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 二合一

小说:我在八零搞运输 作者:虞六棠
    聪聪一晃眼长大了, 新竹席已成了旧竹席,孩子去了县城,去了市里读书, 他和好好守着旧竹席候着孩子放假回家。

    那时他已经在余淮镇干活, 积攒了一些家底,别人不懂他为什么背儿子到县城上学, 又从县城里把儿子背回来,骑车送儿子到市里读书,又骑车到市里接儿子回家, 为什么不多给孩子一点钱,叫孩子自己乘车上下学, 因为他想多陪儿子一会儿, 早点见到儿子。

    林北双手撑着竹席站起来, 走到窗前, 双手搭在窗台梁上攥紧。

    “小北,你眼睛咋红了”林玉章站在窗户外面,和林北四目相对。

    林北抬手挡了一下太阳,眯眼说“太阳刺眼。”

    林玉章扭头看太阳,清晨的太阳不刺眼呀。

    林南耳朵抖了抖,离开竹席跑过来,趴在窗台梁上歪头观察他家小北“你是不是想家了反正我开始想家了, 想明玉,想我家两个猴子,我这趟回家,明玉肯定拉着我到县里玩,我家两个猴子肯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俩。”

    林北咧嘴笑“是想了。”

    想好好,想小聪聪, 想被他遗留在九六年的聪聪。

    “我们手脚利落些,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林舟充满干劲说。

    林舟是林北二伯林志盏的儿子,他的话刚落音,众人火速站起来,干劲十足喊“早日完工,早日回家。”

    “我站在这里干啥的哦,喊你们吃饭的。”林玉章拍一下脑门说。

    众人拿着搪瓷盆冲出去,林北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如果有人熟悉这座城市,就会发现那个方向是十二中,但是无一人熟悉这座城市,林北抿唇笑了笑,他拿起搪瓷盆追逐他们,目睹他们打半盆鸡蛋千张海带丝青菜做的胡辣汤,拿五个菜包子走到墙角坐下,林北捂住心口窝走过去打饭。

    众人“哈哈哈”

    他们一天不看三回林北肉疼的样子,总觉得这天少了些什么东西。

    这些人这么能吃,林北不敢让林玉章把胡辣汤做稠,所以林玉章做的很稀,但每个人早晨能吃到一点荤,补充一些海带里的微量元素,吃一丢丢豆制品,林北想这样怪好的,他其实有一点点大气吧。

    大气

    早饭比他们家午饭都要好。

    不,他们在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这么好的饭。

    还剩一口包子,赵小曲把包子丢进盆里,用筷子压包子,他夹起吸满了汤汁的包子,煊软的包子皮上裹着蛋花、海带丝、千张丝、青菜丝,包子里面是豆芽粉丝,他一口把包子吞进嘴里,心里幸福的冒泡。

    一个男青年骑车朝这边驶来,风掀起衬衫,露出燕麦色背心,背心上印了四排红字,中间门是一个大大的“奖”,“先进劳动者”在“奖”的头上,呈半圆形包围“奖”,下排粗体小字“国棉三厂颁”,最下面是一排细体小字“一九八三年”。

    赵小曲忘记了咀嚼,手悬在半空中,眼珠子随着男青年的背心移动,男青年骑车驶过去,赵小曲咀嚼包子,嘴咬着搪瓷盆沿,挥舞筷子往嘴里扒胡辣汤,视线却紧追男青年意气风发的背影。

    “唉,你看啥呢”林南用手肘碰了碰赵小曲。

    赵小曲仰头一口喝完胡辣汤,双臂搭在膝盖上,凑到林南耳边嘀咕刚刚他看到的,末了他一脸渴望问“你说怎么才能得到这种背心”

    林南抠了抠脸,他咋知道。

    林北盛好了饭,走过来坐下。林南挪了挪屁股,胳膊搭在林北肩膀上,小声问“小北,你知道怎么才能得到先进劳动者背心吗”

    “你在厂里表现优异,在各厂的五一晚会上,你被评为先进劳动者,他会得到奖状、背心、毛巾、搪瓷茶缸、洗衣皂,上面都印着先进劳动者字样。”林北说。他以前渴望拥有一件这样的背心,他现在倒是没有这种渴望了。

    林南眼里有羡慕有渴望。

    赵小曲眼里多了一种情绪,对刚刚的男青年肃然起敬。

    他跑到压井边洗搪瓷盆,把搪瓷盆放回屋里,他掸了掸衣服,扯了扯衣角,正了正头盔,走外楼梯上了二楼,又走内楼梯上了阁楼,系好安全绳,登上脚手架,借助脚手架到了屋顶认真严谨上梁。

