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合格的爹

    乘船赶路的速度比坐马车快得多,因而队伍赶在年前回到了咸阳。正值秋收时节,刚回都城就要忙起来了。

    不仅要忙秋收的事情,一些由于外出巡游而积压的事务也要处理。

    哪怕那些政务是因着并不紧急才能积压的,可都拖延这么久了,总不好继续放着不去处理。

    扶苏因此很不高兴

    “早知如此,倒不如慢些行船了。”

    叫父亲在路上多休息一两个月,回到咸阳时秋收已经结束,就只需要忙碌积压的事务。

    始皇帝处理奏折的速度极快,扫几眼就知道该怎么处置。拥有两世经验的他做这些驾轻就熟,倒是不觉得有多疲累。

    见爱子依然脸色不佳,他才放下笔,接过儿子奉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始皇说道

    “朕在路中已经休息许久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扶苏伸手给父亲研墨,抱怨道

    “昨日忙到午膳的时间都耽搁了。”

    要不是他盯着,冯去疾还要拉着父亲继续商议政事。分明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用完膳再聊不行吗

    之前父亲不在咸阳时,冯去疾和太孙聊得不是也挺好的。父亲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都丢给父亲,这样的臣子要他有何用

    听着太子的絮絮叨叨,始皇只好安抚了两句。

    冯卿也不是故意的,他协助太孙监国将近两年了,朝中大小事都过他的手。身为臣子,遇到这种情况难免忐忑,担忧自己这般会显得权势太大。

    因而陛下一回来,他便连忙上交权柄,以示自己绝无不臣之心。要是他继续握着大权不撒手,让回京的陛下无所事事,反而显得不太合适。

    道理扶苏都懂,可他就是看不得父亲忙到不顾身体。

    上一世父亲衰老得那么快,就是累的。

    每日必要批够足额的奏疏才肯休息,还会让侍者将批好的竹简拿去称重,重量不够就再取一批没批阅的来。

    扶苏可以理解父亲的事业心,但是真的不必如此夸张,该休息时就得休息。

    幸而如今朝中奏折都换成了纸质,不如竹简分量那么重。一开始父亲拿不准需要多少重量的纸质奏折,才和上一世的竹简工作量差不多。

    扶苏就抓住机会禁止父亲搞这一出,所以这种衡量工作量的方法就被取缔了。

    再加上后来扶苏和桥松相继出手替陛下分担工作量,还有一些事务则被扶苏直接丢给臣子处理了。

    所以现在基本没什么奏折会积压,当日就能批完,父亲就算想额外增加也加不了。

    扶苏见父亲重新开始埋头干活,便默默退开了。他去翻看了一下臣下理好的奏折分类,很快指挥人把部分奏折送去太孙案前。

    桥松

    扶苏面不改色

    “你也大了,这些事情该学着处理。替祖父分忧,别让他太累。”

    桥松凝视着他爹

    “所以我就可以太累是吗”

    扶苏完全不觉得心虚

    “年轻人,不要怕苦怕累。”

    桥松

    真不要脸啊,这话谁说你都没资格说好不好。

    但桥松还是取了一本翻开。

    摆在他跟前的奏折确实比他平日批的那些要复杂不少,以往长辈认为他能力不够,暂时不会叫他碰这些。

    虽然桥松自己不是很服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学会很多本事了。就算他没办法单独处理这个,让他和蒙卿商量着来,肯定不成问题。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这两年他就是这么和冯相商量着处理事务的,诸如这类的奏折他也批阅过不少。

    桥松狐疑地看向他爹

    “父亲怎么会想到把这些交给我批阅”

    难道问过冯相,知道他的水平了

    扶苏嫌弃地看了一眼傻儿子

    “你学到什么程度了,你爹我还能不知道”

    哪里用得着询问冯相,翻看几本之前留档的奏折就知道了。哪些是冯相的主意,哪些是小崽子试探着提出的,一目了然。

    桥松确实进步挺快的,即便比不上他,比起扶苏的其余弟妹还是学得快一些的。这大约就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差别,让桥松学起这些来事半功倍。

    扶苏下令道

    “你自己批,批完我会重审的。不许问蒙卿,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他得早点把儿子培养得独当一面,这样他和父亲就都可以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了。

