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一百多副药试完,何春生挑出记录最接近那半碗药的方子。再反复添减药材,来来回回又试了十几遍才试出最合适的药量。又让人重新煎了一碗给十几位大人挨个尝了一遍。

    林大夫欣喜“这药应该没错了。”

    赵凛激动,吩咐煮药的药童先煮十副药要出,紧着快不行的病人先用了。那些快死的病人用了药后呕血的情况先止住了,渐渐的身上没那么热了。又几个身体还不错的,人已经开始清醒,那状态明显的好转。

    林大夫一把脉,激动道“成了,成了,这药有效,病人脉搏虽还虚浮但性命无虞”

    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赵凛眸光闪动“其余所有药都停了,照着这个方子重新抓药煎药。”

    研究处了药方的消息传了出去,笼在荆州城的阴霾终于被戳破了一个窟窿,病重的百姓看到了生的希望。

    顾山长再次把煎好的新药端到赵凛手里,赵凛立刻往最里面走。何春生见他来,赶紧把昏睡的赵宝丫给扶了起来。

    赵凛蹙眉“你怎么还在这,快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丫丫这里我来。”

    何春生轻笑“赵叔叔,嘴里现在苦,吃不下,我瞧瞧宝丫妹妹就好。”

    赵凛“吃不下就去睡,别丫丫好了,你又病倒了。之后还有许多病人要照顾,听话”

    何春生只好乖乖的去睡,这地方也没有榻,他挑了个光洁的木板,侧躺在上面打盹,眼一闭上就睡了过去。

    赵凛扶起宝丫,喊了两声,怎么都喊不醒。他心焦,只能一小勺一小勺的给她喂。一大碗的药,一半咽了下去,一半在外面。

    连着喂了两碗,昏睡的人终于醒了过来,身上的热度也在下降。等到第二日清晨,热度就彻底退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这么多天来,赵宝丫头一次清醒了。她身上黏腻得难受,清清嗓子想说话,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好在她一动,躺在不远处木板上的何春生就醒了,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兴奋问“宝丫妹妹,你想要什么”

    门帘被掀开,赵凛大步走了进来,硬朗的眉目舒展“丫丫,醒了,饿不饿”

    赵宝丫摇头,哑着声道“我想洗澡”她身上好难闻,整个人都黏腻得难受。

    赵凛道“我让马车先送你和春生回去县衙,你在家里好好洗个澡,好好养病”

    赵凛吩咐人准备马车,然后把赵宝丫抱进了车里,又嘱咐春生道“最近两日你和丫丫都吃些流食,别伤了胃。”

    春生点头,跟着上了马车。赵凛回头让顾山长也一起回去,顾山长摇头道“不了,让两个孩子回去就好。老头子每日都有睡觉,不算累。”

    他坚持,赵凛也不勉强,只让家仆多注意老头子一些,别累倒了。

    马车才走,林大夫就匆匆跑来道“赵大人,方子上的药材远远不够,该如何是好”城里的病人太多,只一晚

    上就用去了一大半。

    赵凛蹙眉“还够几日”

    林大夫“只怕只够两日。”

    赵凛沉吟片刻道“药少用些,确保病人没生命危险就可以。我送信出去,让人去云中一代搜集药材。”

    林大夫点头,匆匆去了。

    一旁的顾山长突然开口“你让谁去搜集药材你那点俸禄够吗”他带来的银前早被响马抢了,没办法支援。

    赵凛似是在说笑“老师不是听说我贪了许多银子才来荆州训我的吗我让星河找钱大有和李昌海先想办法弄到药材,之后再让小妹把我贪的银子给他们补上。再不济,等荆州城开了,静王府不是还有银子吗他们造的孽总得偿还。”

    顾山长心情有点复杂“你还真贪了”

    赵凛此刻心情还不错,就和他多解释了两句“老师,贪百姓的血汗钱叫贪,从贪官手里拿银子拿不叫贪,叫劫富济贫。”

