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发簪

    金繁心思多, 不愿参与皇室明争暗斗,更不想惹个随时会炸的火药包。

    打定了主意出手供药。

    不过,他朝堂之事, 没宣珏门清,再加上行走鬼谷, 对将士的忌惮不高,提醒了谢重姒一次,就没再提。怕这祖宗刨根问底。

    同样, 他也没料到师妹转眼就去风月场所, 顺了满满一袋五石散。

    但宣珏料到了。

    上一世,她就甚喜来春莺啼晓,那位女老板得蒙恩惠, 和她关系不错。

    哪怕是她被困玉锦宫时, 也三番五次, 暗中施以援手。

    万开骏当年在揽月池旁遇见她是她引过去的。

    通过春莺啼晓的手笔。

    谢重姒如若来长乐街,只会来此。

    谢重姒接住落入掌心的锦囊, 揣入怀中, 转过身,眉眼很是冷淡, 问“探花郎还查到了些什么”

    宣珏从不理会其余人的明朝暗讽,但她这夹枪带棒的话,却让他呼吸一滞, 干脆和盘托出,垂眸轻声道“三殿下在姑苏偶遇阿九, 临幸后带回望都。太子似因阿九,与三殿下有龌龊纷争。”

    “还有呢”谢重姒合袖看他。

    她鬓边碎发随风轻起,浅紫轻纱裙罩也飘忽而落。

    只是眉眼冷淡得有些陌生。

    宣珏“我让白棠去查他说, 未找到阿九身世家族,似是孤女,随着一处杂耍摊摆艺。方才在同济堂,听金大夫又提,阿九左腿安了铁玉骨。那是西梁才会有的手艺机巧,且非泼天富贵者不可得。她身份不寻常,留她在身边,恐有祸患,殿下谨慎为好。”

    谢重姒也令人去探查了,查到了江南那一步,只是没宣珏快。

    她不辩意味地笑笑“皇城重地,天子脚下,手别伸得太长。”

    宣珏只当没听懂她双关之意,压低声道“已知的大梁国,行兵打仗过的女将,身居高位者,有沧城太守程御寒,安平侯赵九州,后封长定王的卫旼,昭阳大长公主卫旭。阿九极有可能是其中某位。就算不是,那也危险至极杀过人见过血的将士,殿下,您最好不要留在宫里。”

    谢重姒对他点菜似得报名字,已经麻木了。

    四大皆空地习惯他的过目不忘,然后轻笑了声,问道“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想必三哥去姑苏,和谁打过交道,谈了些什么事儿,你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吧说说”

    宣珏一愣,敛神,像是挣扎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去年风雨不调,三殿下南巡赈灾,安抚流民,去姑苏的时候,和齐家有接洽。齐家三房”

    见他还真打算透个底儿掉,谢重姒头皮一麻,抬手制止“够了。我不想听了。”

    她没心没肺地道“朝堂的事我懒得管,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皇兄尚需打磨,和三哥公平竞争,若是你非得这么早站队,想要择贤主而侍,还不如找三哥呢。他慧眼识珠,求贤若渴,会给你更适合的途径皇兄嘛,他成天逗猫写小曲儿,近来去治理水患,还是父皇踹他去的。”

    谢重姒无奈。

    上一世,皇兄去年就差不多振作起来了,好凶斗狠的冲劲全显。

    否则也不至于雷霆速度,将齐家连根拔起。

    这辈子也不知为何,还是浑浑噩噩。

    她颇为好奇,曾经到底得是什么机缘巧合,才能让皇兄那般成长迅速。

    但她不担心储位之争。

    父皇偏袒,再加上万事还有她在这里严防死守,出不了太大岔子。

    所以谢重姒才敢信口胡说。

    但这句话,好巧不巧,踩了宣珏不止一处逆鳞。

    他听着这不偏不倚至极的忠言建议,默然片刻,眸底像是有血色般,隐约竟像是看到前世重影

    她倒在血泊里,浑身是血地朝他扑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

    冰冷虚弱的气息吐在他指尖。

    宣珏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冰冷起来,他温和的神色退散了,语气不变地道“谢殿下良议,惶恐。”

    然后便冷着脸跟在谢重姒身后,七八步的距离,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宣珏造反,前世以来,谢重姒也觉得他性子温和闲散。

    就算听到不堪入耳的折辱,他眼皮都不带眨的。

    闲云野鹤般,入世似出世,功名利禄皆视过眼云烟。

    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倔强至极。

    根本说不动

    谢她良言,惶恐

    说得好听。

    变个意思,不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照做不误吗

    谢重姒脚步快速地走回朱雀街,一回头,发现这人还在,仍旧是七八步距离,像是寸尺丈量出的那般严丝合缝。

    她黛眉蹙紧“你还跟着干甚”

