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胡虏无百年之运

    于谦的语气决绝如铁。

    文天祥望他一眼,苍白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多谢阁下。”

    这一抹笑,是点染了丹砂与血泪的绝艳颜色,宛如一点苍凉的夕照晚影,回笼在故国崖山的江天之上,徘徊未已,不忍复去。

    于谦定了定神“是我应尽之义。”

    文天祥微微沉吟“能否稍待片刻,我还有几件事想要拜托你。”

    于谦欣然道“先生但说无妨。”

    文天祥咬破指尖,撕下一片衣袂,写下了一行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他将这片衣袂和自己的遗言,一并托付到于谦手中

    “若你日后有暇,可在崖山海上,为众多军民、官家、君实、张太傅等人,就地立碑为祭。”

    “而后,可去寻邓光荐,我与君实的记录都在他处。想我此番死去,尸骨难归故土,你可用手中的文字代为殓葬我,坟前斜插一枝白梅向南开”

    于谦越听越不对,急忙制止他“先生正春秋鼎盛,这些交代后事的话,留待几十年后再说不迟”

    文天祥望向他,一时错愕“你不是来帮忙杀我的”

    带他走带他离开这个世界,理应如此啊。

    于谦“”

    这误会大了

    他立刻解释道“不不不,我是来救先生的。我深知先生为人,对先生只有一片纯然景仰,绝无加害之心。”

    文天祥眸中秋水湛湛,漾出了一丝叹息之色“你既然了解我,就应该在此时助我速死。”

    自从数月前兵败被俘,他就早已心怀死志。

    第一次,饮下随身带着的冰片之毒,未死成。

    第二次,寻找到身边的利器,未死成。

    又一次,试图激怒张弘范,还是未死成。

    如今,他更是亲眼见证了崖山海战,国家毁灭,望着所有希望消逝。

    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不过如是。

    茫茫天地,他这一缕孤魂还能往何处去

    他绝无可能投效北虏为之驱策,却也无法于国灭之际再挽天倾。

    改朝换代的动荡罅隙里,文天祥是最雪泥鸿爪的一抹惨痛留痕,注定要消融在长夜尽头,日出之前,不愿去拥抱那一缕并不属于他的天光。

    死在此刻,对他来说,既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盼死后,南风正劲,尚可以吹他魂魄翻越千山万水。

    最后看一眼,曾奋战泣血过的河山,看一眼庐陵那缕凄凉的月,扬州的琼花,临安的春雨,京华年年破碎如斯。

    文天祥深深地看着于谦。

    尽管他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可他却觉得眼前人和他风骨这般相似,定然是能够理解他的。

    你能不能、成全我一回呢

    他的沉默掷地如金铁,是有

    重量的。

    于谦感觉到了这种重量,神色中闪过了一抹挣扎之色,最后低声说“我自是明白您的意思,可是”

    他进入副本的时间点,实在太微妙。

    崖山海战都已经结束,大宋都已经灭亡了。

    眼下,似乎只剩拯救文天祥这一个可争取的任务。

    陛下的性命、景泰位面的局势、整个大明天下千千万万人的未来

    尽皆都寄托在这一个任务上。

    别说文天祥现在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就算已经进了鬼门关,于谦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把他抢救回来。

    于谦想到这里,紧握着他的手,沉声说“先生如要赴死,就先打过我再说,否则,还是莫要再做此妄想了。”

    文天祥

    他看了一眼绯袍佩剑,意气风发,一看就很能打的少年版于谦。

    再看看被关押连月,身形伶仃,还不知能不能拿动剑的自己。

    “”

    此刻,丞相他似乎想说很多话,但最终都归于无言。

    离了大谱。

    天下岂有这般不讲武德之人

    于谦见状有点讪然“先生,我们现在还没有到穷途末路、非死不可的时刻。”

    文天祥面无表情“我并不这么认为。”

    于谦肃容说“虽然大宋已经没有救了,但先生的人生不该到此为止,您对这人间,难道就没有一星半点的留恋了吗”

    文天祥缓缓摇头。

    于谦“”

