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灵女契

    重樱确信卫无欢是生气了。但他生气的点,她没琢磨出来。

    卫无欢刚正不阿,从不冤枉一个好人,放过一只恶妖,重樱替花岚衣沉冤得雪,避免镇妖司错判一桩案子,于情于理,都不该招惹卫无欢生气的。

    十四趴在她脚边,表示同意她的观点。

    “或许我应该去道歉。”重樱喃喃自语,“不知他喜欢什么”

    宫明月端起茶盏,眉眼氤氲在雾气里,看不真切。他轻轻啜了一口茶,说“他喜食汤圆。”

    “师父竟知道他喜欢什么。”

    “偶尔翻过他的资料,便记住了。”

    宫明月在别的雄性生物身上吃的醋加起来能有八百缸,就连从重樱身边经过的雄性路人甲都没逃过他的扫射,对卫无欢居然这么大方。

    重樱犹疑。

    她仔细回想了片刻,发现一个大问题,这么久以来,宫明月的确从未吃过卫无欢的醋,这不得不让她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奸情。

    要不是宫明月直得不能再直,重樱有理由怀疑,他对卫无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企图。

    发现重樱在盯着自己,宫明月搁下茶盏,眉目间的笑意一掠而过“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给他做汤圆,你会不会生气”重樱撑着下巴,试探道。

    “你若生气,我替你杀了他。”

    “不许乱杀人。”重樱赶紧阻止。

    “好,都听你的。”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很让重樱怀疑,他今早出门是不是捡了一大笔钱。

    重樱要管镇妖司,卫无欢是镇妖司的老大,和卫无欢打好关系,就等于和整个镇妖司打好了关系。

    上下级和睦相处,能减轻一半的工作量,她可不想招惹了卫无欢,以后被他公报私仇。

    重樱命傀儡人做了一碗汤圆,揪住十四的耳朵,一起去道歉。这次卫无欢动怒,很大可能与十四有关系。

    傀儡人是木头做的,被施了术法,点通心窍,平时可以帮着做些杂事,比如掌舵、洒扫、做饭。

    重樱舀起一颗汤圆,尝了口,味道还不错,便放心地端上了,去敲卫无欢的门。

    丁思雨从门前经过,提醒道“大人在处理要事,不方便见客。”

    重樱将丁思雨拽到角落里“小丁姑娘,这汤圆是我做来替我家这只傻老虎赔罪的,麻烦你帮我呈给卫大人,就说我管教无方,下回一定注意。”

    丁思雨好一会儿才道“此番大人动怒,与你养的这只老虎无关。”

    “那他是在生我的气”

    “你当真不知道大人因何生气”

    “还请小丁姑娘赐教。”

    重樱态度良好,说话客客气气的,丁思雨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你选了大人做神侍,岂可再与一只大老虎结契大人是堂堂镇妖司的统领,与一只大猫平起平坐,成何体统。那花岚衣更是心术不正,满肚子的坏水,这样的人,你也与他结契,究竟置大人于何种地步。”

    重樱一时半刻没消化明白丁思雨的话“你说结契什么结契”

    “你在翡翠谷内取灵女血,将契约封入大人眉心,选了大人做你的神侍。虽说草率了点,到底大人品行高洁、风采卓绝,当得起灵女的神侍。可其他人是怎么回事历代灵女的结契者不乏当世的佼佼者,即便有看走眼的,也没离谱到选一只畜生做神侍。”丁思雨愤愤地瞪了一眼十四。

    重樱震惊,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听话咒么”

    丁思雨比她还震惊“你拿它当听话咒使”

    重樱“”

    她被宫明月给坑惨了。

    这桩误会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要是卫无欢知道还有一大帮子飞禽走兽也被她种了契约,会不会气得扔她下海。

    丁思雨从她手中取走汤圆,叹息道“大人没那么小心眼,过两天就会自己消气了,你回去吧,你的话我会转达给大人的。”

