,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文人傲骨。可惜他体弱多病,病骨支离,不满四十却不得不常年与汤药轮椅为伴。此前白榆暂离,也是奉赵眠之命,为容棠寻找治病良药。

    “公子。”容棠注视赵眠良久,确定赵眠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大碍,便吩咐白榆“给公子戴上帷帽。”

    一国储君暗中潜入东陵被困南宫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稍不注意就会授东陵以柄,损害南靖皇室的脸面,太子殿下的身份能瞒多少人是多少人。

    赵眠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丞相竟会派老师来接自己,此两人向来不怎么对付。

    这难道是父皇的意思莫非父皇已经知道了他在东陵中蛊一事

    赵眠戴上帷帽后,容棠和安远侯欲向他行礼,被他伸手拦下“二位不必多礼。”

    这一抬手,一阵晕眩袭来,赵眠险些没有站稳。他用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好让疼痛维持自己的清醒。

    在场的除了他们南靖自己人,更有东陵的看客,北渊的使臣,他决不能展现出弱者的姿态。

    话说,南靖来了容棠和安远侯,那北渊呢

    赵眠朝魏枕风看去,只见魏枕风正在同一位身着北渊官服的老臣说话。这位老臣名叫易谦,乃北渊外藩院院长。北渊的外藩院等同于南靖的鸿胪寺,主掌外宾和朝会仪节之事。

    北渊使臣几次来访南靖,易谦在其中都是最重要的领队角色,赵眠和他也打过几次交道。渊帝能派他来接魏枕风,能看出渊帝对这个家中次子的重视程度。

    北渊那头,云拥见赵眠遮住了脸,一边替魏枕风整理着披散的外衣,一边道“主人,您要不要也换张脸”

    就她们小王爷那标志性的双眼泪痣,实在是太好认了。

    魏枕风想了想,道“不必,都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况且太子殿下尚在病中,让他多吃几碗饭吧。”

    云拥

    家臣已至,“相依为命”了两日的南靖太子和北渊小王爷自要暂时分道扬镳。

    魏枕风走到赵眠跟前,微微颔首“那么,就此别过了,殿下。”

    在这么多人面前,魏枕风的风度礼仪倒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赵眠叫住他“王爷请留步。”

    魏枕风客客气气道“殿下还有何指教。”

    赵眠瞥了眼站在魏枕风身后的易谦,问“王爷的后手是什么”

    魏枕风稍作思索,觉得告诉赵眠也无妨。就算他现在不说,赵眠详细查一查也能查到。

    “一个东陵留在北渊盛京的质子,名义上是陆妄的内侄,实际极可能是他的私生子。”魏枕风礼尚往来地问,“殿下的呢”

    赵眠没有回答,他对容棠道“走罢。”

    魏枕风“”

    可以。

    魏枕风目送赵眠离开,转身也走了。

    无论他和赵眠的后手是什么,都没对万华梦这个疯子起到任何作用。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接下来要算的帐,才是重中之重。

    若无意外,他和赵眠应该很快就会再见面。

    周怀让一直盯着魏枕风看,实在不能把这样一位翩翩少年郎和过去三十二岁的李二联系在一起。在魏枕风路过他时,他实在忍不住,问道“敢问,你真是北渊小王爷吗”

    魏枕风头也未回“不,我是李二。”

    “啊,可你眼下两颗痣”

    “我随便点的。”

    周怀让“”完了,连北渊人都发现他傻了。

    南靖的马车在南宫门口恭候多时。赵眠在白榆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白榆一碰到他的手,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脸色骤变。

    白榆正要开口就对上了殿下警告的眼神,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忧心忡忡地守在殿下身边。

    赵眠和安远侯,容棠同坐一辆马车。他问容棠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父皇是否已经知道了他在东陵的遭遇。

    “是,”容棠淡道,“萧相没有瞒住。”

    赵眠面色越发苍白“父皇定是心急如焚,忧心如捣。”

    “那可不。”安远侯回想起圣上当时的样子都心有余悸,“要不是萧相拦着,圣上都要派国家队出兵东陵了。”

    赵眠一愣“国家队”

    安远侯解释道“就是萧,容,贺,李四家,再加上圣上他自己的赵氏这可不是臣说的啊,是圣上自己的原话。”

    赵眠不由莞尔“是父皇会说出来的话。”

    安远侯又道“可惜贺李两家,一家要镇守南疆,一家北境离不开。圣上以大局为重,就派臣这个老头子一路护送容太傅东行,顺便接殿下回家。”

    赵眠脸上笑意微收,缓声道“恐怕没那么快能回去。”

    有些账,他还要和东陵,北渊慢慢算。

    容棠静了一静,开口询问“殿下,雌雄双蛊一事”

    赵眠截住话头“老师,此事日后再议,孤有些累了。”

    容棠静望赵眠片刻,淡声道“望殿下保重贵体。”

    没有解药,他和魏枕风两人却相安无事,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师何许人也,他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

    想到这里,赵眠只觉得脸上冒出了阵阵热气,一半是病的,一半是耻的。他不禁自欺欺人道“孤运气不错,在竹林找到了解药,老师不必忧心。”

    这话实在太假,只要看一眼他手腕上的红线就能戳破谎言。

    容棠却只是点点头,道“好。”

    回到南靖使臣临时的落榻之处,赵眠屏退众人,只让白榆一人贴身伺候。

    旁人一走,白榆便迫不及待地扶住赵眠,急道“殿下您快躺下怎么能烧得这么厉害”

    赵眠强撑了这么久,早已到了极限。他任由白榆将自己搀扶上了床,脑袋还未碰到枕头,他就完全丧失了力气。

    白榆诊断过后,判断殿下是感染了风寒,从而引发的高热。她用凉水浸了帕子放在殿下额头,道“殿下,我去给您煎药,您先睡一会儿。”

    赵眠烧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父皇嘱咐过生病了要和大夫说实话“因为当时没有清理干净他的东西。”

    殿下的声音太轻,白榆一时没听清楚,凑近问道“什么”

    赵眠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到白榆的脸,又想起人家是个女孩子,改口道“白榆。”

    “殿下”

    “尽快治好孤,还有很多事要办。”,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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