    大一统五年的正月初一很快来临。

    若不曾改元,如今应该是秦王政三十年了。

    自父亲十三岁继位起,正好过去了二十九年整。今年是第三十年,也算是个值得庆祝的年份。

    是以这次新年的祭祀格外盛大一些。

    始皇帝带领太子祭祀过天地和先祖之后,又祭祀了国运和龙脉,贯彻了他们要推行新式神话的政策。

    除此之外,祭祀时太孙也被叫了过去,这是桥松第一次以祭祀者而非观礼者的身份参与年初的祭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和战争对于古代王朝来说是头等大事,随着上古部落文化影响的消退,越靠后的朝代出现了越多和它们并齐的“大事”。

    但在先秦,这两件事依然是重中之重。

    能以祭司参与祭祀,或者能在军队开拔之前出面发言振奋军心,都代表着他们的政治身份得到了进一步的攀升。

    太孙桥松以极其郑重的方式正式走入了百官的视线,并在开年的第一场大朝会中现身。

    他站在了原本应当是太子所立的半阶之上,代行太子之职。而太子本人,坐在陛下身边安安静静当个小助手。

    群臣对这个奇葩的座次已经很习惯了。

    别的太子嘴上说是储君、半君,实则

    压根没那么大的权利。听听就完事了,真正拿决定的还是帝王。

    他们这里不一样,太子是真的在掌控半君的权利。太孙才是那个嘴上说储君,其实严格没什么权利的小可怜。

    众人看了一眼身形开始抽条的太孙。

    得益于两位长辈成婚生子都早,桥松平白比上一世大了十岁。前世的这个时候,桥松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哪有被封太孙的这等好事。

    如今他长身玉立,好一派鲜衣怒马少年公子的架势。家中有适龄女眷的臣子就忍不住心动了,心里琢磨起陛下和太子打算何时为太孙操办婚事。

    虽然大秦如今流行二十再成婚,但这也不妨碍提前定下嘛。

    太孙的婚事自该早些准备起来,要好好挑一挑人选,再多花几年时间预备典礼。这样等到二十加冠之后,就可以直接成婚了。

    然而臣子们再怎么心动,太孙自己完全没那个想法。

    他最近被亲爹的各种刁钻奏折折磨得身心俱疲,睁眼闭眼都在思考国家大事。哪怕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情窦初开,他也根本抽不出精力去考虑这个。

    不做人的亲爹每每就爱拿他的年纪说事。

    太子扶苏表示

    “你虚岁已经十六七了,再过两年便能加冠。即便不提加冠,寻常人家过了十五也是个大人。”

    “你祖父十三就当了秦王,你父亲我十六也已经入朝奏事。作为我们的后辈,你可不能堕了我们的名声。”

    “所以在朝会中记得好好表现,既然上朝了,就要拿出你的本事来。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不能插嘴,你得心里有数。”

    这种提点就很讨厌。

    他不直接教你该怎么做,而是让你自己去悟。还跟你说不能出错,不能连累长辈丢人,压力给得很大。

    寻常人家这么教孩子是要被打的。

    但王室不比旁人,为君者平庸就是原罪。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国家运势如何,是不是传到你手上的时候已经风雨飘摇、急需力挽狂澜了。

    倘若国家平安稳定,平庸的守成之君也没什么。大家顶多对他没有印象,想不起来还存在这么个皇帝。

    可一旦国运不济,你这个没能力的皇帝就会面对千夫所指。就像蜀汉的刘禅,明末的崇祯。

    不过这两家本身也挑不出更有本事的接班人就是了。

    扶苏哪怕心里有自信不会丢个烫手山芋给儿子接手,也依然想养个有为之君出来。这样哪怕大秦出现意外,桥松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所以他培养儿子的方法就比较抽象。

    他不直接教孩子怎么做,而是像幼时父亲那般,引导孩子自己去思考。

    只是秦王政教孩子好歹还会给个思路,扶苏连提点都没有。他丧心病狂地什么也不说,就告诉你我希望你做到什么程度,剩下的你自己悟去吧。

    由于扶苏当年聪明到并不需要启发就能领悟父亲的意思,扶苏就觉得这种

    指点完全没有必要,聪明小孩应该自己就能想通。

    扶苏你爹我能做到的,你肯定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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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松刚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欺人太甚,哪有他爹这样教人的

