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这天回到家,宣织夏收拾了点行李,然后订了商氏附近的酒店,打算接下来实习期就住在酒店了,花钱省去通勤的麻烦。

    酒店距离商氏总部近,步行即可,所以宣织夏没再开车前往公司,也就不再经过地下停车场。

    商书霁有意无意地控制着上下班经过停车场的时间,但都不像宣织夏来实习的第一天那样碰巧遇上,“缘分”没了,只得作罢。

    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这天晚上是商氏的创立日周年庆。

    宣织夏和方学然作为实习生,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参加。

    但他们对内宣传二组有秦霜净和另一个专员两个正式员工,一共两个参会名额,另一个专员骨折请了一个月假后还没好、又连接两次续了半个月假期,如今仍然没有回来上班,所以多了个参与周年庆宴会的名额。

    秦霜净问宣织夏和方学然晚上有没有时间、想不想参加,都想的话她可以强行多带一个过去,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方学然好奇心旺盛,表示想要参加。

    宣织夏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不太喜欢宴会的场合。”

    人多,再安静也吵,而且宣织夏对和别人交流应酬不感兴趣,也对商氏的继往开来不好奇。

    宣织夏不想参加,秦霜净无所谓“行,那正好两个名额。”

    到了下班时间,秦霜净和方学然准备去周年庆宴会,她们说起宴会场地的酒店,宣织夏有点意外“我最近正好住在那里。”

    方学然不清楚酒店具体情况,只笑道“是吗,那正好,下班还能一起走一段。”

    秦霜净在商氏待得久,对周边环境摸得清楚,而且商氏也不是第一次在那家酒店办宴会了,她知道那酒店的规格和价格,闻言不禁讶异了下“你实习期间都住在那里”

    宣织夏微微颔首。

    秦霜净作为一个坚定不让公司薅自己羊毛的老油条打工人,顿时都想打开计算机帮宣织夏算一算他实习三个月到底亏了多少

    三个人同行到了酒店,然后宣织夏和她们分开,直接去了酒店的餐厅先吃晚餐。

    酒店的另一层楼里,宴会厅中,柳从善指了指大门口刚进来的秦霜净和方学然,对旁边的商书霁叹气,颇有几分抑扬顿挫地说“可惜哦,宣公子人没来啊,白等了吧”

    商书霁情绪平和“他本来就不可能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柳从善鼓了下掌“进步了,书霁,没否认你是在等人家了。”

    商书霁“”

    柳从善“虽然我说了好几遍了,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和宣公子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跨越的家族世仇吗你主动一下,别这样私底下单方面虐恋情深了行不”

    商书霁面无表情。

    “我是真替你着急啊,你这心性我是真望尘莫及,人宣公子坐在十九楼两个月,你愣是能当没这回事,

    也不去找人家,但今天这种场合又指望着缘分能把宣公子给你送过来,你这真是啧”柳从善道。

    商书霁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不打算再听这人高谈阔论。

    留下助理稍后圆场,商书霁径直离开了宴会厅。

    然后,意料之外,商书霁和宣织夏在楼下花园里遇上了。

    宣织夏刚才到了餐厅,才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工位上。他不爱玩手机,一般也没什么总要联系的人,所以时不时会放下手机就忘了。

    好在公司离得近,宣织夏折返回去拿了手机,再回酒店吃晚饭,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准备离开的商书霁。

    两人都怔了怔。

    然后商书霁问“来参加公司周年庆,还是别的事”

    宣织夏微微摇头“这里离公司近,我最近住在这里。商总这是周年庆露过脸,现在就要走了”

    商书霁点了点头,心想难怪没再在停车场遇到过宣织夏。

    “宴会上人太多,我并不喜欢。而且我一直留在那里,反让其他人拘谨。”商书霁说。

    寒暄过了,本来应该告别了,但商书霁犹豫了下,在宣织夏开口说再见之前,他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宣织夏顿了顿“还没有,正打算回酒店餐厅里吃。”

    这才下班时间过了多久,很显然来不及吃饭,商书霁这话问得很白。

    商书霁接道“我离开宴会匆忙,也还没有吃饭,一起”

    宣织夏眨了下眼,认真打量过商书霁的神色,然后摇头拒绝,语气还是温和的“不太方便,商总。”

    回绝到这儿,已经足够了。

    商书霁并不显尴尬,从容颔首“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你慢走。”

