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小说:小饭馆 作者:少地瓜
    宴会结束后, 展鸰和席桐就按照约定去见了褚清怀。

    许久不见, 褚清怀瞧着又清瘦了, 整个人如同一丛青竹, 不过双眼之中却更有神采,约莫心情不错。

    两边相互见礼,分别落座, 果然就听褚清怀道“前儿京里来消息了,圣人听说了这回的事后龙颜大悦,特意口头嘉奖。如今京里正用你们进上去的那几坛酒精验证、比对,约莫年底就能有结果了。不过正经嘉奖许要拖到年后。”

    酒精的事情上奏之后, 堪称朝野震动, 连后宫的娘娘和公主们都惊动了。毕竟若此事果然能成, 光是军中的伤亡率就能降下来一个惊人的数字。而等它广泛应用到民间,更会有成百上千万的百姓受益,端的是造福后世、功在千秋史书上必然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毕竟结果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显现出来,而年前那段时间事儿太多,既有外地官员进京述职,还有外国使者, 更有各种国宴家宴,圣人也要封笔一段时间,不可能处理政事,基本上拿不出空来讨论嘉奖的事儿。而等到年后, 究竟如何嘉奖, 又该奖些什么, 因为中间还涉及到政治,少不得要象征性的扯皮

    展鸰和席桐倒没觉得失望,反而因为这会儿就听到风声而有些欣喜。

    他们下头进上去的东西、报上去的结果,圣人和满朝文武总不可能听什么信什么,总得亲自试过了才能给信儿,不然还不乱了套

    见他们这样坐得住,褚清怀心中暗自赞许,又缓缓吃了半杯茶,舒缓一下因为应酬而隐隐灼痛的胃,这才颇有几分慈祥的道“我腊月前就要进京述职,届时也会联络人尽量催一催。”

    顿了顿,他又难得透了点口风,“如今的圣人是个做实事的,奈何老圣人功绩太过,后人轻易奈何不得,眼下你们也算是瞌睡送枕头了”

    谁都有野心,谁都想青史留名,可这事儿也不是想就能成了的尤其当你的前任很能干,没留下太多可供施展的地方时,这种忧愁便越发浓郁了。

    现如今外头没得仗打,境内又大体安定,试问哪个君主能在这样太平的大背景下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业不光武将难做,圣人也难啊,难

    展鸰和席桐心头一动,都起身道谢,虽然知道他的动机肯定不单纯,不过还是道“我们并不着急,还望大人以大局为重、小心为上。”

    毕竟如今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褚清怀还算是个相当不错的官方发言人,若他出了什么问题,往好了说他们是给旁人做嫁衣;往不好了说,大家一起玩完儿

    褚清怀点头,也不多说套话,“我自省的。”

    之所以催促,也并非全然为了给这两个孩子讨赏,还关系到他将来的命运。若是操作得当,嘉奖顺顺利的批下来,他少不得也能加官进爵若是一个不留神给人钻了空子,恐怕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说完,他屈起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打几下,“约莫十一月就会有人过来交接,稍后我进京述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面圣,若有人作梗,圣人一直想不起来,我也只好等着在驿站罢了。锦儿便不与我同去,可惜夏白也要随我一同进京,我的本意是送她去蓝兄那里小住,只是那孩子却是个倔脾气,死活要在家里等我回来,如此,还要劳烦你们多多费心。”

    话音刚落,他竟站起身来,朝展鸰和席桐一揖到地。

    唉,这就是家中没有夫人的坏处了,但凡他一走了,孩子就没个照应。官场险恶,他又是外来的,下头一众官员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办差也就罢了,但倘若真叫他将女儿的性命安危托付给这些人却也不能够。

    思来想去,竟还是这些个江湖侠客值得信赖一来大家有些个交情在,江湖人重义,心性相对单纯直白,关键时候反而比官场中人有骨气;二来不怕说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好歹自己还有点儿利用价值,哪怕冲着这个呢

    两人慌忙避开,又齐声道“使不得”

    稍后三人重新落座,展鸰才道“不怕说句往脸上贴金的话,在我心里,锦儿同我的亲妹子也没什么分别了。若您不嫌弃,回头我只叫她与我们一并住在客栈就是了那里人多又热闹,一来有个伴儿,不至于苦等难熬;二来也安全些。”