    “赵小曲,哥来陪你。”林南不知什么时候登上了脚手架,他身上的衣服被他整理过,却依旧皱巴,跟老屋缸里的成年老咸菜有的一比,但是他头盔戴的端正,脊背笔直,眼神透着严肃,手上的动作利落又稳,大家很容易忽略他的着装,被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吸引。

    “赵小曲,林南,哥们过来陪你俩。”其他人系好安全绳,登上了脚手架。

    林北退到路灯下面,仰头看他们。

    “小林。”

    林北转身,脸上遽然出现笑容“孔主任。”

    他送同事兼昔日的同学到汽车站,路过这里看到了艳目的横幅,看到了一群戴着蓝色头盔的青年汉子抱着竹席欢喜高呼,他从汽车站回来,青年汉子腰间门系上安全绳,正在一丝不苟上梁,孔国贤驻足看了一会儿。

    他转身要走,一个戴蓝色头盔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孔国贤一眼就认出他,眼前青年的眼神很复杂,但他的眼神有一个支柱,支撑他不被复杂的情绪左右,朝着他最初的期望奔跑,孔国贤忍不住喊他。

    灿烂的笑容在青年脸上化开,孔国贤的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青年真的很神奇,他的言语,他的笑容,都能感染身旁的人。

    孔国贤对市民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唯独对青年宽容,孔国贤之前想不出缘由,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答案,因为青年很神奇。

    “横幅好,给咱这座城市增添了一抹亮色,你们头上的头盔、腰间门的安全绳好,给咱这座繁华的城市增添了认真负责的色调。”孔国贤由衷说。

    林北的眼睛蓦然亮了,腼腆笑“我们户口本上写淮市阳县永新乡莲花镇稻花村,我们怎样建设稻花村,就会怎样建设淮市。”

    “继续保持。”孔国贤把手搭在林北肩上停顿几秒,他抬脚离开。

    林北正要去洗刷盆和筷子,一个人窜到他眼前。

    “哥们,你和孔国贤是什么关系”杨立群自来熟揽着林北的肩膀。

    “没关系。”林北拿掉他的胳膊。

    “没关系”杨利群不信。孔国贤那个龟孙要不不笑,要不似笑非笑,他头一回见孔国贤对一个人笑得那么和善,如果孔国贤和林北没关系,他把脑袋拧下来给林北当球踢。

    杨立群被林北甩掉胳膊他也不气,他点烟一根香烟,抽了两口说“哥们,咱俩的工程队合并,把望湖街道这一片的建房包了。”

    “你手底下有多少人”林北撇头问。

    杨利群丢下烟蒂,扬眉说“加上我六个人。”

    “我有二十个人,我人比你的多,你们加入我的工程队,听我管,叫我大哥。”林北已经把杨利群当做小弟了,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杨利群鼻子气歪了。

    他说合并,不是他带领工程队加入林北的工程队。

    “你叫什么”林北跟他说话的态度那叫一个随意。

    杨利群脸气成了绛紫色。

    “你不服”林北惊讶说,不明白他有什么底气不认自己当老大。

    “你大爷。”杨利群举起拳头,但他忌惮孔国贤,一脸悻悻放下拳头离开。

    林北面无表情到压井边洗刷盆和筷子,他把盆筷放进屋里,到阁楼干活。

    次日九点,他们上好了梁,便开始铺瓦,又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门铺好瓦片。

    次日中午,胡自强一口气买了八挂鞭炮在新房子门口放,跑到阁楼往下撒了不少喜糖。

    胡自强家新房子要养护,就是每天傍晚或者早晨给砖头浇水,连续浇三四天就可以停下来了,等待房子晾干。

    林北带工程队到赵永胜家老房宅基地上建房,一旦胡自强家新房晾好,他立刻带人回去粉墙、铺水泥地板。

    林北跟胡自强说清楚“你家房子两层半,虽然比人家多用了梁柱钢筋、楼板钢筋,可是二楼、阁楼住的人多,为了安全起见,我要傍晚或者早晨给你家墙壁和楼板浇水,砖和水泥吃了水,干了之后再吃水,反复几次,水泥更坚硬,和砖更贴合,墙壁更稳固,楼板也更好。”

    “嗯嗯,听你的。”等天,他家的房子更加坚固,胡自强愿意等。

    林北带一群人背着行李前往赵永胜家宅基地上建房。

    由于铺瓦那天,林北骑赵永胜的自行车通知材料商送货,昨天和今天材料陆陆续续到全了,林北一行人到了就开始干活。

    林北终于给他家建房子了,赵永胜十分激动。

    他喊他媳妇帮他看招待所,他到现场看看,结果他媳妇把孩子丢给他,她跑到现场看林北盖房子了。

    赵永胜“”