    这要他如何继续说下去

    他回想了一下以前背过的文天祥年谱,灵光一闪道“如今,先生的家人尚在远方,等待你的归来。”

    “先生固然可以如你诗中说,「痴儿莫问今生计,还种来生未了因」,可心中,当真能不为所动

    “还有先生的无数旧友故交,门生子弟,都在外面为了救你而四处奔走,庐陵张千载,平阳林景熙,江西谢枋得,钱塘汪元量他们还在等你,在用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

    “对于他们来说,你不仅是大宋的右丞相,更是他们的好友文山。”

    “国灭天崩已经不可避免,先生还要用自己的死,在你的故友、家人们的心上剜上一刀吗”

    文天祥听了许久,轻叹一声“你对我是真的很了解。”

    于谦骄傲“那是”

    文天祥忽而说“你是否听闻,之前两军僵持时,张弘范逼我去招降张世杰,我写了一首过零丁洋,掷在他面前。”

    于谦点头。

    文天祥问他“若换作你,你会如何做”

    于谦毫不迟疑地回答“自然是跟先生一样,一往无前,不惜为国死”

    文天祥声音中似乎染上了一丝笑意“那你的家人朋友们怎么办”

    于谦朗声说“我是为了心中的道,就义而死,相信他们会理解并尊重我的选

    择的”

    等等。

    他怎么被绕进去了

    天幕上。

    景泰位面的一众人大为恼火。

    因为知道了于谦本来的结局,他们现在分外听不得这个“死”

    字。

    景泰皇帝朱祁钰

    景泰皇帝朱祁钰不理解也不尊重你这个选择,廷益,以后此话休要再提。

    明景泰位面吏部尚书王文呸呸呸,石灰兄,你大白天何必说不吉利的话,谁要你赴死了有事一起抗,当我们都是吃干饭的

    明景泰位面户部尚书陈循少保大人切不可如此

    明景泰位面大学士商辂老师你怎么这样啊,哭哭;′`

    明景泰位面太医院院使董宿放心,等于大人一回来,老夫就给你多安排几个治病项目,绝不让你再胡思乱想。

    于谦

    他只是在回答先生的问题而已,大家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众人见他神色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忌,顿时更加愤怒。

    恨不得当场把于谦从副本里抓回来,让太医董宿好好检查一番。

    真是不省心

    董宿本人更是微微一笑,拿出了十余厘米长的银针,慢悠悠地比划起来。

    于谦“”

    忽然感觉背脊一凉

    不过,被众人这么一打岔,他倒是浮现出了一缕灵感

    “先生一心求死,除了觉得大宋已经没有希望了,更是因为不忍见华夷倒置,膻腥纵横,只能用一死来恪守己心,是也不是”

    文天祥轻轻颔首“是。”

    于谦“提到胡虏,我就有话要说了”

    南宋的覆灭,十万军民齐投海,无疑比之前的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悲壮。

    此前朝代再如何变更,政权依旧在汉。

    但大元的建立,却是一次民族的彻底更迭和重组。

    当文脉被从中斩断,礼义在血与火间流亡。

    当北地风霜更改了南国烟雨,铁骑刀枪倾轧了水云诗画。

    当世界的所有都已颠覆,一切过去视为立身之本、生命之基的东西都已荡然无存,当国已不国,道已无道,世人亦非从前的世人。

    除了怀抱最后的荣耀引颈一快,给旧纪元画下一个落日茕茕的尾声。

    还能做什么呢

    从大历史的角度来说,元朝造成了民族融合,功在千秋。

    然而,对于被裹挟在灾难中的宋人来说,谁能不为此感到痛彻心扉,神魂俱裂

    于谦继续说“先生无需因此而担忧,只因,今日在崖山灭亡的是宋,而不是汉。胡虏无百年之运,多年以后,汉人衣冠犹未绝,中原星火仍照彻永夜。”

    文天祥微微一怔。

    于谦的声音如此坚定不移,让他即便在万念俱灰中,也忍不住

    去设想,

    在未来,

    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充满希望的新时代。

    于谦又道“一百年后,有一个汉人王朝接过宋人的旌旗,为崖山军民一洗血仇。”

