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

    塞西尔和杰森从小道绕进城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约定好来接应他们的芭芭拉，被超人围攻的哥谭安静的有些诡异。塞西尔的心莫名的跳的很快，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可是他既没有察觉到潜伏的超人的部队，也没有收到任何恐吓威胁的消息。

    他和杰森进来的太过顺利，以至于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杰森一直没能联系上提姆，蝙蝠家现阶段最大的辅助持续掉线，杰森的耐心慢慢消耗殆尽。他们没法确定大部队的所在位置，更没办法知道超人现在到底藏匿在哪个角落，或许那位独|裁者正在通过哥谭的监视器监视他和塞西尔的行踪，而他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被动的处于一个无法防御的状态。

    “拿着。”

    杰森扬手丢给塞西尔一个信号接收器一样的东西，屏幕之上是一句话：提姆他们很可能被控制了，如果待会看到芭芭拉，她很可能已经是被超人操纵的傀儡了。我会去找布鲁斯他们，无论发生了什么，跟着指示器走，不准回头。

    塞西尔看着杰森，半晌找不回自己的语言。

    “明白了？”杰森已经重新扣好了自己的头罩，上面斑驳交错着尖刀和子|弹留下来的痕迹，那是属于杰森的勋章。他取下来了原本放置在弹夹之中用来麻|痹对手的特制子|弹，换上了用来对抗的金属子|弹。塞西尔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杰森根本没有苟活下去的决定，早在他选择帮助布鲁斯的那一刻他就和他的兄弟战友们一样做好了死的决心。

    “无论如何，活下去。”杰森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塞西尔捏着金氪匕首的手用力到接触金属外壳的掌心都有些疼到麻木，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不能够带入过多的感情。但是他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毅然决然的踏上亡者的道路。

    “塞西尔。”

    杰森对他用了命令式的语气，这是从未有过的，塞西尔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自问无法做到。

    “我不能再一次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死在我的面前，哪怕是平行位面的你。”所以，塞西尔，活下去，和超人抗争到底，去把哥谭的民众从超人的手里救下来。杰森没有说出后面那句，他只是隔着头罩最后再看了一眼塞西尔，转身离去。他知道超人一定在韦恩庄园等着他，或者说，等着塞西尔。

    他会只身去赴约，继承他的兄长的遗志。

    [倒计时三个小时，请玩家尽快完成任务。]

    塞西尔狠狠砸了一下旁边的墙壁，他没办法劝说他的家人，他们一个比一个倔强，完全不听别人劝告。杰森是这样，布鲁斯是这样，他们抱着一个信念就这么在混沌之中去挖掘那些少的可怜的光。

    [系统，分析超人所在坐标，避开干扰障碍，选出最优路线。]

    塞西尔第一次对着自己的系统下命令，这种感觉他分外熟悉，似乎很早之前也是这样的完成一个个任务。只是那些记忆的年代过于久远，加之系统刻意为之，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些细节了。

    [正在为您规划路线，请您注意自己的情绪波动，检测到您情绪波动过大，是否使用镇定剂？]

    塞西尔垂了垂眼眸，或许作为一个真实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他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鲜活的情感，但是作为一个玩家，多余的情感会过分干扰他的决策。这样的情绪无法保证他在游戏中能够顺利存活。即使已经知晓了结局难过到快要落泪，但是这样懦弱的情感很可能被系统定义为病毒入侵。

    [确认使用。]

    等到系统成功规划完路线，塞西尔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原先那双包涵了无法舍弃的情感的眼睛此刻冷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系统罗列了无数的应对方案，塞西尔没有犹豫，他身上压着的，是无数人施加给他的期望。是这个崩离破碎的世界意识送达到他这里的请求。

    阻止超人，恢复这个世界原本应有的秩序。

    失败是杰森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被政|府军摁倒在地的时候他看到了超人的红靴子。那双干净的没有沾染一点战|争的硝烟的靴子踩上了他的后脑，杰森整张脸被迫和地板亲密接触。

    “你们韦恩永远也学不会妥协，”超人的声音是带笑的，但是却让人如坠冰窖一般毫无感情，“我的新世界不需要你们这些“暴徒”，所以烦请各位，永远消失好了。”

    “你杀了布鲁斯他们？”杰森的声音控制不住的破了音，他愤怒的试图从这些所谓的正义人士手中挣脱下来，但是扣在他身上的人|肉枷锁更紧了。他听到超人哼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怎么会？主角还没登场，我总得给你们一个团圆的结局不是？毕竟达米安帮了我很多忙啊。”

    “卡尔.艾尔！”杰森知道他口中的主角是谁，他怕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他和塞西尔的行踪，塞西尔现在的处境比他在的时候还要危险，即使是拿着哥谭最详细的地图也没办法躲过超人的探测。

    “看着吧，他会主动出现的。”超人转身走向了大屏幕前，那是韦恩家最先进的控制器，如今被超人革新之后几乎是成了这个世界最尖端的通讯仪器。

    哥谭的大街小巷，所有躲藏的群众或是地下商量对策的起|义军，所有人在同一时刻发现了自己失去了对手中的电子装置的控制权，紧接着超人的脸出现在了所有屏幕之中。

    “一个好消息，我们抓住了蝙蝠侠一派几乎所有的主谋，并决定立即处决这些暴徒。当然，还有一位仍逍遥法外，只要他愿意在一个小时之内出现，我或许可以放哥谭城一马，但如果他不愿意出现，那么只好委屈屏幕前的诸位，一起随着这座城市消失。当然诸位请放心，哥谭不会彻底的毁灭，我们一定会在这个城市成为过去式之后，在灰烬之上重新建立一个更加伟阔的新城市，来庆祝我等最终的胜利。”

