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

小说:姑姑在上 作者:八月薇妮
    就在南北皆起了战事的时候, 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潞王赵克, 竟然离开封地逃往邺王的阵营。

    原来自打邺王举事反叛之后, 朝廷之中有人向皇帝进谏, 说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前往诸王封地,让就近的亲王带兵讨伐邺王, 距离远的亲王则命他们进京, 在此刻向皇帝表明忠心朝廷之意。

    而算来距离邺王最近的自然是潞王赵克了。

    没想到旨意还没有下, 赵克已经带人逃到了蜀中投奔邺王而去。

    消息传回了京城,皇帝龙颜大怒,当即命人把在宫内养病的朱太妃投入慎刑司。

    宫内一时议论纷纷。

    这日皇帝回宫之后, 很是忧闷, 便命雪茶去拿了酒来, 喝了几杯,昏昏沉沉。

    雪茶扶着皇帝去榻上歇息, 赵踞才躺倒, 突然唤道“阿悯。”

    雪茶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左右扫了眼, 幸而宫女们离的远些,皇帝的声音又低, 倒是不怕他们听见。

    当下忙叫人都退下,才跪地给皇帝除去靴子, 喃喃道“唉, 人在的时候, 皇上您不好好地疼顾着, 如今人不知道是生是死,您反而记起来了?”

    赵踞不言语,等雪茶起身的时候,皇帝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突然说道“你不会当真了吧?”

    雪茶呆了呆,才醒悟他是在跟仙草说话,雪茶也不懂皇帝在说什么,便道“皇上在说什么?还是好生歇息会儿吧。”

    自从太后薨逝,仙草又生死不明,紧接着邺王起兵,西北又出事,再加上各地里零零碎碎的其他诸事,并京内朝上各种不消停,皇帝简直忙的无一刻安心之事。

    雪茶虽不喜欢皇帝亲近胡漫春,但因为知道皇帝的辛劳,却也并不敢对他偏宠胡漫春而口出非议。

    如今见皇帝醉意浮上来,雪茶拉了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皇帝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朕怎么会……”

    皇帝说话之时,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喃喃听不清楚。

    雪茶身不由己地给他拉着趴在被子上,吓得也不敢乱动,等皇帝安静下来,才试着将手轻轻地抽了出来。

    雪茶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倒退两步,突然听身后有人道“你怎么了?”

    雪茶忙回身,却见是高五悄悄地闪了进来。

    “皇上方才……喝醉了,”雪茶松了口气,突然问,“你是一直在呢,还是刚来?”

    高五道“你不必多问。”他上前打量着皇帝,毫无表情的眼睛里才泛出些忧虑。

    雪茶在后面小声道“皇上是因为潞王投向邺王的事情才不高兴了吗?”

    高五面无表情道“大概吧。”

    雪茶叹气“这潞王真也是,当初进宫的时候,看着挺乖巧的,怎么在这关键时候这么靠不住呢。也是个白眼狼。”

    高五也不言语,只道“去叫人弄些醒酒汤来。这样睡过去醒来会头疼的。”

    雪茶才反应过来,忙去吩咐小太监。

    到黄昏时候皇帝醒来,不顾已经入夜,即刻传了几位内阁大臣进见。

    此刻邺王的军队已经攻入了渝都,渝都守军节节败退,荆南节度使虽有兵力,但因不熟悉渝都的地形,不敢冒入,后来调的云贵地方的平泰军,正在紧急赶往蜀中的路上,一时有些鞭长莫及。

    皇帝指着面前地上的沙盘,道“渝都地形复杂,若是跟叛军交手,势必胶着,白白耗损兵力。如今据回报,如今邺王部队集结在长江一侧,即刻就要过江而来,既然平泰军来不及赶到,那不如让平泰军调头直奔长江,跟江北的李拓军形成合围的势头。”

    大家连连点头,皇帝又道“另外,邺王的水军十分厉害,江上作战很不明智,何况李拓也早有急奏,说是江上大战于己不利,所以朕要命荆南节度使李拓撤兵囤于江北一侧,养精蓄锐,等到叛军才登舟上岸立足不稳的时候,即刻伏击叛军,到时候我方精力充足,对方却是疲劳之师,再加上后面还有平泰军,两下合击,叛军势必惨败。各位爱卿觉着如何?”

    众臣听了,觉着皇帝所言极为有理。

    兵部尚书还算谨慎,便道“可是皇上,若真的如此安排,可也要防备着叛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赵踞道“朕已经算过时间,叛军如今势头正盛,之前线报说他们将长江南岸的船都收集起来,估计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杀过长江,平泰军长途跋涉,等抵达长江南,至少要在李拓跟他们交手之后。只是作为后备,阻断叛军后路而已。”

    赵踞说罢,便询问众人意见,各位辅臣毕竟都是文官,又听皇帝说的极有道理,无从辩驳,便纷纷诚实。

    赵踞见众人都无异议,便立刻传旨,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荆南并平泰军两处。

    内阁众人见皇帝意气风发,自也松了口气,便鱼贯而出,彼此且走且说道“皇上的布局堪称稳妥,如今只看李将军的了。希望他不负圣上所托。”

    另一人突然道“说来也是,当初楚霸王破釜沉舟,岂不是也反败为胜?皇上决定按兵不动这招,是不是有些太过托大了?万一叛贼凶猛,李拓不敌呢,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最佳交战时机,反而放了叛军上岸?”