    顾山长被噎了噎,撇嘴“就你强词夺理”他难得没生气,只是小声叨叨了两句,就继续去煎药了。

    赵凛瞧着那小老头煎药的背影,觉得还挺有趣的。

    他返回里屋写信,然后让鹰隼把信送出去。霍星河动作很快,收到信立刻去找了钱大有和李昌海。钱大有听说荆州城的鼠疫控制住后,大大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就到处去购买药材。

    李昌海道“瘟疫过后,城里面的粮食可能会紧缺,还得运大批的粮过去。”

    “这个不用麻烦钱叔叔的。”赵星河解释“我已经让人传信给小姑姑了,她会去马叔叔那里买粮的。”

    钱大有道“那行,我让人传信回去给我爹,承平运过来的粮一定第一时间运到。走水路,应该很快的。”

    霍星河怕药材缺的紧,每次钱大有运来一批他就立马带着人给运到了荆州城脚下,来来回回三四次后总算把药材送齐了。

    药材送到西城避难所后,十几个大夫忙着配药,小药童忙着煎药,赵凛带着官差不停的穿梭在染病的百姓间一刻也不得停歇。

    给他准备的饭菜从早上到中午再到夜里,冷了再热,热了又冷,愣是没动一口。就这样连轴转忙了六七天,顾山长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让马夫把人喊来好好吃饭。

    家仆去端饭的功夫,赵凛就那么坐在肮脏的地板上睡着了。

    顾山长看着这个从前他颇为嫌弃的弟子,心情很是复杂鼠疫爆发以来,赵凛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个弟子,聪慧、果敢、有当担,会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是个难得的好官。

    比他强

    比他顾家五个别人口中有成就的孩子都强。

    这样的心性又有手段,将来必定平步青云,是天下百姓之福。

    从前是他狭隘了

    管中窥豹、一叶障目,该打

    他起身,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把提着食盒的家仆拦下。扯着人往外走,小声道“先别

    进去,让他睡一会吧。”

    家仆频频回头,讶异问赵大人睡着了小的还以为他是铁打的呢。”忙的这些时日,大家都有轮班休息,就赵大人不休息。

    七天后,荆州城的鼠疫算是彻底控制下来了,没有人再死去,百姓身体在渐渐好转。城里面开始清理鼠患,一切跟鼠疫有关的东西都集体焚烧。家家户户去县衙领艾叶、大黄等药材屋里屋外的熏。

    赵宝丫身体也已经大好,整日待在院子晒太阳也无聊,就跟着云娘子在县衙门口施粥。城里的百姓看到她又是鞠躬又道谢。

    “赵大人好人啊,赵姑娘也是好人。”

    “是啊,这次要不是赵大人我们荆州城肯定灭城了。”

    “又是送药还给我们施粥,简直是活菩萨啊”

    赵宝丫从他们眼里看到了真诚的感激和庆幸,她回以同样的善意。临近午时,她打了碗粥放进食盒要回去。

    云娘子笑问“又给春生带粥呢”

    赵宝丫点头“嗯,春生哥哥试药伤了胃,喝粥养胃。”原本她是交代陶伯伯单独给春生哥哥煮粥的,春生哥哥说这样太麻烦,喝门口施的粥就好了。

    她提着食盒往回走,走到内院往书房去,然后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把粥放到案几上,又摆了几样小菜出来,道“春生哥哥吃饭了。”

    何春生正在奋笔疾书,头也不抬道“我写完这一张。”他必须把这次鼠疫发现的不同症状、并发过程、以及用药过程也记录下来。

    赵宝丫伸手拦住他下笔“先吃饭,不然又胃痛。”

    他抬头看她,不动。赵宝丫干脆把他的笔缴了“你这胃是给我试药才坏的,我必须要监督你。”