    虽说一个官家小姐长期住在城外客栈传出去不大好听,可总比叫她一个人在家等着强。再说了,他褚清怀是那等会为了所谓名声就致家人于险地的迂腐之辈么故而褚清怀略一思索,也就答应了。

    席桐有些好奇的问“蓝大人他们不需要进京述职吗”

    俩人不都是知州么,怎么蓝源不用进京

    “本朝官员每三年一任,任期到的那年进京也就是了,不然都天南海北的,光是往来加等候只怕就要个月,竟不能正经办差了,哪里还能为民做主呢”定下来女儿的安置问题之后,褚清怀瞧着便放松很多,这会儿也能笑得出来了。

    貌似蓝源才上任不久呐展鸰和席桐恍然大悟,也跟着笑起来。

    确实如此,这会儿可不是那拥有海陆空立体交通网络的现代社会,眼一闭一睁,半个国家过去了大家赶路基本上都是按月算的,若是再远些的,提前大半年动身也不奇怪。若果然一年一进京,那些远点儿的官员光来回奔波就行了,还当的什么官

    三人说笑一回,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展鸰还跟席桐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席桐也点头,“这对父女,确实叫人没的说。”

    当女儿的褚锦不管去了哪儿都想着给父亲弄点儿什么好吃的,哪怕是点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也想着那个亲爹;而褚清怀为了女儿,也是力排众议,不在乎外界眼光,叫她肆意活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如今但凡有点风险,他头一个想到的也并非自身安危和前程,而是女儿自己在家可能会害怕

    展鸰正感慨,忽然听席桐来了句,“以后我也是个好爸爸。”

    如今他们每隔三天就去请纪大夫把一回脉,药方也改了几回,明显能感觉出身体轻快许多,睡眠质量也高了。根据纪大夫说,只要他们这么保持下去,根本不妨碍要孩子

    她噗嗤一笑,“你想的也忒远了”

    话虽如此,她自己却也忍不住顺着想象起来若是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会是何种情境

    若是个女儿,必然是千娇万宠的,只怕日后也是褚锦那般风风火火的模样,总不会叫自己受了委屈;

    若是个儿子,嗯到时候再说左右是饿不着。

    两人在马背上牵着手,晃悠悠的往前走,心情十分美丽。

    本来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已是意外之喜,谁能想到如今他们还能堂堂正正的成亲呢周围那么些人都诚心诚意的祝福,直叫他们受宠若惊。

    这几个月习惯了还好,打头里刚定下来那些日子,俩人连着多少天睡不好觉,时常半夜警醒,噩梦连连,唯恐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幻泡影

    唉,活着真好啊

    前头郭先生他们的大部队已经先一步回了一家客栈,等展鸰和席桐慢吞吞晃回去的时候,就见大树提前立在路边,不等他们下马就道“掌柜的,城东清宵观的两位道长来了。”

    “两位道长”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滚鞍落马,又追问道,“可说了有什么事么”

    两人平时三催四请都不肯下山,如何今儿突然到访

    大树替他们牵马,闻言摇头,“我们问了,他们只不肯说,非要等您二位回来才肯开口呢,如今都被请到后院吃茶。”

    顿了顿,又道“带了个包袱来的,两位道长一个包着手,另一个露着的肌肤也是伤痕累累,好像给什么灼伤了似的,怪吓人的,可瞧着心情不错。”

    灼伤那俩人不是说了不炼丹了么怎么又弄伤了

    而且既然伤着了,又兴奋个什么劲

    两人快步往里走,席桐就低声道“可能是研究出不得了的东西来了,不然依那两位的修养,轻易不会动容。”

    展鸰也是这么猜想的,而稍后见到的情景也很好的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来的果然是清宵观的张道长和宋道长,两人还是穿着那身洗的磨毛了边的旧道袍,正坐在后院吃茶,见他们进来便双双站起,难掩激动的道“两位道友,且瞧瞧这个吧”

    说着,就要去解包袱。

    “先别忙活了,”展鸰一看张道长露出来的伤痕累累的手就觉得直抽抽,“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又叫小翠儿去拿包括医用酒精在内的纱布等物。

    席桐也催着宋道长拆了手上缠的纱布,见一双手,尤其是十指和手掌前半部分都又红又肿,好些皮肤都有着严重灼伤的痕迹,就皱眉道“又炼丹了”