    大家面面相觑,却又对朝廷兵马充满自信,兵部尚书也说道“这不可能,荆南守军足有三十万,而邺王的叛军本有十五万,后来收编渝都的残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何况我们还有平泰军呢,自然不必长对方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这些文官们听了兵部尚书如此说,纷纷点头,当下也都出宫去了。

    这日,宫内众妃嫔前往方太妃宫中请安。

    自打颜太后薨逝,后宫之事仍是方太妃统理,后妃们除了颜贵妃外,其他众人也都无不乖乖地每日前往请安。

    这天大家齐聚太妃宫内,因说起最近的外头的战况跟种种传闻等,有人不免担心,因道“听说邺王的叛军十分凶猛,见人就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又有张贵人说道“这夏州至少还有个禹泰起禹将军守着,西南这边可真叫人担心,听说皇上连夜都睡不着,好久不曾传我们侍寝了。”

    毕竟太后不在了,大家说起这些话来,也不至于格外避忌。

    方太妃道“都不必担心,这些战事之类的咱们又不懂,横竖有皇上在呢,怕什么。”

    江贤妃道“就是,何况叛军就是叛军,名不正言不顺的,能成什么气候?也值得大家在这里担心。”

    方太妃看她一眼“还是贤妃明理。”

    突然有人笑说“其实方才张妹妹一句话说的不对,皇上是许久不曾传我们侍寝了,但是有个人是破例啊。”

    大家听了心领神会,都看向最后的胡漫春。

    胡美人并没出声,方太妃却笑道“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要说这些没要紧的,横竖只要能让皇上开心些,别总是为了国事愁闷就好了,与其多盯着别人,不如想想自个儿,该怎么才能讨皇上喜欢才好。”

    大家听太妃如此说,当下不敢再造次。突然江水悠道“对了娘娘,谨宁公主跟颜国舅大婚之事,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方太妃微怔,继而叹息说道“本来太后在的时候曾跟我提过,不过如今太后薨逝,小国舅是她至亲,至少要守三年的孝,我自然不便多说了。”

    闲话半晌,众人陆续去了,最后留下的却是胡美人。

    方太妃道“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都不过是嫉妒罢了。”

    胡漫春道“娘娘放心,臣妾不敢,只跟大家和和气气的就是了。”

    方太妃笑道“你很是懂事,怪不得皇上谁也不宠,独独喜欢你。”

    胡漫春低头笑道“其实也多亏了太妃娘娘照拂。”

    方太妃道“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与人为善’罢了。”

    说到这里,太妃回头对身旁宫女道“去拿先前尚衣局送来的那两批云锦缎。”

    两名宫女后退而去。

    此刻两人身旁再无别人,太妃低低道“你前儿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只要王爷抢得先机,此战获胜不在话下,荆南军败了后,挥师京城也指日可待,到时候你便是王爷面前头一号功臣。”

    胡漫春起身道“多谢娘娘抬举。”

    太妃却又凑近了问道“可你担保这消息是千真万确吗?”

    胡漫春抬头笑道“娘娘只管放心。上次冯昭仪闹了一场之后,皇上果然听了她的话,不再让我靠近乾清宫,不过我总也有些手段的,这一次的消息,也是费了些功夫才到手的,绝对错不了。”

    方太妃舒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只盼王爷早日过江,事事顺利。不过越是此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可要留神,皇帝不是个糊涂之人。”

    胡漫春笑的有些自得,道“皇上虽然聪明,可是……对臣妾却十分迷恋,娘娘不必担忧,臣妾心里有数。”

    方太妃见她这般得意,有心再提醒几句,可想到她的身份,却只道“你明白就好,不必我多说了。”

    胡漫春又道“对了,谨宁公主真的要跟颜家定亲?”

    方太妃皱眉道“当初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可颜家总是推三阻四的,后来才勉强答应,但是如今看这个情形……又何必着急呢?到时候再说罢了。”

    胡漫春晓得她的用意,到时候邺王驾临京城,颜家是生是死还说不定呢,何必先把谨宁公主捆绑过去?