    何春生无奈“我是为荆州城的百姓试药,你不必如此。”他不希望她有什么心理负担。

    赵宝丫把勺子塞到他手上“是是是,春生哥哥最伟大了,是给荆州城的百姓试药。我们的小何大夫要好好吃饭、按时吃饭、天下病患都需要您呢。”

    何春生看着她终于鲜活起来,蓦的笑了。

    赵宝丫也懒得理会他笑什么,拿过他写的册子翻看。看了几页,夸道“春生哥哥,你记得好细致啊”

    何春生咽下一口粥,回她“记录病情也和治病开方子一样,自然不能敷衍了事。这次鼠疫也让我看到了我医术上的不足,我打算等荆州城稳定下来后去游学,多到外面走走看看。”

    “啊”赵宝丫诧异,“你要去游学,不和我们在一起了”

    何春生“你和赵叔叔之后不是要回京都吗我此时去京都并不合适,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也许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小神医了。你那寒症,我迟早能给你治好的”

    赵宝丫虽然鼠疫痊愈了,但到底伤了这么多年养下的底子,弱症体寒更严重了。平日里出门都是第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生怕着了凉。

    “那好吧,以后你到哪里就和我写信,和我说说沿途的趣事

    ,就当我也看过了。”她把册子推到何春生面前,郑重的看他“还有,要按时吃饭,不许因为忙偷懒不吃。”

    何春生点头“知道了。”

    赵宝丫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狐疑问“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何春生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看着她眉目含笑“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

    赵宝丫那倒是没有,只要是她说的话,交代的事,春生哥哥总是竭力办到最好。

    第十日,静王府传来消息,太妃染病太重,即便喝了药还是病故。按理,太妃是因为鼠疫病故,尸、体是要直接焚掉的。

    但静王府的老管家坚持要让太妃入土为安,李州牧去了几次都被打出来了。实在无法只好找到赵凛这里来了。

    赵凛已经足足忙了好久,难得停下来,一睡就睡死了过去。李州牧找过来时,他还没起来。

    李州牧很想去把人叫起来,可赵宝丫坐在赵凛房门口,他只得认命的等。

    等到第二日,太妃都快下葬了,赵凛才睡饱起身。

    听闻李州牧的诉苦,他喝了稀粥,不仅不慢道“你就让他埋吧,他埋下去你晚上偷偷找人挖起来焚了不就得了。犯得着和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头子生气”

    李州牧惊恐“挖坟啊”

    赵凛挑眉“不会要我教你”

    “不不不”李州牧连连摆手,倒不是不会,只是有些怕。

    赵凛这人真勇,能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赵凛吃完早饭就往外走,李州牧连忙起身问“去哪”

    赵凛“太妃亡故了,封地的官员总得去悼念悼念,州牧大人也一起去吧。”

    李州牧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这群朝廷官员和静王府闹得势同水火,这是去悼念还是去看笑话的

    难道是去看看人死透没

    但,显然,赵凛真是去悼念的。不仅买了香烛纸钱,甚至还请了十几个道士来给太妃念经超度。

    李州牧看到那群道士的时候,瞳孔简直地震

    荆州还有道士这玩意

    不是,赵凛真有这么好心给太妃超度

    事实证明,赵凛不仅真有这么好心,还特别前程的在灵堂上了三炷香,然后听了会儿经。只是苦了这群响马,哪里会念什么屁的经文,全是在乱嘀咕。

    只要让人听不懂就是了。

    老管家是恨赵凛的,原想把人打出去,但又想到太妃是染了病去世的,怕她真不能登极乐。也就勉强接受这群道士念经了。

    咿咿呀呀的唱念声中李州牧都快睡着了,灵堂里闹哄哄的。赵凛撇下一众人出了灵堂,径自往太妃的寝殿去。

    寝殿里,绿湖和阿彩正在收拾东西,见赵凛过来连忙行礼问安。

    赵凛看看地上的几个箱笼,问“这些是”