    桥松发出了抗议

    “我都没有学过,想不通很正常啊”

    扶苏觉得不是这个道理

    “我小时候很多事情也没有学过,自己就想明白了。”

    桥松气得想咬他

    “那是你,又不是我”

    扶苏又举了个例子

    “你祖父从小也没人教他治国,他不也自学成才了”

    桥松

    过分了吧拿他和祖父比,他配吗

    桥松感受到了窒息

    “祖父和寻常人能一样嘛”

    扶苏不以为意

    “聪明的孩子都能做到,你如果做不到,只能证明”

    桥松“我不够聪明”

    扶苏“你不够认真。”

    桥松

    父子俩根本吵不出结果来,完全鸡同鸭讲。最后桥松跑去找祖父告状了,这才获得了他想要的解脱。

    始皇把儿子拎过去训斥了一顿。

    扶苏还觉得委屈呢

    “他上辈子就学得很好啊,我也没怎么教他,他自己就会了。”

    所以扶苏坚信自家崽脑子是够用的,可以自己想通,用不着当爹的过多提醒。提醒多了还会反而影响孩子动脑,思维是越锻炼越机敏的。

    若非确信桥松足够聪明,扶苏才不会这么锻炼小孩呢。他教其他弟妹就不这样,都是把人当智力障碍,掰开了揉碎了讲。

    再说了,以后桥松当了皇帝就要自己面对各种突发状况了,好些是祖父和父亲都没遇见过的。

    他要是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面对没人教过的东西又能指望谁还不是得指望他从小锻炼出的思考能力。

    扶苏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没什么问题。

    始皇敲了敲他脑袋

    “你还好意思说。”

    前世桥松是在扶苏身体糟糕那会儿才刚开始进学。

    一边是逐渐衰老的祖父,一边是缠绵病榻的父亲。身为太子长子,桥松担负了极大的压力。

    所有人都在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做个优秀的长孙。这样即便太子出了意外,大秦下一代还能指望他撑着。

    所以桥松就开始逼自己上进。

    小小一个孩子每天拼了命地学,潜能就是这么逼出来的。

    而且他不仅进学时表现优异,日常也十分沉稳懂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还让长辈们忧心,于是几乎从小就不调皮犯错,还会主动照顾弟妹。

    始皇对这个长孙一向是非常满意的。

    两世的桥松自小的生长环境可以算是天差地别了,一个处在危机四伏的状态下,一个则无忧无虑、除却不做人的亲爹

    之外生活就没什么烦恼了。

    看见长孙这一世活泼了许多,始皇心中十分欣慰。出于对孙子的怜惜,太子做得太过分时,他并不吝于出手相助。

    始皇叹了口气

    “你前世自顾不暇,忽略了孩子也是常事。桥松当年虽然聪颖过人,却也吃足了苦头。”

    其实始皇一开始的想法也是聪明孩子不用人教,自己就能成长得很好。

    毕竟他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后来的扶苏也只需要他教一点人情世故。治国方面一点就通,几乎不用他教。

    正史上的始皇帝没把儿子教成合适的继承人就是犯了这个错误,他觉得孩子可以自己长好,于是把精力都投入了治国。

    往上数历代秦王多是自学成才。

    别说被父亲教导治国了,好些在国外当质子的,爹的面都见不着,然而回国之后却能完美继承先辈的政治主张。

    这么多例子摆在那里,谁看了不觉得“我儿子肯定也能和历代先王一样”

    但桥松和他们不一样。

    桥松聪明是聪明,埋头苦学的成果也不错。但偶尔仍会出现问题,是他自己琢磨不透的。

    起初桥松不敢拿去叨扰长辈,就自己一个人憋着。他和那些问题死磕,试图靠这个笨办法解决。

    始皇偶然发现了这一情况。

    然后他才意识到,小孩是不能放养的。只丢给先生也不成,先生能教的有限。

    从那之后始皇就偶尔抽空指点一下孙子,而太子因为国事和生病自顾不暇,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些。