    转瞬之间到了十一月。

    乾清宫内生了炭炉,暖意融融。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雪茶垂手立在旁边,嘴巴撅的高高的,时不时地往旁边送出一记白眼。

    原来就在皇帝的身旁,胡美人伺立在桌边上,时不时地端茶送水,很是殷勤。

    皇帝偶尔看她一眼,报以微笑。

    每当这时雪茶都有种想要上去狠踹一脚的冲动。

    忽然听胡漫春道“皇上忙了这半天,也该歇歇了。”

    赵踞道“你若站累了,就先去歇着,朕批完了这些再说。”

    胡漫春竟拉着皇帝的袖子撒娇道“皇上……”

    雪茶瞪圆了眼睛,忍不住道“美人,你不可打扰皇上料理政事,这成何体统?”

    胡漫春即刻满面委屈“公公,我只是怕皇上操劳太甚而已。”

    雪茶道“你要是怕皇上操劳,就别总是在这里扰着皇上。”

    胡漫春看向皇帝,小声道“皇上,雪茶公公他好凶啊。”

    雪茶气不打一处来“皇上,她越发放肆了!”

    皇帝笑微微看了雪茶一眼,并不言语。

    雪茶只当皇帝又在护着胡漫春,暗暗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太监快步走入,上前道“皇上,来自荆南的紧急军情。”

    赵踞略坐直了些“哦?呈上来。”

    雪茶牢记冯绛的话,忙道“胡美人,你还不回避?”

    胡漫春犹犹豫豫地从桌后转了出来。

    赵踞拆开那折子,从头到尾飞快看了一遍,脸上却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胡漫春本正在打量着他的脸色,可见他如此,却有些讳莫如深,看不出来输赢胜败。

    雪茶也在旁伸长了脖子,毕竟荆南跟邺王长江一战非同小可,是有可能决定国运的,虽然雪茶识字有限,却也想一睹为快。

    就在此刻,皇帝抬眸,竟正对上胡漫春探查的眼神。

    胡美人猝不及防,忙顺势低头“臣妾、先行告……”

    一句“告退”还没有说完,赵踞道“美人,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胡漫春道“回皇上,臣妾不敢逾矩。”

    “无妨,”赵踞挑唇道“这一次朕准了。”

    他说着,抬手一扔,将折子扔在了地上“你自己看。”

    胡漫春一愣。

    雪茶本能地想要阻止,可看着皇帝突然泛着几许冷意的眉角,忙停手止步。

    那边胡漫春半信半疑地将折子捡起来,赵踞笑道“看吧,是好消息。”

    胡漫春咽了口唾沫,打开折子,却给其中醒目的“火烧邺王战船”,“攻下蜀都”,“拿下邺王”等字刺了双眼。

    她竟不知自己变了脸色。

    直到听见皇帝笑道“怎么了美人,是不是觉着意外?”

    胡漫春抬头,对上皇帝带笑的眸子,但是此刻,原本那温柔的眸色却泛着刀锋似的冷意。

    “这、这是……”胡漫春无法置信,满心的疑惑不解,却仍握着折子,勉强地垂头含笑道“臣妾恭喜皇上,终于,终于铲除心腹大患……”

    “你恭喜朕?”皇帝笑着,声音淡淡地“你不是该为邺王觉着难过吗?”

    胡漫春蓦地抬头。

    皇帝的眼神像是一把极锋利的刀子,将胡美人的伪装彻底刺破。

    “你……你早就知道?”胡漫春窒息。

    赵踞不言语,只是淡漠地望着她。

    “可是,这……”她浑身泛冷,捏紧手中的折子,虽觉着不可能,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你、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从什么时候?”皇帝看着胡漫春,唇边露出类似讥诮的冷笑“大概是从你进宫那天,朕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吧。”

    胡漫春满面惊愕,脱口道“这不可能。”

    赵踞道“怎么不可能,你真的以为,朕是给你的脸迷住了?”

    皇帝在看见胡漫春的时候,的确给那张跟徐悯有些相似的脸庞惊住了。

    但是在最初的愕然之外,皇帝的心中,却是无尽的寒意。

    宫内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就如同仙草所分析的一样,选秀要经过层层严苛的筛选,其中多是些经验丰富的宫内老人,他们没可能不认识徐悯,更加不会眼瞎到看不出来胡漫春像是谁。

    如果太后并不针对徐悯倒也罢了,偏偏太后容不下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放胡漫春顺利过关,这就有些奇怪了。

    皇帝想找出胡漫春背后的人是谁,所以装出了对她格外感兴趣的样子。

    果然,所有人都以为如此。

    太后更是因而动了杀心。

    从第一次储秀宫走水,胡漫春运气极佳地避开那刻,皇帝便越发确信她背后有人。

    同时,皇帝很快知道了胡漫春背后之人是谁。

    那正是颜珮儿落入清晏湖事件。

    贵妃落水,太后大怒,要惩罚胡漫春,二十杖打落后,胡美人只怕要一命呜呼。

    皇帝本能第一时间赶去救胡漫春的。

    但是他偏偏没有。

    因为皇帝知道,胡美人背后那人,绝不会坐视胡漫春香消玉殒,他一定会先自己而跳出来。

    果然有人跳了出来。

    那正是方太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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