    绿湖忙道“这些是太妃的遗物,太妃临死前交代要让人送到京都给王爷的。”

    赵凛眸光微转“那不用麻烦另外找人了,本官不日就要启程回京都,这些东西本官替太妃带去给王爷吧。”

    两个婢女迟疑,赵凛又道如今太妃去了,王府也没个主人,你们王爷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若是你们想出府或是出荆州去找亲人,本官可以做主还你们卖身契。”

    两个婢女眼睛立刻亮了,朝着赵凛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赵凛很顺利的把太妃的遗物带回了县衙,然后当着李州牧的面打开箱子翻找。翻到一些账本和书信,坐在那看了起来。

    李州牧疑惑“赵大人不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到京都吗”

    赵凛边看书信边道“谁说本官要回京都了”

    “你不回京都”李州牧惊得站了起来,“鼠疫前你就是要回京都的啊现在鼠疫没了,金矿案也破了,静王府也垮了,你不回去留在这干嘛”关键是,赵凛不回去,他要怎么办

    赵凛头也没抬“州牧大人别激动,下官已经上书皇上,荆州百废待兴,盗匪猖獗,本官要留在这一段时间。缴获的黄金一半由您运送到京都,您放心,一个京官是跑不了的。”

    听他这样说,李州牧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他能回京什么都好说。

    李州牧迟疑“皇上能同意您留在这吗”

    赵凛把书信合上“他会同意的。”

    事实上,药方刚配出来的那日,赵凛就写好了折子让人送了出去。

    折子上把荆州的惨状描述了一遍,又对皇帝好一顿歌功颂德,言明他是代天子拯救荆州百姓。帽子戴得太高,弄得皇帝骑虎难下发了好一顿脾气。

    他恼怒的问大理寺卿邢大人“赵爱卿是对朕没有支援荆州不满吗”

    邢大人立刻跪下“皇上,赵县令是万万不敢的。他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他想治理好荆州也是在替皇上分忧,一来可以彻底扫清静王府,让静亲王没了依仗。二来,是收服荆州百姓的心,让荆州百姓知道除了静王府外还有皇上。三来,赵县令不是也染了鼠疫,伤了根本吗他本来身体就弱,实在不宜舟车劳顿,不若等他好了再回京也是一样。”

    “况且,他在信中不是说了,李州牧会先带着一批黄金进京。”

    老皇帝一听,怒气消了几分。

    邢大人继续道“倒是听说燕平山那个什么威猛将军,赵县令同肖鹤白一战时,前去求援,他置之不理。此人实在是莽夫,险些耽误了要事。”

    老皇帝的怒气被转移,挥手道“那就下一道圣谕,送一车书去给他好好读读,再让人打他五十军棍,让他长长记性”他想了想,还是觉得金子没到国库心里不踏实,又补充道“你写封信告知赵爱卿,也别让他耽搁太久,最多三个月务必回京。”

    远在燕平山打仗的林茂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回来,听说有圣旨传来,还以为是嘉奖他的。兴高采烈的去接旨,结果接到了一顿板子。等他挨了五十军棍趴在床上时,又被强迫接了一车轱辘书,就彻底记恨上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荆州县令。

    他奶奶的,以后别让老子遇见你,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李州牧出发回京那日,赵凛恰好接到了邢大人的来信。

    霍星河兴奋了许久,问他“那我是不是很快又能和宝丫妹妹见面了”

    赵凛慢悠悠把信收好,挑眉瞧他“别想了,你还是先同李州牧一起回京吧,我和你宝丫妹妹至少得几年后再回京。”

    何春生诧异“邢大人信里不是说,皇上让您三个月内回去”

    赵凛回他“知道什么叫山高皇帝远吗想不回去总有一百个方法”

    让他来就来,说舍弃他这颗棋子就舍弃。

    这次,他要让那老皇帝心急如焚、求爹爹告奶奶,求着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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