    “那个王朝,远比大宋更为强大,不仅收回了宋太祖心心念念的幽云十六州,而且盛世迭起,万国来朝,扬威四海”

    于谦略略说了一些,到景泰七年为止。

    他并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然而。

    天幕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字迹

    成化大帝朱见深

    “朕来说吧,于谦,你转述给文天祥。”

    “先总结一下之前各位祖爷爷们的政绩。”

    “我大明,有太祖高皇帝伐无道,诛暴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开汉家日月天。”

    “有永乐大帝修大典,征漠北,下西洋,平万邦,屹立于世界之巅。”

    “有宣宗北击蒙古,保境安民,促成盛世之治。”

    “有景帝临危受命,匡扶社稷,再续国祚。”

    “朕登基之后,犁庭扫穴,摧枯拉朽,横扫灭杀建州女真。”

    弘治皇帝朱佑樘朕任用贤明,贬斥奸邪,休生养息,促成治世。

    明武宗朱厚照朕武略盖世,应州大捷,大败鞑靼小王子。

    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朱厚熜朕平息倭寇,大败葡萄牙,缔造中兴。

    万历皇帝朱翊钧朕

    万历皇帝朱翊钧朕有何功绩

    崇祯皇帝朱由检皇爷爷,您早期支持张居正改革,这应该算吧,虽然很快就废除了。

    万历皇帝朱翊钧

    万历皇帝朱翊钧下一位

    天启皇帝朱由校朕促成宁远大捷,收复澎湖,宣扬大明国威。

    崇祯皇帝朱由检终我大明一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

    隆武皇帝朱聿键君王死社稷。

    天幕前的观众们

    草,燃起来了。

    大秦位面,始皇帝赞叹道“好一个风骨刚劲的大明”

    他回想起自己的半生功业,不觉感同身受。

    这是一个气势磅礴的朝代,对另一个气势磅礴的朝代之认可,如同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大秦,亦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轩昂本色

    大汉武帝位面,刘彻十分感同身受“这个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好样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寇可往,我亦可往”,与大明虽然时空迥异,精神却万古如一。

    大唐贞观位面,李二看着天幕微笑。

    如今的大唐何其鼎盛,万国衣冠拜冕旒,让他与天幕也产生了无尽的共鸣。

    还有许多的位面中。

    横扫各族、统一北方的大秦天王苻

    坚;

    一生不败、气吞万里如虎的宋武帝刘裕;

    中亚霸主、西征逐鹿的西辽开国皇帝耶律大石

    等许多英气盖世、功勋千古的帝王。

    都在此刻拍案叫绝,为后世的大明惊叹不已。

    于谦将天幕上这些话,逐字逐句,转述给文天祥听“先生或许觉得我在妄语”

    dquo”

    于谦“但请你一定要记得,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什么,你信我”

    他错愕不已。

    文天祥微微沉吟“你先前提到了我的诗,「痴儿莫问今生计,还种来生未了因」。”

    于谦茫然“怎么了”

    文天祥对他笑了笑“这句诗,虽然很像我的风格,但我还没写过它,是我未来写的吧”

    于谦“”

    翻车来得猝不及防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再遮掩了“我生活的年代离先生不过一百多年,先生在那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

    文天祥“什么样的传说”

    于谦告诉他“忠臣、孝子、大魁、宰相,古今惟公一人。芳名壮概,与宇宙同不朽。”

    文天祥微微一叹“看来我死得其所。”

    夕阳如火烧,落满了海天一色,又在他微垂的眼睫上镀满。

    或许是觉得光芒有些刺眼,他轻轻合上眼,纤细的眼睫便像是伤骨的孤鹤,翩跹坠下,抖落了那一线最微茫的光亮。

    于谦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忽而沉声道“确实死得其所,可我不想见到先生这么做。”

    “我自小将先生视为偶像,可以说,若没有先生的事迹在前,便没有今日的我。后世的人都知道,先生代表了南宋的最高气节,英魂不朽,以一死保全了国家最后的风骨。”