    重樱叫住丁思雨,疑惑道“小丁姑娘,你向来看我不顺眼,怎么”

    “怎么突然对你客气起来”丁思雨自动接了她的话。她的确不喜欢重樱,还曾在镇妖司的门前为难过重樱。

    这些日子,她跟随卫无欢在海上搜寻重樱的下落。有一次,他们的船遭到了鲛人的攻击,一船人险些葬身大海。绝境中,她问卫无欢,重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他赔上自己的命

    卫无欢说“灵女现世,必因祸患。她不该,葬身大海,战场才是,她的归宿。”

    “你是说她会死”

    “牺牲,乃灵女,宿命。”

    东陵大陆一共出了八代灵女,无一例外的,都未得善终。曦灵女更是散尽修为,永世不得超生。

    她们牺牲的时候都还年轻。

    面前这个少女,也才十六岁而已。

    思及此处,丁思雨望着重樱的眼神复杂了些,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毕竟你是身系苍生的灵女,我对你还是应当客气些。”

    下过雪后,天气愈冷。

    雪后初霁,凝冻的海面铺着夕阳的余辉,满目跃金。

    重樱捧着一件披风,穿过斜阳,停在宫明月的门前。

    这件披风被她不慎泼了茶水,交给那几个傀儡人洗干净,在海风里吹了好几日才干。

    宫明月的屋门虚掩着,重樱鬼鬼祟祟,望了又望。

    门缝中依稀窥见宫明月的身影。

    宫明月以手支着额头,斜倚在榻上,闭着眼小憩。

    蛇不喜欢冬天,入冬以后,他鲜少出门,整日无精打采的,从骨子里透着股倦怠。

    重樱伸手轻轻将门推开,无声无息地走到他面前。

    她想起丁思雨说的那番话,气得牙痒痒,并起左手双指,凝出一丝灵力,在右手食指尖戳了个针眼大的血洞,刚将指尖点上宫明月的眉心,宫明月猛地睁开双眼,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重樱被一股力道带着,腾空而起,扑进了宫明月的怀中,与此同时,门窗传来“啪”的一声,严严实实地合了起来。

    整间屋子霎时罩上一层阴影。

    “想捣蛋”宫明月伏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她,眼尾微翘,艳色流淌。

    他的眉心处凝着一颗殷红的血珠,是重樱未及时画出来的符咒。那一滴血点缀着他冷白的肌肤,如同炽烈燃烧的火焰,映入重樱眼底的瞬间,烫得重樱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明明是你捣蛋”重樱将脑袋偏过去,不去看他那眉心灼灼一点殷红,“结契的咒语,骗我是让人听话的咒语。”

    “与你结契之后,事事都要对你言听计从,这难道不是能让人听话的咒语”宫明月的五指插入她的发间,温柔地替她梳理着凌乱的发丝,“是我的樱樱太单纯,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当初我教你时多问一句,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重樱听说还有这样厉害的咒语,窃喜都来不及,那时她满心想的是拿这个去挟制卫无欢,更想到这么厉害的咒语,万一能偷袭成功,用在这条蛇的身上,那便是这条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满脑子都是杂念,只想着赶紧学到手,根本顾不上去多问一句。

    “师父把我给坑惨了。”重樱咕哝。

    “我教你时,也未想过你会将它滥用到如此地步。”宫明月失笑。

    “师父可否让我也画上一道”重樱跃跃欲试。

    “不可。”

    重樱刚皱上眉头,宫明月说“我不想被十四认为是它的同类。”

    重樱顷刻间明白过来,宫明月吃谁的醋,都不吃卫无欢的醋,是因他把卫无欢已经与十四划为了一个等级,不屑将他当做情敌。

    宫明月说完话,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眼眸阖了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重樱被他禁锢在怀里,压得快喘不过气来“师父,能不能松开我”

    宫明月在她身边侧躺下,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将她当做了大型抱枕,搂在怀里“陪我睡会儿。”

