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刹那幻梦

    无论埃伯特出于什么目的,和一个醉鬼表白都绝非明智之选,更不要说照顾一个醉鬼了。

    他看见林泮过来,鹿露又醉得不省人事,明智地把她交给自己的助理“好好照顾她。”

    “是,感谢殿下送鹿小姐回来。”林泮扶住沉甸甸的她,礼节周到地致谢。

    埃伯特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林泮把鹿露抱起来,安放进打扫好的客房。她住的是空间站最好的套房,带一个保姆间,他到这里后就简单清扫了一遍,把浴室打扫干净,方便她玩好回来泡澡解乏。

    只是没有想到,鹿露居然喝醉了。

    他想把她扶回床上,可刚刚吐过的鹿露坚持要去卫生间漱口。

    林泮拗不过她,扶她进卫生间洗漱。

    漱口水冲了两遍,再来一遍清水,鹿露总算觉得口腔舒服很多,电量也彻底耗罄。林泮把她扶到床上,她就直直躺下不动弹了。

    哎哟,跳舞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躺平放松,脚掌有点疼,小腿酸得厉害,发型好看归好看,头纱戴久了扯着头皮,脖子也难受。但就算浑身不舒坦,鹿露也坚决不动一根手指头,万事等明天睡醒再说。

    酒意上头,大脑的运转速度也大幅度下降,她迷糊半天,直到头皮忽然松弛,才意识到林泮在帮她摘头发。

    他剪断所有的发圈,把她喷涂了定型水的发丝散开,后脑勺终于能舒舒服服靠在枕垫上了,动动脚趾,鞋袜不知几时消失无踪,再也不能束缚脚趾头。

    放松了。

    林泮看她扭扭身又沉沉睡去,没有被吵醒的样子,暗松口气,打湿化妆棉,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浓妆。

    蓝色的眼影和粉紫色的唇彩被擦去,露出她原本的肤色,比起鬼魅美丽的僵尸新娘,睡着的鹿露只是一个样貌秀丽的普通女孩,但剥去外壳的妆点,此时的她又是最真实的样子。

    林泮拧了块温热的毛巾,敷在她脸上,擦掉残余的卸妆凝胶。

    她皱皱鼻子,没有躲开热气的蒸腾。

    残余在额间的亮粉也消失了,暖黄色的床头灯下,她的皮肤如白瓷无暇。林泮握着毛巾,动作不自觉放缓、再放缓,直至停滞。

    他凝视着床上的少女。

    她的鬓发被毛巾的热气弄得潮哒哒的,双颊泛着酒气的潮红,婚纱却还是十足美丽,暖光中和了银粉的幽丽,变得温暖绚烂,像极了遗落的阳光碎片。

    好似梦里的场景。

    关于婚礼的梦。

    这是他夜深人静之际最隐秘的慰藉,身体疲惫不堪,前路渺茫,他便会在脑海中勾勒那天的场景。

    不奢想多么盛大的婚礼现场,亦从未考虑会有多少人参加,吃的是什么珍馐,喝的是什么红酒,温暖的梦里,只有一位面容模糊的小姐,她穿着普通简约的婚纱,也许是买来的二手货,颜色有点旧旧的,但没有关系,在林泮心里,她就是一切。

    他们简单完成登记,

    可能没钱去教堂或者酒店,就这样无声地回到家里。

    她可能不爱他,兴致也不高,回到家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如果运气好,她爱他,那么或许他们会在小房子里一同分享一个美味的蛋糕,作为结婚的庆祝。

    彼时,烛光暖融融地照亮陋室,映出她的脸庞。

    这是整场梦境最美的一刻,恰如此时,床头灯的光晕笼罩着婚纱少女,她酣然入梦,犹如名家的传世油画,安静却充满吸引力。

    林泮深夜的臆想以这样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慷慨地展现在他眼前。

    “她”还是鹿露。

    太不真切,比梦还像梦。

    因此,哪怕林泮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眼睛却无法转开视线,定定地望着她。

    多么不可思议啊。

    假如鹿露真的结婚,穿的必定是价值数百万的奢华婚纱,绝不会是今天的鱼尾纱裙,陪在她身边的人也绝不会是他。可上苍竟然难得对他慷慨一次,在这万圣节前夜,她穿了件古旧的古典婚纱,还原了他的绮梦。

    平时再理智清醒的人,见到幻想这般真实的呈现,恐怕也难免恍惚。

    林泮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缓缓贴在脸颊边,清醒地沉浸在了美梦里。

    他对自己说,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也绝对不敢冒犯她,只不过只不过是静静地做一会儿梦,就算贪心一些,也算不上无耻卑鄙吧。

    就一会儿。

    我什么都不会奢求的。

    就一会儿会儿。

    她不会知道的。

    这一时半刻是上苍怜惜他,偷偷给予的温存幻想。

    他只是接取了怜悯,仅此而已。

    林泮拼命说服着自己,慢慢侧过脸,嘴唇游离在她的手背片刻,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

    太轻太快,好像一个意外。

    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漏风的心脏关上窗户,冷风不再呼号,天寒地冻的夜里,他摸到别人家温热的暖气片,没有知觉的手指终于有了一点灵活,于是轻轻吸气,勒令自己松开手。

    一根手指,再一根手指,握紧的拳头在微弱的暖气下慢慢展开,放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五分钟后,他做到了。