    宣织夏也点了点头。

    两人分开,宣织夏不紧不慢地步入酒店大堂,商书霁走出一小段后,回过头看他的背影,然后轻叹失笑。

    他本来不想打搅宣织夏的生活,所以一而再克制,克制成了习惯,刚才试图邀请宣织夏共进晚餐已经是打破了这种“习惯”,但他竟然觉得很自在,即便被拒绝了也很放松。

    商书霁觉得,大概是柳从善的“高谈阔论”给了他一个契机,让他可以稍微突破一下克制的习惯,完了还可以推给都是柳从善总跟他念叨、影响了他坚定的心境

    但如此越界,一次即可,再多就太冒犯宣织夏了,或许会让宣织夏对他印象变坏起来,而且商书霁也担心会克制不住自己。

    翌日早上,宣织夏来到办公室时,里面坐着惯常来得最早的方学然,还有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方学然和那人正在聊天,宣织夏进门时正好听到一句,像是在聊商氏的员工待遇情况。实习两个月以来,方学然对商氏的好感度倍增,已然将毕业后进入商氏正式工作作为了规划,和人聊这话题并不奇怪。

    “哎,织夏你来了。”方学然打招呼道,“这位就是霜净姐之前

    说的那个腿受伤请假的专员,他今天复工了。

    宣织夏对对方颔首你好,我是和学然一起的实习生,宣织夏。”

    柳从善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一声,说“你好你好,我叫柳从善,柳树的柳,从善如流的从善,比你们早来公司几年,不介意的话叫我声哥,直接叫大名也行,大家都一个部门的,随意。”

    然后,柳从善继续跟方学然聊了下去“咱们公司,待遇肯定没得说,行业内一顶一的好,学然你以后想来这儿那是太对了。你也不用紧张,能来实习,秦霜净昨晚还带你参加周年庆了,那校招的时候就比其他人更有优势,而且优势大多了,只要你到时候别打面试官,offer肯定顺利到手”

    方学然笑了笑“那我可就当真了啊。”

    “当然要当真,柳哥我不说假话,不然你回头问问在商氏工作的学长学姐,我这经验可靠谱了。”柳从善又极为自然地问起,“哎,不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吗,学然你男朋友有没有考虑好在哪里工作啊这种事还是早点商量好,免得回头高高兴兴的毕业季真闹得苦哈哈的,多不好,是不是”

    方学然摆摆手,还是笑,大大方方道“我没男朋友,而且我不喜欢男的。”

    柳从善一乐“是吗,那挺好的,省事啊。哎,那织夏你呢以后打不打算来这里工作,有对象了没”

    柳从善问得自然,而且刚和方学然说过这话题,现在问到宣织夏身上,就像是不想显得区别对待、所以也把宣织夏拉进话题。

    宣织夏淡定地摇摇头“暂时没有这两方面的打算。”

    柳从善松了口气,脸上更乐了,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办公室门又开了。

    这回是秦霜净上班来了。

    看到办公室里的人,秦霜净一挑眉“柳经理这一大清早的,这是帮人资部抓考勤来了幸亏我没迟到啊。”

    听到秦霜净的称呼,宣织夏和方学然都愣了愣。

    柳从善乐呵呵地站起身“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么乐于助人的人吗。我就是来早了,在本楼层随便逛逛,看你这里实习生在,就进来聊聊天嘛,关心关心大学生的实习感受。”

    方学然茫然了“等、那个柳哥不是我们组的专员吗”

    秦霜净笑了下。

    柳从善一脸镇定“我没这样说啊。”

    方学然“可是”

    “我刚才就是说,我们是一个部门的的确是啊,商氏企划宣传部这个大部门,下属企划部和宣传部,我是企划部总经理,你们是宣传部的,大家都在十九楼嘛,不用分那么细。”柳从善“有理有据”地解释,“至于刚才,学然你误以为我是请假回来的专员,我没有解释,主要是不想让你们两个实习生紧张。”

    见方学然尴尬起来,秦霜净啧了声,赶人道“得了,柳经理您老人家快走吧,别搁我这儿玩微服私访sy了。”

    柳从善从对内宣传部二组的办公室出来,

    就给商书霁发了消息我刚才又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一把,帮你打听过了,宣公子真是单身,你抓紧点吧,过了这村没这店,还是你真想回头宣公子谈恋爱了,你去暗戳戳插一脚啊