    始皇还记得他慢慢靠着教导和长孙拉进了关系之后,终于有一次他试探着询问桥松为何在他面前如此忐忑。

    他是亲祖父,又不是外人,何须惧怕

    桥松的回答是

    “他们都说父亲身体不好了,以后不能继续做太子。祖父会培养别的公子,到时候我和父亲都会被厌弃。”

    所以作为太子的长子,他必须要优秀到能让祖父越过叔叔们选择他。这样他可以代替父亲作为继承人,保住全家的性命。

    始皇当时勃然大怒,立刻惩治了那些擅自揣测还敢拿到皇孙面前胡言乱语的家伙。

    太子哪怕明日就病逝他也永远是太子,这些人对着一个孩子编排这些,明显不怀好意。

    不过是看太子一脉似乎要失势了,落井下石看他们笑话罢了。

    后来始皇用下旨立太孙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桥松身边才少了这样胆敢嚼舌根的人。

    可小孩已经习惯了努力进学,心里依然有隐隐的不安。哪怕不考虑祖父厌弃的情况,长辈的天不假年也依旧让他紧张不已,学习上不敢松懈半分。

    始皇提起这些旧事,眉头忍不住皱起

    “你待他好些,不要总是惹他生气。他今生不必如此辛苦了,该教的你就认真教一教。”

    何必再让小孩苦哈哈地学习,多给些提点,后果也没那么严重。哪里就

    至于抹杀小孩自主思考的能力了,当爹的更该信任自己儿子的聪慧才是。

    扶苏受教地答应了下来

    “父亲教训的是。”

    他还真不了解儿子小时候受过这么多委屈。

    主要是当初他因为病弱被父亲派人无微不至地呵护了起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叽叽歪歪。

    扶苏自己身边没人胡言乱语,自然也觉得不会有人去桥松身边乱说话。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并未失势,谁敢这个时候欺负太子的子嗣呢

    然而始皇帝的注意力被太子拉去了,忽略了孙辈,就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在桥松跟前嚼舌根的人,不一定是真心觉得太子迟早要被厌弃,大概率是故意乱说的。

    比如六国余孽妄图搅乱朝堂,刻意挑拨长孙和公子们的关系。又比如想上位的公子私下做小动作,想让长孙被陛下厌弃,连带太子一脉彻底倒台。

    即便不是这两种情况,也可能出现看不清局势的傻子单纯觉得陛下只是心疼儿子,才会优待太子。过段时间心疼劲过去了,肯定就不管太子了。

    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些人自作聪明,认为始皇帝为“大局”计,迟早会放弃太子培养旁人。

    扶苏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

    虽说父亲已经将他们处置了,扶苏如今听说了依然很生气。

    毕竟上一世的桥松非常孝顺贴心,哪怕老是管着亲爹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父子感情也不是假的。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儿子被人欺负,当爹的哪有不生气的。

    始皇提笔列了一些前世桥松烦恼过的问题,交给儿子让他拿去针对性地给桥松做课外辅导。

    将此事交给太子去办,主要还是想让他们修复父子关系。

    始皇提点道

    “既然疼爱孩子,就不要故意欺负人。他年纪小容易想岔,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扶苏乖乖接过去

    “我前世和他作对惯了嘛。”

    那时成年的太子整日一板一眼地管束着亲爹,扶苏就会和他唱反调。父子俩斗智斗勇许多年,总是互有胜负。

    重生后儿子变成个好欺负的小崽子,扶苏那好胜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仗着桥松反抗不了他,可劲地把当年吃过的瘪都一股脑丢了回去。

    扶苏忧虑地叹气

    “唉,还是成年的儿子好一点。”

    至少欺负那样的儿子没有心理负担,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把小孩欺负狠了,心理出现问题。

    始皇

    太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只能欺负一下小孩子不说,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敢欺负了,又欺软怕硬地想起成年儿子的好来。

    扶苏回去和儿子道歉了

    “是父亲不对,不该揠苗助长。”

    桥松闻言哼了一声。

    扶苏又说

    “下次父亲哪里做得不好

    ,你直接和我说,我会改的。”