    文天祥静静听着。

    于谦又说“我效仿先生,亦成为了只为国谋,不谋己身之人,若能以一己性命,换来社稷安定,自是毫无犹豫。”

    “可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私心里还是希望先生能活着。”

    哪怕不再有殉节的美名。

    一个帝国倒塌的重量,不该由先生一人来背负。

    他语气柔软而诚挚,宛似滚烫熔岩淬溅过冰原灼热,眉间的锐利锋芒也悄然敛去,只余一片澄明如水的温和,一字一字道

    “请先生,留在这人世间。”

    那不是一个来自后世人的祈求,也不是来自大明太子少保的祈求。

    那只是来自于谦,对一个视如信仰之光、景仰了许多年之人的祈求。

    文天祥轻轻抿唇,似有若无地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让人如何能拒绝

    他自起兵以来,习惯了万般风刀霜剑的逼仄与险恶,早就坦然受之,却很少遇见这样一份纯然不加掩饰的善意。

    他终是叹了口气“你已经有

    计划了”

    于谦还真有一个计划。

    把先生救出去,自然是最重要的。

    但在副本任务中,除了拯救文天祥,他还想争取一下拯救中华这个任务。

    主要思路有两种。

    一是组织义军抗元,可行性基本没有,难度更是如同登天。

    如果让于谦从本心上来选的话,他并不介意“明知不可而为之”

    一下。

    但他毕竟是进来做任务的,最好还是稳一手。

    李渊通过明太祖获取了百分之十的任务进度,于谦也准备效仿一下,去俘虏营中救走某陈姓士兵。

    将其送到安徽凤阳,娶妻生子,争取早点把外孙明太祖带到这个世界上。

    历史上,文天祥去世和朱元璋出生,只相隔了四十五年,其实不是特别遥远。

    只要陈姓士兵努努力,文天祥还是可以给朱元璋当一下帝师的。

    想来,太祖陛下拥有了这样一位帝师,早年也不必流落皇觉寺,过得如此辛苦。

    大明一统天下,再兴汉家天的进程,又可以加快了。

    天幕前的洪武大帝感动

    感动得无以复加

    于谦不愧是咱的梦中情臣。

    原来不只是咱对他情有独钟,他居然对咱给予了如此深切的厚望

    好一场双向奔赴

    老朱简直受宠若惊,当场就想把于谦拉到洪武朝来干活。

    洪武朝的大臣们

    于谦你不要过来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微薄的俸禄,口袋空得仿佛能跑马。

    这天底下,居然还真有人能符合咱家陛下的苛刻要求,两袖清风,家无余财啊

    此刻,于谦陷入了沉思。

    帝师计划的顺利实施,建立在一个重要前提上。

    那就是,如何成功将文天祥救出去。

    于谦“”

    等等,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哈。

    天幕上。

    一群皇帝正在帮忙出主意

    梁武帝萧衍于谦,何不考虑一下假扮僧人逃跑,朕亲测有效。

    宋高宗赵构试试逃到海上,大有可为

    汉高祖刘邦也可以半夜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啊,说错了,是“大宋亡,放天祥”。

    汉高祖刘邦表明释放文天祥是天命所归,逼迫张弘范从命。

    观众们“”

    好一个鬼神之才的汉高祖。

    清圣祖康熙逃跑这种问题,得找个内行人士问问,永历皇帝朱由榔。

    清圣祖康熙给诸位介绍一下,逆贼南明永历帝,五年间逃跑十六次,时人讥为“走天子”。

    永历皇帝朱由榔闭嘴,狗鞑子

    魏孝文帝元宏这种问题必须找专业最对口的人咨询。

    魏孝文帝元宏光武帝刘秀,在吗大魔导师

    本作者早饭吃什么提醒您最全的历史副本从崖山海战开始尽在,域名

    唐肃宗李亨光武帝刘秀,在吗大魔导师

    汉光武帝刘秀都喊朕作甚,这题朕也不会。

    汉光武帝刘秀于谦,不然朕去崖山海边,给你召唤一场陨石雨

    明景泰位面挑战者于谦

    汉光武帝刘秀开个玩笑。

    汉光武帝刘秀于谦你不要担心,万一你死在副本里面,等下次本位面通关的时候,朕可以把你垂钓出来。

    汉光武帝刘秀本朝司徒之位暂时空缺,你来的话,就是三公之首。

    于谦

    大可不必

    光武年间的司徒一连死了三个,是实打实的高危职业。

    宋孝宗赵瑗于谦,朕去问问幼安,等会就回来。

    宋孝宗赵瑗他一定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魏武帝曹操赵瑗这都能秀起来,属实是孤没想到的。