    稻花村集体建筑工程队的师傅每人戴一顶蓝色头盔,腰间门系着安全绳,干活仔细又熟练,高静看得十分开心。

    高静一看就看了半天,傍晚到招待所接孩子回家。

    林北等人傍晚停止干活。

    这里离火车站近,下一个路口还有一个火车轨道,一群人靠在砖头上盯着远处的路口,绿皮火车火车头冒白烟驶过去,一节一节车厢闪过,火车已经驶远了,他们还能听到咣当咣当的声响。

    后来,声响也没了。

    林东跳起来指着已经通人的路口“火车那是火车”

    大家如梦初醒,抱在一起喊“我们又看到火车了”只存在别人口中的火车。

    林北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到满是人头的路口,他缓缓弯了眼睛,随手勾了一个人,带上他给胡自强家的墙壁浇水。

    倒霉蛋林东“”

    他还想看火车呢。

    胡自强还没有离去,他媳妇郭丽也来了,旁边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两个男孩,林北根据个头猜测女孩是老大。

    林北带人离开之前把房子里面和外边收拾的干干净净,胡自强不用再打扫屋子,按理说他早该回去了,但是他盯着房子看了一个下午,还没看尽兴,舍不得回去。

    郭丽下了白班到厂子里的托儿所接两个儿子,带两个儿子到附小接女儿,四人乘坐公交车到这里,她下了车,望着自家的新房久久无法回神。

    老大不止一次听父母谈论自家的新房子,她兴奋跑过去,要爬楼梯上阁楼,老二、老三见姐姐跑,他们也跟着跑,三个小身影闯入郭丽视野里,郭丽才回过神,把老二、老三从楼梯上扯下来,又喊丈夫上楼把女儿抱下来。

    胡自强上二楼把正要上阁楼的女儿抱下来,他无意中看到林北、林东兄弟俩。

    “小林,东子。”胡自强笑着喊,低头让闺女别挣扎,“喊叔叔。”

    “叔叔。”老大喊完之后,蔫哒哒趴在爸爸肩上。

    胡自强没来得及叫老二、老三叫叔叔,但两小子喜欢学姐姐,姐姐喊完之后,他俩大声喊“叔叔。”

    林北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林东现在生出了一丁点父爱,但仅限他家的猴崽子,面对其他孩子,他依旧没有身为大人的自觉,把自己当成大哥跟他们打招呼。

    三个孩子把林东当成了玩伴,大着胆子离开父母跑去跟林东说话。

    胡自强眼睛放在三个孩子身上,把林北介绍给媳妇认识。

    三人聊了一会儿,胡自强要回厂里上夜班,他先骑车离开,郭丽牵着三个孩子乘坐公交车回家。

    林北拽着林东给墙壁浇水。

    浇完了水,天已经黑了。

    林北带林东回去,他们从一个个路灯底下经过,身影被拉长了又被缩小。

    唐时代拎包出了火车站,他直接回家属院,半道上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由于他认识林北的时候,林北还在余淮镇,再加上林北头上戴了头盔,他不敢认。

    两人相向而行,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直到两人相隔了一个路灯的距离,唐时代看清了林北的脸,他才出声“林师傅。”

    林北抬眼。

    他在余淮镇中学旁边给王小凤建房子,眼前的男人出现过一天半。

    林北不着痕迹打量他,心想原来他是一名列车员呀。

    “县里有不少人找你建房子,他们找不着人,原来你来市里了。”唐时代走近说。

    “我来市里过五一,机缘巧合接到两单生意。”林北解释道。

    “五一我在车上过的五一,恐怕又要在车上过端午。”唐时代声音里藏着苦涩。他没时间门陪王小凤过五一,来不及陪王小凤过端午,等他下次回来,王小凤大概要和他提分手吧。

    “我去年没回家过中秋、元旦,今年没有回家过清明,恐怕也来不及回家过端午、中秋。”林北眼睛里含笑,“但是我会写信回家。”

    唐时代眼睛一亮,对啊,他可以写信,到了停靠站台,他可以托同事帮他寄信。

    “林师傅,回见。”唐时代笑着朝林北挥手,拎着包脚步轻快离开。

    林北回头看了一眼唐时代的背影,他半合眼睛,用肩膀撞了一下林东“走了。”