    商书霁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复你怎么打听的

    柳从善我去他们办公室了,问的本人对了,宣公子本人还说,以后没打算在商氏上班,所以你真的抓住人实习期最后一个月吧我都替你急

    商书霁没回复了。

    他不觉得宣织夏的生活里缺一个人,只担心自己贸然地闯入,反倒破坏了宣织夏原本平和的生活,给他造成困扰。

    而且,宣织夏已经记不得他了。

    商书霁还是没有新动作,柳从善代入地急了几天,然后也放弃了,他总不能帮商书霁去追人吧算了算了

    宣织夏他们这一批实习生的实习期很快迎来结束,学校也即将开学。

    开学后就大四了,这学期课少,但紧跟着来的就是秋招或保研这类事情,毕业论文也得有所打算。

    上学期末,学院里已经让学生和老师互选定下了每个学生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还让学生提交了导师签字的开题报告。

    这个学期倒没有统一特别要求毕业论文的进程,按往年情况来看,论文初版定稿也是大四下学期、五月初才要求上传系统,紧跟着安排答辩,根据答辩反馈再进行修改和上交最终定稿,看起来时间还很充裕。

    不过,下学期上传学校系统的“初稿”是指已经通过导师指导意见的、调整好所有格式的定稿”,答辩后的修改不会太多,真正的修改完善基本在导师点头让你上传查重前就已经完成了,和学生电脑里自己的“初版”、“修改版一二三”这类定义不太一样。

    这学期什么都不做、完全留到最后一个学期肯定会慌里慌张、也不合适,但毕竟只是本科论文,要求没那么高,所以大四上这个学期,不少学生在导师不主动催的情况下,会暂时先忙其他事、不着急毕业论文。

    而宣织夏不考虑别的,上课之余只剩下毕业论文一项。学校里图书馆一位难求,而且人多了总有点闷,所以宣织夏开始常驻自己的书屋,在书屋里慢悠悠地写论文。

    他们这专业,学院文件上本科论文字数要求是六千字即可,但导师要求一万字以上,又不能太多,所以一万五以下。

    宣织夏写着论文、跟导师交流修改意见,不知不觉天气就寒冷下来。

    他不太喜欢冬天,这是他最容易生病的季节。

    而且,他父母的生日集中在冬日,但如今他们人已经不在了,宣织夏给他们过生日得到墓碑前,他不太喜欢那种感觉。

    但冬天还是得来,紧跟着开始下雪,学校也进入了期末考试周。

    这天考完这学期最后一门,宣织夏裹上围巾穿好大衣走出教室,外面雪势已经比考试前还大,伞撑起来没一会儿就飘满了雪,宣织夏撑伞的手明显感到更累了。

    他并不为难自己

    受累,反正也没什么可着急的,所以走走停停,时不时步入路过的教学楼、走入屋檐下收伞休息会儿。

    宣织夏就这样走出了学校大门,没有发现身后遥遥跟了个人。

    是商书霁。

    商书霁来得没有缘由,就是车子正好经过a大校门,他看着出入的学生,突然让司机停车,独自进入学校逛了起来。

    进来之前,他的确想过或许有机会碰上宣织夏,但学校毕竟这么大,所以也只是一想而过,没预料到真的看到了撑着伞走在雪中的宣织夏。

    宣织夏走走停停,商书霁便也跟在后面走走停停。

    他没有上前打招呼,既是不想打扰宣织夏,也是因为想不出靠谱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a大,即便宣织夏或许并不会在意,但如果打了招呼,他还想跟着宣织夏就没这么方便了。

    看着宣织夏苍白的脸色,商书霁眉宇间始终不平。

    a大不允许学生开车进入校区,所以宣织夏只能走着出校门,一路上迎风冒雪,商书霁见他独自一人,无端就有些压抑。

    他想,或许宣织夏并不介意平和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呢

    这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之前觉得宣织夏会厌烦生活中多出一人,或许也是他的一厢情愿呢