    宋哲宗赵煦来个赵瑗三连,朕的绝世天才辛幼安,尔等都不如幼安远甚,这事换作幼安来,分分钟解决给你看。

    宋哲宗赵煦再来个朱祁钰三连,于谦日月争光、于谦世中无双、于谦是我大明团宠。

    宋哲宗赵煦再来个李亨三连,太宗爷爷说得对哇,太宗爷爷说得真对,太宗爷爷说得真是太对了。

    汉武帝刘彻哈哈哈哈哈。

    秦孝公嬴渠梁赵煦显然已经掌握了弹幕的发言精髓。

    永历皇帝朱由榔于谦,延平王和李晋王让朕提醒你,能否尝试转航琉球群岛

    后唐庄宗李存勖李晋王是谁在呼唤朕的名字

    唐高宗李治朕登基前的封号,也是李晋王。

    隋炀帝杨广晋王谁还不是个晋王了。

    南明,永历位面。

    晋王李定国看着天幕,一阵无语。

    一旁,郑成功伸手搭在他肩上,粲然一笑“看来,宁宇,你那句词得改改了,生死都从李晋王的指向性不是很明确。”

    李定国

    别太过分了,这句词本来也不是他写的

    郑成功又笑道“不如就改成生死都从李宁宇不行,这样全诗就不押韵了,还是改成生死都从李二郎吧。”

    永历帝一直缩在龙椅上,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这时,终于壮起胆子插了一句“可是,延平王,李二郎这个名字经常被用来称呼唐太宗。”

    郑成功陷入了沉思,那该改成什么好呢。

    永历皇帝拉拉他的衣角,给他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请他过来。

    郑成功欣然应允。

    二人暂时抛弃前

    嫌,

    ,

    一边朝着李定国指指点点,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李定国“”

    等着他这就去北伐

    这个宫里,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清高宗弘历走天子和他的臣子别太荒谬,这话留着跟全盛时期的张世杰说还差不多。

    清高宗弘历于谦就一个人,能转航到哪里去

    明景泰位面太上皇朱祁镇哈哈哈哈,于谦要死了死得好

    清高宗弘历晦气来个人把堡宗抬下去

    宋仁宗赵祯现在文山先生和于谦都在船上,哪里都跑不了。

    宋仁宗赵祯只能等他们被转移的时候,再见机行事了。

    宋孝宗赵瑗于谦,你还在吗

    宋孝宗赵瑗幼安建议说,为了你和文山先生的人身安全,不行就先降了吧。

    宋孝宗赵瑗一来可以让元贼放松警惕,方便营救,二来,还可以效仿蜀汉姜维之事。

    蜀后主刘禅

    蜀后主刘禅你别吓朕,什么蜀汉姜维之事,伯约咋了

    景泰皇帝朱祁钰不可。

    景泰皇帝朱祁钰姜维能起事,是因为钟会本身就想造反,但张弘范深受忽必烈信任,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景泰皇帝朱祁钰廷益,莫要被上面那些人误导,相信自己的判断,朕也相信你。

    蜀后主刘禅有没有人来告诉朕,伯约怎么了

    蜀后主刘禅到底有没有人啊

    于谦一行行看过去。

    他转头望着文天祥“先生,若从姜维前事”

    文天祥平静地抬手,指向远处一线青天碧浪“圣主已去。”

    于谦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维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是因为彼时,后主刘禅尚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但此时的小皇帝赵昺,连同其他一众赵家宗室,都已经葬身在崖海波涛里了。