    梦醒人也醒。

    林泮看看手环,他只是发了十来分钟的呆,很好,空间站的时间和地球有微妙的误差,被吞掉十分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如同往常一般拉过羽绒被,小心盖在她身上。想了想,怕婚纱勒得她难受,晚上睡不舒服,又坐回到床沿,半抱住她的身体,解开了后背的几处暗扣。

    应该没问题了。

    林泮把她放回被窝,关掉壁灯。

    晚安。

    他踩着厚厚的地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

    静音门合拢,没有任何声响,要通过室内的心跳,判断有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鹿

    露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没有睁眼,憋在肺部的空气慢慢吐了出来。

    心情像草莓麻婆豆腐一样复杂。

    鹿露第二天的表现,就好像一个宿醉的倒霉蛋,蔫蔫的,老走神,提不起精神,还喜欢扶着头。

    林泮给她拿了解酒冲剂,泡好端到她手边,顺便道“昨天是阿尔伯特王子送您回来的。”

    “我吐了吗”鹿露麻木地问。

    他说“吐了一点,您喝多了。”

    鹿露托住双颊,惆怅地叹气“果然酒不能多喝,中午喝点粥吧,这里有没有”

    “有的。”林泮分得清梦境和现实,毫无异色,“空间站的餐厅还不错,您想在房间里吃,还是去餐厅吃”

    “去餐厅吧。”鹿露说,“吃完回家了。”

    林泮喜欢“回家”两个字,哪怕并不是他的家“好的。”

    空间站的餐厅就是原本的食堂区,供空间站成员使用,内部装修也保留了年代特色,但餐食不仅有自助,也能点餐。鹿露点了海鲜粥和一些清淡的菜,咖啡和奶茶都不要,就喝大麦茶养胃。

    “嗨。”苏珊端着一碗沙拉走过来,微微尴尬,“我可以坐这吗”

    “当然,坐。”鹿露往嘴里塞了只虾仁,含混地问,“有事”

    “昨天晚上我喝多了。”苏珊说,“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没有,我很喜欢你和我说的消息。”鹿露笑笑,“至于其他的,说实话,我觉得是人之常情。”

    只有富人才不仇富,普通人仇富可太正常了,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跑到的终点,不过是人家的,谁能平衡啊,但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你很优秀,以后可以走得很远,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了目的地,别人还没走多远呢。”

    苏珊一时心绪复杂。她以为鹿露会说“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不努力吗”,抑或是“我也有我的烦恼”,没想到她一点没反驳,还站在她的角度加以鼓励。

    唉,比遇见生在罗马的人更悲催的,是他们不仅天生优秀还善良可亲,叫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总之”她只好说,“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都说没关系了,随便聊聊天而已,别这么认真。”鹿露宽慰,“你希望的话,我会保密的。”

    苏珊翻转手中的叉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麻烦你了。”

    她可不想让伯莎和埃伯特知道自己背地里这么说,伯莎还好,说不定能理解她,埃伯特肯定会生气她和鹿露说了他们的关系。

    “没什么。”鹿露一本正经地装傻,“对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珊笑笑“今天的三文鱼很新鲜。”

    “我昨天喝多了,胃都是冰的,不吃生鲜。”鹿露和她胡侃两句,就算把昨天的事儿揭过去了。

    其他人一直没有出现,可能是春宵苦短日高起等他们没有必

    要,鹿露预约航班,准备提前离开,其他人想玩还能再待两天,20万的租金虽然贵,可也不是一晚上的消费,而是三天。

    当然,同样想走的还有昨夜喝得不多,今天打算回学校复习的人,11月的第一天,意味着考试周已悄然而至。除非真有底气,否则即便家里薄有资产,在剑狮还是要老老实实上课考试,争取别挂科。

    这方面,普天下的学生都很有自觉,等候火箭发射的间隙,就有人捧着书开始复习背诵了

    鹿露如临大敌,忽然有了同学都是学霸的真实感,立马投出自己的复习资料,争取记忆几个公式。

    四维宇宙第一定律,在光速既定的条件下质量和重量的变化非必要不产生观测扭曲的二维状态

    什么东西再看一眼。

    脑子好痛。

    “你怎么这么早走了”发射器平稳绕圈中,埃伯特就解开安全带坐到她旁边,“昨天醉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会休息一天呢。”

    “回去复习嘛。”鹿露心安理得地关掉了资料,“马上要考试了,你复习没有”

    他耸耸肩,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鹿露决定单刀直入“有话和我说”

    埃伯特左右看看,今天的返程没什么人,座位空旷,他们附近的位置都是空的,应该没人能听见,便说“昨天就想问你来着。”

    “嗯”她满脸疑问的神色。

    他开门见山“和我交往吗”

    鹿露相继表露出“震惊”“讶然”“尴尬”“苦恼”的表情“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埃伯特无意义地做着手势“我以为我们相处很愉快。”

    “当然,你就像我的兄长一样。”鹿露摆出悲伤的样子,“我是独生子女,连堂哥和表哥都没有,我一直希望有个哥哥能教我打球。噢”

    她双手捂住脸孔,难过地看着他。

    埃伯特的脸好像冻僵了几秒钟,但快速眨动的眼睛出卖了他飞快运转的大脑。

    “呃,是的”他好像做出了明智的取舍,“也许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鹿露展开笑容“真高兴你也这么认为。”

    她是一个富有慷慨的朋友。

    他是一个有王族头衔的朋友。

    多棒的人脉,他们当然应该继续做好朋友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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