    林东搓了一下脸,他居然和列车员距离这么近。列车员和他家小北有交情,等于列车员和他有交情,林东嘿嘿傻乐。他家小北喊他走,林东屁颠屁颠追上他家小北。

    林北没搭理他,因为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有想到他在市里能遇到在余淮镇遇到的人,他想地球果然是圆的,你不回头往前走,无论你走多远走到哪里,还会和你曾经见过的人碰面。

    林北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林南趴在路灯杆上眼睛乱溜达,看到远处的林北和林东,他站直笑着挥手。

    林东跑向林南,和林南分享他近距离接触列车员了,其他人聚了过来。

    林北从他们身边经过,坐在竹席上写信。

    他要写两封信,一封寄给好好,一封寄给小聪聪。

    一群人蹲在路灯下拍蚊子听林东吹牛,林北一只手拿着扇子扇蚊子,一只手握着钢笔写信。

    次日清晨,林北把信投进了邮箱。

    林北离开邮局,踏过火车轨道,乘坐公交车到了百货大楼。

    那个曾向林北出售入场券的男人蹲在台阶上嗦冰棍,林北下了公交车,他看了一圈,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站在百货大楼门口卖冰棍,林北走过去,问“老冰棍多少钱一根”

    “三分钱一根。”姑娘挪动了一下木箱说。

    林北掏出三分钱递给姑娘,姑娘把钱装进兜里,掀开木盖子,手伸进棉被里掏出一根冰棍递给林北。

    林北撕开袋子,坐到台阶上嗦冰棍。

    黄益民扭头,觉得林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他在哪里见过林北。

    林北虽然穿的不咋地,但是他胸前的衣兜别了一支钢笔。

    普通人会在胸前别一支钢笔吗肯定不会。

    黄益民眼珠子骨碌转,他咬了一口冰棍,挪了挪脚,离林北只有一指宽度,他停下来凑近说“哥们,马上到端午节了,你带一只板鸭到领导家,领导媳妇肯定留你吃饭,你和领导吃饭肯定要喝酒,你从怀里掏出一瓶好酒,领导肯定对你满意,说不定喝到最后和你称兄道弟呢。”

    “我这有板鸭汾酒,你要不要买几份”黄益民小声说。

    “你上回卖入场券,这回卖板鸭汾酒,你门路挺多的呀。”林北嘎巴嘎巴嚼冰棍。

    黄益民依旧没有想起林北是谁,他顺着林北的话吹牛皮“我除了汽车、火车、飞机搞不了,我什么东西都能搞到手。”

    “自行车呢”林北笑眯眯问。

    “”黄益民。

    “工业票呢”林北接着问。

    黄益民叼着冰棒棍仰望天空,“噗”,他吐掉棍子,拍拍屁股走到公交车站台,公交车停在他面前,黄益民正要抬脚上车,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幕画面,他拦住一家三口卖入场券,男人虽然没买入场券,但男人的一句话让他醍醐灌顶,最后他卖光了入场券。

    黄益民收回脚,跑到姑娘那里买了两根冰棍,他拿着冰棍屁颠屁颠跑到台阶处坐下,递给林北一个冰棍,嘿嘿笑说“哥们,我手里有一堆板鸭和汾酒,你给我支个招,我卖了板鸭和汾酒,我给你整一辆自行车。”

    林北咬一口冰棍“你是不是对每一个人说了刚才对我说的话”

    黄益民点头。

    林北“”

    你大喇喇跟人说买板鸭讨好领导媳妇,买汾酒讨好领导,人家真的拎板鸭汾酒到领导家,出来准被来过百货大楼的人嘲笑。

    他想端午节前两天,应该有非常多人到百货大楼吧,那么嘲笑送礼的人绝对不少。

    领导估计也不想开门让送板鸭汾酒的下属进家门,怕自己名声受到损害。

    无论哪个年代,领带都重视名声。

    黄益民眼巴巴盯着林北,林北支着下巴,望着马路说“咸鸭蛋、板鸭、汾酒,你瞧瞧把它们放在一起,是不是特别和谐”

    黄益民念了几遍,嘿了一声,笑说“真的好和谐。”

    “你把它们弄成礼盒装,就说比淮市更大的城市每家每户人手一个这样的礼盒,你觉得会有人不买吗”林北瞥他一眼。

    黄益民嘴巴张的可以塞一枚咸鸭蛋,娘咧,他想掰开这小子脑瓜子瞅一瞅,他的脑瓜子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我们稻花村的咸鸭蛋得到望湖街道办事处全体领导喜欢。”林北继续咬冰棍,慢吞吞描述咸鸭蛋多么诱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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