    商书霁从未如此踌躇不定过,除了在宣织夏身上。

    柳从善说他上演着“虐恋情深”的独角戏,某种程度上,商书霁倒无法否认。

    其实,说到底是他没有信心。

    他不希望被宣织夏拒绝,担心从此在宣织夏眼里是个冒昧的追求者,所以索性不出现在宣织夏面前

    商书霁看着宣织夏慢慢走得越来越远的纤弱身影,拔腿快步追了上去。

    他还是想试试。

    宣织夏父母去世后,这是他看着宣织夏独自度过的第三个冬日了,他知道宣织夏冬日最易生病,前两年宣家还有佣人照顾,今年上半年宣家有佣人被收买想害宣织夏,宣织夏后来遣散了家里所有佣人,如今独自一人,真正意义上的独自一人了,商书霁不敢再踟蹰下去。

    宣织夏出了校门,找到自己的车,在车里暖和了一会儿,然后准备驱车离开。

    车窗突然被敲响,就像半年前在商氏大楼的停车场里一样,宣织夏看出去,看到了眉眼温和的商书霁。

    宣织夏微微一怔,然后降下车窗“商总”

    商书霁颔首,不疾不徐道“方便送我一程吗”

    宣织夏蹙了下眉“商总你不觉得有点突兀吗”

    商书霁没像之前那样,宣织夏一拒绝他就放弃,而是坚持道“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不然我真的直接做起来,才是突兀。送我一程,好吗”

    宣织夏无奈,看了眼副驾驶座,又对商书霁道“你要去哪儿”

    商书霁不假思索地回答“和你顺路。”

    宣织夏“”

    “我的意思是,你原本打算去哪里,就

    往哪里开,等我说完了想说的话,你直接把我放下就行。”商书霁又补充道。

    宣织夏点了点头也行。”

    商书霁这么郑重其事,宣织夏都怀疑他是想要收购宣氏。

    这个玩笑的念头一闪而过,宣织夏并未真这样认为,毕竟商氏再庞大,宣氏也不是闹着玩的小蚂蚁,能随便被一口吞了。就算商书霁真想对宣氏下手,也没有特意来告知的道理,先礼后兵都不是这样讲究的。

    宣织夏正猜测着商书霁到底想跟他说什么,又突然想起“对了,商总你怎么会正好在这边”

    商书霁和他同时开了口,说的却是“我喜欢你,想冒昧地追求你。”

    宣织夏“”

    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都顿住了,宣织夏只能庆幸自己还没有把车子开出停车位,不然被商书霁这么突然一吓,打滑就不好了。

    商书霁沉默几秒,然后还开口回答了宣织夏的问题“正好路过a大,下车逛了逛,看到了你。”

    宣织夏仍然保持沉默。

    片刻后,宣织夏困惑道“你喜欢我”

    商书霁颔首。

    宣织夏“我没想过谈恋爱的事,不过倒也不在意追求者是男是女。但是,商总,我们都没见过几次面,初见虽然我没有印象了,但应该是在我父母的葬礼上吧,再之后就是几个月前我到商氏实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说来也奇怪,宣织夏讶异过后,倒也不难接受。之前还在商氏时,虽然没遇上过几次,但每次商书霁都对他特别好奇似的,一点都不符合外界对商书霁“冷漠寡言”的印象。

    如果那时商书霁就喜欢他了,那倒也不奇怪了。

    至于商书霁其实是在开玩笑的这种可能宣织夏觉得,以商书霁的身份,不至于用这种事来特意跟他开玩笑。

    宣织夏主要是想不通商书霁喜欢上他的时间点。

    如果商书霁敢回答是在他父母葬礼上对他“一见钟情”的,宣织夏就敢现在拧开保温杯盖,一杯水泼过去再把人赶下车。

    商书霁却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们的初见,不是在你父母葬礼上。”

    宣织夏一怔。

    “我本来想,这件事或许不该现在就提醒你,若是你完全不记得了,会显得我像小丑,若是你还记得,会显得我在追求你这件事上走了捷径。”商书霁一本正经地说,“但转念一想,我优柔寡断够久了,小丑还是捷径,我总该让你来说答案,而非我自己臆断。”

    “若是能算捷径,那我更应该如今就说,不然将来再提,才是我带着我们一起走了弯路、徒增麻烦。”

    “但或许不是捷径,在小丑和捷径之外会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你觉得我有病,彻底排斥我。那样也不错,总归有个答案,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太生气,伤身体。”

    宣织夏听得迷茫又无奈“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书霁沉静地看着他,轻声道“你七岁那年,我祖父寿宴,你父母带你出席,期间你独自闲逛,遇到过一个少年,你还送了一枚胸针给他,有印象吗”

    宣织夏微微一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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