    为之奈何

    次日,张弘范例行来劝降,发现船上多出来一个于谦。

    他之前从未见过此人,颇有些疑虑。

    文天祥淡然解释说,这是家中的门生晚辈,未曾入仕,故声名不显。

    张弘范惊奇道“门生晚辈他是你弟子”

    文天祥颔首说是。

    张弘范将信将疑“可你不是没有收过弟子吗”

    这些日子,为了劝降文天祥,他是什么手段都用过了,也连带抓捕了无数与文天祥关系亲近的人,轮番来劝说。

    若是有弟子,早就被一道抓来了。

    于谦“因为之前的我还在争取。”

    文天祥完美地进行了一波配合“对,他现在是我弟子,门下唯一一个。”

    张弘范

    他立刻觉得机会来了,留下于谦,可能会使文天祥态度软化,索性将人关到了同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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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谦找了一张白纸,把即将发生的事件都默写了出来。

    他们将被押解前往大都,一路北上。

    沿途中,唯一比较有希望逃离的机会,是在半道上的建康城。

    原本的历史时间线上,文天祥和好友邓剡邓光荐,被羁押在建康二月有余。

    后来,邓剡因为生病,留在了建康驿站医治,文天祥则继续渡江北上。

    邓剡心知此一去,必成生离死别,于是在病中挣扎起身,挥泪相送,写下了千古名篇念奴娇驿中言别。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

    长江依旧是赤壁时的长江,水天也依旧是赤壁时的水天。

    山河不老,却暗换流年。

    最恨东风,当年肯成全周郎一场火烧赤壁,如今,却不肯成全文天祥再复河山。

    于谦想了一下,觉得建康驿应该是最方便进行逃跑操作的地方。

    一来,建康本身就有一部分抗元义士还散在民间活动,可以帮助他们。

    二来,蒙古人攻下建康未久,设防定然不如江北地区严密。

    三来,建康水路发达,便于出逃。

    只需要想一个办法,让先生在建康的时候生病,设法留下来。

    但还有一个问题。

    原历史上,生病的是邓剡,这次肯定不能让他再生病。不然二人同时重病,元兵一看就知道里面有猫腻。

    于谦想到这里,转头郑重其事地说“先生,你一定要提醒邓光荐好好养生”

    文天祥

    怎么就忽然跳到了养生话题。

    但他确实很担心自己的朋友,遂写了一首问候诗,交给看守的士兵转达。

    “先生且慢”

    于谦截下了那张诗稿,自己重抄了一份送走。

    他把原文珍而重之地收好“这是先生的真迹,还是留给我吧,等回家了,一定要挂在书房里裱起来。”

    文天祥“好的。”

    他见于谦依旧盯着他的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只能将方才写字的笔递过去“你想要这支笔”

    于谦满意地收起笔,但目光还是一动不动。

    文天祥

    他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衣袖,遮住了大半的手,只余一点溪深流云般莹白的指尖露在外面。

    于谦终于收回视线,眸中似是染上了一抹遗憾之色。

    文天祥“”

    不是,你为什么会感到遗憾啊

    难道是因为不能把他也一起打包带走吗

    他果断换了话题“廷益以后还能回家么。”

    “当然可以”,于谦语气轻快,“我的陛下、家人、好友们,都在故乡那一端等我归来。”

    文天祥又问“

    可有约定归期”

    于谦想了想,慎重地说“这我便不清楚了。我为先生而来,只要先生长命百岁,我大概能在这里待上好几十年。”

    他见先生还有些疑惑,就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

    “汉明帝永平五年,刘阮二人入天台山,误见仙女,山中不过半年,归乡子孙已七世。”

    “我亦如此,我无论在先生身边度过多久,和家乡都毫无关系,时间流速也不一样。”

    忽然成了「仙女」的文天祥“”