    桥松狐疑道

    “真的会改不是糊弄我的吧”

    是不是祖父骂了他一顿,他才不情不愿地跑来示弱。其实都是做给祖父看的,嘴上说说而已,根本不打算照做

    面对儿子的质疑,扶苏也不生气。

    他补上了后半句

    “所以以后就别拿这样的事情去叨扰你祖父了。”

    桥松果然。

    桥松觉得他看透了他爹,他爹就是不想让他去打小报告才服软的,根本没有真心。

    习惯性嘴贱结束,扶苏轻咳一声。

    虽然答应了父亲不去欺负儿子,但是桥松气鼓鼓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啊。

    就这一次了,他保证

    扶苏很快说回正题

    “刚刚逗你玩的,来,说说你最近有哪些不懂的,父亲来教你。”

    桥松呵呵。

    送上门的名师不要白不要,因而桥松虽然对他爹依旧很有意见,还是取出了自己记录的本子,认真请教起来。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鬼知道过两日没了祖父盯着,他爹还会不会乖乖给他辅导功课。

    桥松深谙有便宜就要赶紧占的道理,一点都不客气,拉着他爹问了半天。

    扶苏也不急。

    他现在在儿子跟前没什么信誉可言,但这只是一时的。等天长日久,桥松见到他真的改了,自然就会知道父亲确实爱他。

    扶苏决定从今天起当个好父亲。

    于是他开始认真关心儿女们的衣食起居,学习玩耍哪怕桥松、舜华和琼琚全都表示大可不必,父亲您还是变回以前那样吧,扶苏也不为所动。

    上一回他这么搞还是被秦王政时期的始皇勒令对孩子们好一点,然后他关爱了孩子几天,受不住的小孩们就纷纷躲着他走了。

    当祖父的见状也不好强求,只得作罢。

    这次是扶苏自己想干,孩子们求助祖父也没用。

    扶苏坚持认为他前世没注意到桥松受了委屈,是他的失职。他儿子只有他自己可以欺负,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既然桥松被欺负过,其余儿女肯定也被欺负过。好些孩子这个世界里见不着,那就只能补偿能补偿的三人。

    舜华崩溃地跑去找兄长

    “救命啊阿兄,父亲他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为什么一天三回地关心我的事”

    习惯了自由自在的小公主,突然被长辈事无巨细地关心起来,真的很别扭。

    桥松面无表情地翻看书册

    “多大点事,你当他不存在不就行了反正他只是问侍者你过得怎么样,又不是抓着你问。”

    在这方面他们爹还是有分寸的。

    儿女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亲爹不干涉。不会强行让儿女留在他身边和他培养感情,只是自己默默关怀而已。

    扶苏每日都是询问侍者儿女的近况,

    也没找到当事人跟前去。舜华要不是从侍者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也不会知道此事。

    舜华深吸一口气

    “但是父亲以前都不管我的,现在对我每日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总觉得瘆得慌。”

    琼琚慢悠悠走了进来

    “阿姐,父亲又不会吃人,有什么瘆得慌的”

    琼琚虽然也有点受不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因为他发现父亲这样的关怀不仅不会妨碍他的日常生活,还对他有好处。

    昨日他想找一本古籍没找到,随口和侍者提了一句。今早那本书就送到了他面前,省了他不少麻烦。

    琼琚因此觉得父亲探问他们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以前有麻烦我都是找叔叔和姑姑解决的,倒是忘了还可以去找父亲帮忙了。父亲手下的人多,必然能更快地帮我处理好。”

    琼琚盘算起来要怎么利用这件事。

    桥松看了一眼弟弟

    “舜华,你学学你弟弟。”

    单纯的小公主表示学不来

    “我又没什么需要父亲帮忙的”

    桥松哦了一声

    “那你想要的汗血宝马”

    舜华的眼睛唰地亮了

    “父亲那里有汗血宝马吗”