    宣珏“从长乐街回长安巷,只有这条大道。”

    言下之意,他回家。

    只是顺路。

    谢重姒“”

    她也觉得自个儿有些一惊一乍,缓了口气,终于撑到繁华的巷口处,准备终于摆脱某个尾巴快点回宫。

    天已清朗了起来,午阳斜洒,宽阔的朱雀大道上雨迹渐干。

    有小贩撑摊贩卖,卖花的卖吃的,卖首饰的卖小玩意的,应有尽有,吆喝声偶尔也起,用望都官话,或者各地方言,一时间凡世的热闹,涌了上来。

    春光明媚,万物正好。

    有卖发簪的摊贩,见宣珏紧跟着谢重姒,前头姑娘面含怒意,后面郎君垂眸凝神,目光却咬着背影不放,还以为是闹了别扭的小夫妻,吆喝了声“郎君来支簪子不,哄夫人开心。”

    宣珏扫了眼摊铺。

    其实谢重姒是不会缺这点首饰的。

    她压箱底的金银珠宝,垒起来能塞满整个五进宽屋。

    何况除却正式场合,她也不会戴太多,嫌累赘。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看到了枚紫玉盘花簪。

    青紫的簪上,缠绕花枝,有点像金繁花室里头的藤蔓,但却要纤细小巧地多。

    顶部,是数朵层叠绽放的牡丹,花瓣精致可数。

    其实有些不伦不类,毕竟牡丹没有藤蔓。

    但宣珏一眼瞧去,便觉得适合谢重姒特别是她今儿本就是淡紫裙衫。

    于是他也不问价,搁了枚碎银子在摊上,朝摊主一点头,就轻轻拿走那枚紫玉牡丹簪。

    摊主没想到,还有不问价就当冤大头这种好事,捏起碎银子,笑得见牙不见嘴“郎君眼光不错。”

    雨停后,街上人多了起来,人流涌动。

    谢重姒没注意这处不过瞬息的动静。

    忽然,听到宣珏喊了声“尔玉。”

    谢重姒许久未从他口里听这个称呼,一震,下意识停住脚步。

    身后,宣珏快步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一抬手,不知放了个什么在她头上,只觉得发髻一紧,她迟疑着抬手,抚摸过去,发现是触感温润细腻的发簪。

    眼前人垂眸看她,眸光莫测,清浅的眼底印出她诧然的神色。

    谢重姒有一瞬间的恍神,宣珏语气比之前冷淡几分,公事公办般道“很衬殿下。”

    宣珏顿了顿,又淡淡地道,“不要便扔了。像待那花灯一样就行。”

    反正她不喜发饰,不戴的话,他也能骗自个儿是她懒得戴。

    谢重姒“”

    不是,您还记着两年前那腊八灯笼呢

    重活一世,还小心眼起来了怎么着

    谢重姒没经历过宣珏对她这种强买强卖,被罕见的直接,捣鼓得没来得及反应。

    回过神来,就见他微微颔首作礼,头也不回地入了长安巷,转身回府了。

    谢重姒犹豫了下,拔下发簪,捏在掌心把玩片刻,叹了口气。

    将发簪小心收进了袖袋里。

    而另一边,长安巷的垂柳也翠绿如翡,栅栏攀附的迎春花谢了,蔷薇却盛开来。

    再往里走,是素来清正端和的宣府。

    宣珏心里有事,本想直接回画室书房一趟。

    刚进自己院落,白棠就上前,小心翼翼地禀报“主子,刑部有急事,二公子要找份卷宗,在您书房里。不是东面那间。”

    白棠只知宣珏偶尔会闷在东书房里,谁都不让进,还以为听到宣琮去了南书房,宣珏会不以为然

    毕竟,白棠也经常进南书房汇报事务。

    没想到,宣珏神色一变,越过他,快步向南书房走去。

    房门半开,内室里,宣琮坐在书案前,翻看刑部之前的卷宗,听到弟弟来了,淡声道“忙回来了坐。”

    旁边还有数张太师椅,宣琮没抬头,只抬手指了指。

    宣珏没坐,走到跟前,低下头,不知看到了什么,薄唇紧抿。

    宣琮见状,也不和他磨叽打太极,将掌心捏握盘玩的玉饰一丢。

    玉雕轻轻落在书案上。

    宣琮“说说,怎么想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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