    “非也非也”宋道长赶紧解释道,“自打上回之后,观里就将炼丹的朱砂、水银等物尽数收了起来。只是到底闲着难受,可巧前儿有个小道士伤着了,我们便用了你们送的酒精给他抹了,这样热的天,竟一点儿没化脓,日不到就结痂了我们看的心热,也想试探着做了试试”

    展鸰麻利的替他们用清水清洗了,又用酒精消毒,听后哭笑不得道“既如此,怎么就把手弄成这样对了,小翠儿,去后头煎两幅消炎败火的药来”现在天还有些燥热,偏偏伤在手上,并不容易好,还得是内服外用、双管齐下才好,不然回头感染就麻烦了。

    还做酒精呢若真是做酒精,也就是个酿造、蒸馏的活儿,可这俩人手上明显是强酸或是强碱的灼伤

    说起这事儿来,两位道长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宋道长刚想习惯性的挠头,却又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只好炸着两只手道“观中无酒,又没有闲钱到处买,可巧还有一袋子有些干瘪的土豆,我们师兄弟两个就琢磨着,索性先酿些酒”

    展鸰和席桐听得一阵无语,心道你们这动手实践能力也够强的,做酒精就先从酿酒开始,那周期得多长啊得亏着手边还有几个土豆,不然可不得先耕地撒种

    就听张道长接道“只是我们到底没得经验,又蒸又煮,胡乱发酵数日,倒也得了些酸液,谁知略碰了一下手就这样了。”

    酸液

    席桐仔细询问了他们的操作过程,然后恍然大悟,又惊又喜又无奈

    这俩人估计是误打误撞做出醋精来了

    那玩意儿可不是具有强腐蚀性么

    展鸰目瞪口呆,傻了半天才喃喃道“你们还真敢啊直接就用手碰了”

    怎么不拿脸接这安全和防范意识也忒差了点儿

    两个道士给说的面红耳赤的,小声道“本以为就是些酒,最多没法喝罢了,谁成想”

    “还想呢这事儿能存着侥幸心理么”展鸰正色道,“一个不小心,那是能出人命的得亏着这个不蔓延,不然稍后我们看到的可能是您二位的尸骨啦,不对,没准儿尸骨无存,就这样,你们还划算什么清宵观重振的那日啊回头替你们上坟的时候捎个话儿也就是了,费这么大劲干嘛”

    难得碰见两个具有科学探讨和实践精神的人,容易吗他们怎么就这么马虎

    张宋二人给她骂的抬不起头来,脸涨得通红,偏偏口齿不如人,想插嘴都插不上,只好垂头挨训。

    等展鸰后头骂的口干舌燥,抽空去喝水润嗓子的当儿,宋道长赶紧插空道“谁知也是因祸得福,后来我们琢磨了几天,又干脆用你们送的酒精打底,竟得了个稀罕物特带来给你们瞧瞧”

    说着,张道长就将包袱里那团白茫茫的不规则固体物推了过来,两眼放光、满脸神秘的道“此物当真妙不可言,热时若水,冷状若冰,却遇火可燃我与师弟将其命名为火冰”

    展鸰和席桐一看那玩意儿就震惊了,又顺手弄了点儿下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了,果然是固体酒精

    展鸰就觉得满脑袋轰隆隆跑马,扶着席桐道“不行,我得冷静会儿。”

    别说她了,就是席桐也给惊得不行,看向张宋二人的眼神都不大对了,里头满是敬意

    没的说,这就是妥妥儿的古代化学家啊

    他们先是误打误撞做出了醋精,然后估计是容器下头没清理干净,与后来陆续加入的高浓度酒精和石灰等发生了化学反应,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把固体酒精弄出来了

    只是大概因为比例没找准,这酒精的成色不大好,烧起来并不算多么稳定,还劈啪作响,显然颇多杂质。

    但这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最难得吃螃蟹已经解决了,剩下的提纯还不是小意思吗

    张道长和宋道长被他们两个的反应弄的满头雾水,心下越发惴惴不安,有些踟躇的问“如何,你们觉得如何”

    若放在以前,他们两个就是弄出点儿什么来也不过关着门瞎琢磨,难得现在有了两位志同道合,关键貌似还无所不知的同道中人,这才迫不及待的过来分享,可瞧着对方怎么情绪波动有些大呢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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