    桥松你们这群现实的家伙

    没有等到阿兄的回答,舜华也不在意,她蹬蹬蹬就跑出去了。决定撒娇耍赖也要从父亲那里弄到她心心念念很久的宝马。

    小公主偏爱戎装,要不是年岁不够,早就闹着要和韩信哥哥一起上战场了。

    但韩信能提前去战场上磨砺,是因为他这方面的天赋高。小公主天赋也还行,却远远比不过兵仙,于是被祖父压着多学两年再去边境试水。

    如今去不了边境,也不妨碍她提前物色好马。

    汗血宝马是最近才从西域弄来的新品种,之前那边死活不肯出售这种马,大秦商人和他们来往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叫对方肯松口了。

    现在大秦拥有的汗血宝马数量其实也不多,全部留作了种马。想从这些宝马里弄一匹给自己,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听闻就连边郡的大将都没有纯血的宝马骑乘,而是送了培育出的二代过去。

    因而舜华去找父亲的时候十分忐忑。

    扶苏听完小闺女的请求

    “最近倒是新生出了一批二代的宝马,可以匀一匹给你。你自己去挑喜欢的,从小养的应当比直接接触成年马好些。”

    舜华立刻欢呼了一声

    “父亲真好”

    能有二代她也很满足了,好多人连二代都分不到呢。而且还能自己养大小马,正好她距离能上战场还有几年,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和小马培养感情。

    舜华高高兴兴地跑了,一副用完就丢的架势。她过来就是为了讨东西的,现在讨到了自然不用和父亲废话。

    扶苏啧了一声

    “真是个现实的小丫头。”

    始皇却说

    “一看就是你亲生的。”

    扶苏

    舜华和琼琚很快达成了共识,觉得父亲突如其来的关怀利大于弊。他们决定抓住机会多捞点好处,免得哪天父亲恢复了正常,就没机会再薅羊毛了。

    起初舜华还觉得被父亲知道自己的所有动向有点毛毛的,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那般。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父亲好像确实不会吃人,也没有暗搓搓计划怎么给他们加功课。

    左右他们的动向本就会被报给长辈们知晓,只是以前他们的长辈没工夫听这些小事而已。

    王室子弟都是这样的,哪有什么隐私。真计较隐私的话,直接勒令侍者不许说出去就行了,寻常小事长辈们也不会追根究底。

    扶苏一般只探问衣食住行这些谁都知道的消息,顶多再问一问孩子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舜华问过小伙伴们,得知他们在家时母亲也会关注这些,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她还和阿兄吐槽

    “是不是阿兄你快到娶妻的年纪了,父亲发现没人给你张罗聘妻的事情,终于意识到我们几个缺少母亲的关爱。所以他亲自出手,补上这个缺漏”

    桥松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虽然别人家都是母亲询问这些,可这也不代表只有母亲才能关心这个,父亲关心他们就是在代替母亲散发母爱吧

    桥松深吸一口气

    “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父亲收拾你。”

    嘴贱果然是会遗传的,妹妹遗传什么不好,遗传父亲这个毛病。

    桥松还强调道

    “不要提娶妻的事情,我现在很忙,没空娶妻。要是父亲听到之后当真起了心思,他不收拾你我也会收拾你的。”

    桥松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

    他打算先趁着加冠之前把学习方面的事情搞定,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太孙。等加冠之后,再好好考虑成婚大事。

    反正不能像父亲那么儿戏,纳几个妾生几个孩子之后就丢着不管了。

    所以像现在这种没精力谈感情的时候,桥松就不愿意开启相应的话题。免得一堆事情夹杂在一起,反而全都搞砸。

    舜华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不说就不说,你还威胁人。我这不是合理推测嘛,又没催你赶紧成婚。”

    自从开始认真当爹之后,太子殿下的生活充实了不少。

    三个孩子实在很会抓住机会为自己谋利。

    以前当爹的不管他们,遇到问题都是自己解决。要么派人去骚扰少府,要么亲自去找叔叔和姑姑求助。

    现在一股脑全丢给扶苏了。

    而且因为扶苏权力大,以前不少他们想要但是少府令和其余长辈无法做主的事情,也能拿去让亲爹烦恼。

    扶苏对此十分无语

    “想要你们之前怎么不说”

    舜华笑嘻嘻的

    “因为之前也没有那么想要。”