    行叭,你开心就好。

    连日以来,元军在外面大摆庆功宴,欢声震天。

    庆功宴中最隆重的一场,张弘范指定要文天祥出席,打的还是趁机劝降的主意。

    许多之前投降的宋将也参加了宴会。

    张宝、翟国秀、刘俊等人,都是在崖山海战中投降的。

    特别是翟国秀,他的投敌等于是撕开了崖山军阵的防线,形成致命一击,直接导致了宋军的崩盘,可谓第一罪魁祸首。

    这些降将们如今都在座中喝酒。

    见到文天祥进来,有的面露愧色,愧疚于无法拯救家国。

    有的不解痛惜,感慨文天祥太过执迷,不愿事新朝,恐难免一死。

    还有一种人就比较奇葩了。

    他们竟然很愤怒地看着文天祥,目眦欲裂。

    当一束明光照进深渊暗夜,这束光便也有了罪。

    这些人的所想,大概就类似于,“就你清高,显得我们好像很不堪”,“一缸墨水里面为何要出现一滴清水”,“得想个办法把他搞死,这样就没人能用他做例子,嘲笑我们变节了”,如此种种。

    实在是无耻之尤。

    文天祥目不斜视,径自从一众神情各异的人群中穿过。

    于谦跟在先生后面,望着每一张面孔,试图将他们和史书里的那些人物对上号。

    有一位形容清癯、衣衫飘飘的文士忽而出现,向这个方向走来。

    文天祥告诉于谦“他就是你要找的邓光荐。”

    于谦

    他回想了一下,觉得此人和先生,可称为神仙友情。

    前半生,是发小、同窗,师出同门,风雨共度。

    后来被元军扣押,于建康驿中,挥泪成生离死别。

    后半生,邓剡隐居江南,年年为文天祥扫墓祭祀。

    他用余生追溯记录往事,写成文天祥传,让这段义烈往事不至于埋没在黄沙岁月中。

    邓剡本来跟着陆秀夫等人在崖山行朝,战败后欲投水自尽,投了好几次,都被元军执着地捞了回来。

    此刻,他面带病容,弱不禁风,看起来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于谦想起了自己的建康驿出逃计划,对他拱了拱手“请务必注意身体。”

    邓剡苍白地笑笑,看向文天祥,目露询问之意。

    文天祥眼睫如霜凝

    ,

    轻轻一抬,

    表示于谦是他的门生故友。

    邓剡顿时惊讶不已,那目光分明在问,“你还有哪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文天祥也回了他一个,“放宽心,我信他如信我自己”的眼神。

    邓剡愈发错愕,回过身,将于谦上上下下打量了遍。

    这是一个风骨清正,心思纯然,但一看便历经杀伐,一往无前的少年。

    邓剡嗯,乍一看,气质不逊于我。

    再一看

    不知比我高到哪里去了。

    他的眸光渐渐变了,控诉般地看着文天祥,仿佛在问,“你有如此人才,怎么不早点拉出来干活此乃救世之才”

    文天祥无奈一叹。

    是他不想么,是早些时候,于谦还没穿过来啊。

    邓剡也知道木已成舟,转瞬神色怅然,也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几句话皆以眼神交流,且只在须臾间完成。

    旁人根本无法察觉此地发生了什么。

    于谦“”

    好羡慕。

    什么时候他和先生也能有这般默契啊。

    张弘范强行将文天祥按在了上座,让他聆听大元将士们的欢歌,实属杀人还要诛心。

    于谦担忧地望着先生,先生回了他一个“无事,且安”的眼神。

    他只好来到一个视野不错的角落里,一边看着先生,一边吃瓜。

    字面意义上的吃瓜。

    “这瓜果甚是鲜美”,见邓剡也来到了这边,于谦抬手给他递了一片瓜,“光荐,你来了。”

    邓剡慢吞吞地啃了两口瓜“叫什么「光荐」,没大没小,你应该叫我一声师伯。”

    毕竟他和文天祥是白鹭洲书院的同窗,于谦既然称呼文天祥为先生,难道不是他的小师侄么

    于谦微笑“光荐。”

    “不不不”,邓剡坚持不懈,“快叫师伯。”

    于谦继续微笑“光荐。”

    邓剡深吸一口气,极力引诱道“别叫光荐,你叫我一声师伯,我送你个见面礼怎样。”

    于谦岿然不动“光荐。”

    “”