    宫明月的身上冷冰冰的,冬天对于蛇来说,很难熬。

    “你身上真暖和。”他由衷地感叹道。

    宫明月这种萎靡不振的状态,一直保持到船抵达海岸。

    大魏已经进入凛冽寒冬,大雪铺了满目的苍白。码头上,国师府派来的马车停在寒风里已久,车顶上覆着一层积雪。

    重樱与宫明月下了船。

    宫明月裹着一件厚重的狐裘,墨发束在脑后,青丝倾泻如瀑,发尾被风轻轻扬起,很快沾上一层雪粒。他的皮肤是冷白色的,经风一吹,更白了几分,雪肤红唇,长身鹤立,披着簌簌落下的雪,好看得像幅画儿。

    “大人,十姑娘。”前来迎接他们的胡管家,撑开一把伞,罩在二人的头顶。

    宫明月接过那把青竹伞。

    重樱转头,看到师千羽和卫无欢相继下了船。

    丞相府与镇妖司的马车也到了。

    重樱走到师千羽面前,与他话别。

    师千羽的这具身体,原本就是人类的身体,可以自由进入天都城,他带来的那些幼鸟,无法通过天都城的结界,只能暂时养在郊外。

    重樱与他聊了几句,胡管家过来催她离开。

    重樱急急问了句“你还会回凌云书院吗”

    “会的。”师千羽颔首,声音被风雪声压下几分,意有所指,“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认识的那位二公子。”

    重樱笑着说“那好,到时候凌云书院见。”

    雪大了起来,重樱穿过风雪,眨眼间,发间就堆了一层霜白。宫明月掀开帘子,半是拈酸地说“怎么与他有说不完的话”

    “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我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两根手指。”重樱反驳。

    “进来。”宫明月吃了口冷风,咳嗽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指纤若白玉,骨节分明,在这雪景的衬托下,尤为十分晃眼。

    重樱抓着他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

    她依着宫明月坐下,掀开车窗的布帘,入目是卫无欢的身影,卫无欢似有所感,回过头来,隔着苍茫雪色,意味不明地睇她一眼。

    如丁思雨所言,卫无欢确实没过两日自己就消气了,至于那碗汤圆,重樱并不知道是否进了他的肚子。

    后来他似乎接受了自己和十四同为神侍的事实,连十四主动找他玩都没拒绝,有时他还会帮十四顺顺毛,喂喂食,可把十四给美了这么些天。

    宫明月没让十四上他和重樱坐的这辆马车,十四只好委屈巴巴去和胡管家挤一辆车。

    风雪大,宫明月一到冬日又畏寒,国师府的马车用的帘子都是千挑万选的,垂下来后,将寒气隔绝在外,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马车内有准备好的手炉,炉子里添着香丸,袅袅幽香,填满车内,吸一口气,都是淡淡的甜香。

    重樱刚才抓宫明月手腕的那一下,触到他指尖,只觉凉得像块冰,她捧起手炉,递给宫明月“师父,暖暖手。”

    宫明月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正好马车滚过一块石头,狠狠颠了一下。

    重樱额头磕上他的下巴,喉中发出一声闷哼。

    宫明月扶着她的肩,蹙眉道“快让我看看。”

    脑壳和下巴比,当然是脑壳硬,重樱抬眸,窥见他白皙的下巴上印着一块磕出来的红斑,不由哭笑不得。

    宫明月打开抽屉,拿出一瓶药油,用指尖沾了,轻轻揉着她磕到的地方。

    重樱被他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她紧张得双眼四顾“师父,我们已经到了大魏。”

    她指的是他们两个如今依旧是名义上的师徒,大魏重礼法,师徒越矩,是会遭到世俗的围剿的。

    “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掀开帘子。”宫明月神色慵懒,嗓音低沉,“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

    “拿我当暖炉使。”重樱嘴快地接了上来。

    她发现了,上回宫明月抱着她,睡了一个暖和的觉后,就常常在无人的地方搂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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