    真正特别想要的,他们直接去找父亲身边的侍者就能搞定。这些都是没那么想要,但是不要白不要的。

    由于之前没那么想要,她想过之后也懒得折腾,就没提过。现在嘛,反正提出来也是父亲去烦心,她又没损失,当然是能提就提。

    扶苏点点她的额头

    “行,你等着吧。”

    宝贝女儿想要的当然得满足,哪怕她提的要求是要父亲给她亲手刻个印章,好让她拿出去炫耀。

    谁让女儿说她有个小姐妹就有这样一枚小印,炫耀了好多天呢。

    别人有的他家小公主也要有。

    扶苏把空闲时间都挤了出来,才给女儿刻了个小章。真的很小,因为刻章太费时间了,他没那么多功夫。

    隔了一个月,舜华都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兄妹三个都收到了印章作为礼物。

    亲爹没有厚此薄彼,每人都刻了一枚。虽然那手艺远不如工匠做的,却也还算不错了。

    舜华以为自己看错了

    “父亲还当真刻了啊”

    她以为这么任性的要求不会被满足呢。

    琼琚淡定地拿走了他那一枚

    “看来父亲这次是真心想补偿我们了。我觉得阿姐之前说的没错,定是父亲发现我们缺少母亲关爱,所以改邪归正了。阿兄,要不你就牺牲一下让父亲给你挑个合适的正妻吧”

    琼琚认为父亲可能是听大兄说了最近不想谈婚事,误以为大兄是由于幼年丧母所以排斥婚姻嫁娶。终于良心发现自己这个爹当的不称职,于是大彻大悟。

    桥松闭嘴。

    和这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父亲被祖父骂了一顿才醒悟的。

    弟妹们真是讨厌,总爱拿婚事打趣他。等他们两个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也要打趣回来。

    桥松一把拿走剩下那枚小印,落荒而逃。

    父亲说的对,弟妹都是讨债鬼。

    既然父亲自己都深受其害,当初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有他一个不够吗

    桥松冷哼一声,爱惜地把小印挂到腰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脱落,这才傲娇地走向章台宫。

    这个丑兮兮的印章也就那样吧,勉强可以佩戴。

    章台宫中,秦皇父子正在喝茶闲聊。

    扶苏终于有时间休息了,不用把所有空闲都投入刻章中。他抱怨当初应该给儿女起个单子的名,这样就不用刻足足六个字,可以只刻三个字了。

    始皇正要说什么,就见长孙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桥松腰间的小印,顿时了然。看来小孩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始皇温和地招呼桥松过来坐

    “舜华和琼琚可喜欢这个礼物”

    他是替儿子问的,想来扶苏应当拉

    不下脸来亲自询问。

    桥松飞快瞄了一眼父亲

    “还行吧,丑是丑了点,可毕竟是父亲亲手刻的。”

    扶苏挑了挑眉。

    口是心非的小崽子

    小崽子说到这里还没停,又略带一点嘚瑟的去看祖父的腰间。

    他嘟囔道

    “祖父好像没有”

    扶苏好得很,还学会在你祖父身上找优越感了。

    始皇

    始皇万万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烧到他头上,关键他确实没有爱子亲手刻的章。

    始皇饶有兴致地扭头看向儿子,等他的回答。

    现在问题被抛给了太子。

    扶苏故意捏了捏酸疼的指节

    “父亲想要的话,我再为父亲刻一个。”

    始皇不过是调侃他,哪里舍得爱子再劳累。当即摆摆手,表示不必了,他和小孩子比什么。

    结果扶苏从袖子里取了一枚出来

    “原来父亲不想要,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始皇一怔。

    他先扭头去看孙子,见孙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顿觉窘迫。

    补偿孩子就补偿孩子,好端端的捎上他做什么给孩子准备礼物的时候,还要添个给父亲的礼物,这算怎么回事

    始皇轻咳一声

    “怎么想起给朕刻印章”

    扶苏双手奉上

    “自然是感谢父亲替我劳心劳力照看孩子了。”

    他还道

    “儿子长大了,以后便让儿子来照看全家,不需父亲烦忧。”

    始皇有些感动,觉得儿子可算懂事了些。

    结果就听桥松拆台

    “这个儿子是指的谁不会是我吧”

    扶苏

    始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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