    邓剡与他对视半晌,见他毫无退让的意思,不禁郁闷至极“为什么你称呼文山是「先生」,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光荐”

    于谦语气十分坚决“先生就是先生,青史浩荡,千秋万古,也不过只此一人。”

    邓剡被这一句话震住了,许久才道“小师侄,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文山他知道吗。”

    于谦思考了一会“可能知道吧。”

    见邓剡满头问号,他补充说明道“自从见到先生,我每天都要赞美他很多回,可能说过了这句话,也可能没有,我记不清了。”

    邓剡顿时绝倒。

    你们俩是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听。

    下一刻,他诚恳地拉住于谦的手,使劲晃了晃。

    “你究竟准备了多少类似的夸夸名句,能不能分享一下,我确实很需要其实我以前也很擅长夸人的,但最近有个小朋友天天缠着我,我的夸夸底蕴已经快被他搬空了。”

    于谦摆出了一副“不与尔等同流合污”

    的表情,冷漠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擅长夸人,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邓剡“”

    实话实说你都能「千古只此一人」,真要让你夸他,你还不得上天

    他不禁好奇,自家好友究竟是从哪儿挖来的这个绝世宝藏“你家乡在何处”

    于谦“浙江钱塘。”

    邓剡若有所思“我和文山有一个共同的故友,也是钱塘人。”

    于谦想起一人“汪元量”

    邓剡惊讶更甚“原来你们认识。”

    于谦摇头“算不上认识,我小时候拜过他的墓碑,离故宅不远。”

    邓剡无语“人家现在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于谦“没关系,他以后总会死的。”

    邓剡

    于谦也意识到了此话有歧义,当即描补道“我是说,他在未来死了,事情是这样的”

    汪元量,号水云,钱塘人。

    原本是南宋的宫廷琴师,国灭之日,掳陷于元营,曾多次前往囚牢中探望文天祥。

    后因不愿仕元,孑然一身放归江南,终老河山。

    他给后人留下的形象,永远是素淡而寂寞的。

    似那一截故国江边湘妃泣血的竹,空染了血泪斑斑,守着早已老去的江南烟水,寥落地弹着一曲潇湘水云,直到岁华尽灭,人事全非。

    既然已经说了汪水云的故事,于谦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来历,和未来建康驿出逃的计划,都告诉了邓剡。

    从历史发展来看,这位的人品十分可靠,而且他也确实需要对方相助。

    邓剡听完,一脸惊吓地看着他“你莫要以为我好骗”

    于谦回想了一番邓剡的生平,开始给他挖坑“近来,是否有个年轻人常来拜访你,态度很诚恳,想拜你为师”

    邓剡神色一变“你这都知道”

    “当然是从史书中看来的”,于谦又问,“光荐觉得此人如何”

    邓剡提到自家弟子,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被从崖山救上来之后,便一直试图寻死,但这孩子每次都会及时出现,将我救下,百般照顾。又说仰慕我文名已久,唯愿拜入我门下。”

    “如此三番五次,我非草木,岂能不动容,便决定收下他了。我还准备把平生所学编成一本书给他,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相业”

    他说得正高兴,忽见于谦面露古怪之色。

    邓剡不由惊奇“怎么,莫非我这个弟子青史留名了”

    于谦心想,何止是青史留名“光荐收徒之前,难道就没思考过他的身份”

    对此,邓剡表示“我当然思考过”

    “能在船上自由出入的,一定是个元人宦官子弟。不过呢,我跟他说我绝不仕元,只是收他为弟子,他居然还挺高兴的,说什么,既然这样的话,以后老师的元人学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摇了摇头,直叹气

    “这孩子如此憨憨傻傻,估计家中官职不会太高,难得有一颗求学进取之心。我不好多问,生怕打击到他。”

    于谦“”

    憨憨傻傻的分明是你才对吧。

    他凝视着邓剡,一字一句道,“你这个学生,是张弘范的次子张珪,未来的元朝宰相、帝师、四朝老臣、汉法改革推行者。”

    “你是张珪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人,犹在张弘范之上,张珪的汉法就全盘继承自你这里。”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些夸夸名句,不会就是给张珪准备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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