    “选择权在你手中，是要继续窝藏在哥谭市让所有人为你陪葬，还是现在出现，换取这座城市的人的性命呢？碎骨。”

    逐渐黯淡下来的主屏幕上倒影的是超人那张满是恶意的笑容，正如同提姆所说，这么多年了，超人早就背弃了一开始的初心。他的野心膨胀到他的队友也逐渐离开了他，这个世界因为超人的存在愈加混乱。

    卢瑟那样癫狂的预言宣告实现，人类彻底陷入了和地球昔日的守护者的苦战之中。

    塞西尔躲藏在一家早已经废弃的咖啡馆内，那个勉强能用的电视屏幕最终还是暗了下去。没有人会好奇为什么早已死亡的“英雄”碎骨成了超人口中的叛军首领之一，他们更多的是怨恨这个颠倒两道的存在为什么还存活于世。他的存在导致了整个哥谭即将为他陪葬。

    不知道是谁爆发了第一声崩溃的哽咽，整个城市被悲伤所笼罩。塞西尔拉低了帽子，他已经没有再继续躲藏偷袭超人的必要，这必定是一个以一换一的会晤，他所能最后为这个世界的人做的事，就是再一次死亡。

    毫无悬念的，经过一个轮回之后又一次重复的剧情。

    塞西尔走到韦恩庄园门口时，等待多时的护卫替他拉开了庄园的大门。这里没有因为超人的入驻而变得光鲜亮丽，也不是自己世界他所熟悉的韦恩庄园。超人一直站在大厅里，他听到了塞西尔的脚步声，塞西尔第一次正面撞上这个世界的超人，那双如同天空一般的蓝眼睛已经没了他所熟悉的超人那样的干净和正直，有的是哥谭的罪犯那样无尽的疯狂。

    “你终于出现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

    “做个交易，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放了布鲁斯他们。”塞西尔的语气很冷静，他知道超人主要针对的是他，是他最初做了要和超人同归于尽的决定，造成的局面只需要他一个人承担就好。

    超人眯着眼睛看着他，半晌笑出了声。他笑得很畅快，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看着塞西尔，那双眼睛写满了恶意，“你凭什么认为，你的性命足够换回你的家人？你简直和你的父亲一样的可笑，一样的不可理喻！”

    “真正不可理喻的是你吧。”塞西尔的语气逐渐带上了嘲讽，超人已经彻底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正义了，他在人类的世界呆的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自己的胸前的S究竟象征着什么，他被无穷的欲望和至上的权威彻底腐蚀成了一个暴|君。一个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作儿戏，将战|争当作可宣泄的途径。他已经不配作为地球的救世主了，他和他母星的佐德将军走上了不同但相似的道路。

    “你再说一遍？”塞西尔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超人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塞西尔的脸很快因为缺氧而涨红。他所能呼吸到的氧气越来越少，以至于大脑都开始轰鸣起来。

    系统开始在塞西尔的大脑里疯狂警告，可是塞西尔一个字也没法听进去。缺氧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他想要试着对超人做出一个挑衅的表情，结果他能做到的只是徒劳的挣扎。

    塞西尔开始感到意识模糊的时候，超人放下了他。

    “我以为我们有着相似的理念。”超人的眼睛之中染上了名为失望的情绪，塞西尔开始疑惑这个世界的超人究竟对他是怎样的态度。超人原本是极其信赖塞西尔的，在他的妻子和腹中未诞生的孩子死了之后，那个时候塞西尔是唯一个安慰他并且试图开导他的人。他想起了那些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在一边慢慢疏导他的塞西尔，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现在这样剑拔弩张。“曾经你是我的至交好友。”

    “至交？”塞西尔咳嗽着试图缓过来，他扯起一个极其嘲讽的笑，“首先，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塞西尔，但是我想他在被自己的好友杀死的时候，他一定很失望吧。”

    “闭嘴，闭嘴！”

    超人已然烧红了视线，察觉到不对的护卫慌忙退了出去。塞西尔不慌不忙，他知道超人依旧还留有一丝理智，他一直在把超人惹怒的边缘反复试探。

    不论是谁，在最愤怒的时候往往都是对危险察觉最为薄弱的时候。塞西尔不再是以碎骨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他可以舍弃一切，系统的存在使得他不会真正的消亡于世。

    “克拉克，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塞西尔淡定补了一刀，这个世界的超人最大的伤疤莫过于他作为人类时使用的名字。那是他不愿意再一次提起的过往，而塞西尔知道这一点，他毫不客气地掀开超人的伤疤，让它暴露在日光之下。

    “我说过，别用这个名字称呼我。”

    超人对塞西尔最后一点愧疚被掐死在那一声呼唤之中，钢铁之躯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塞西尔被超人撞到墙面上的时候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甚至听不清超人后面愤怒的咆哮，他几乎是任由求生欲的反射去闪避超人的攻击。盛怒之下的超人哪里还记得当年那些往事，金氪也只能是真正没入超人体内才会起作用。

    在塞西尔和超人交锋的时候，原本的看守都发了疯似的逃离了韦恩庄园，没有人敢多停留一秒。再这样下去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塞西尔感觉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疼痛难忍，骨刺似乎是没入了肺部。那样的疼痛剧烈难忍，他几乎是一次次从地上爬起来而后又再一次被超人狠狠钉入地板或是墙面之中，视线开始逐渐模糊，超人再一次将塞西尔拎了起来。这一次他没必要掐着塞西尔的脖子了，混血人类奄奄一息，哪怕是个幼童都能轻易的杀死他。

    “看来那个世界的你完全没有掌握属于你的力量。”

    超人眼中的赤红没有消退，塞西尔勉强和他对视，紧接着超人看到塞西尔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超人的心猛地下沉，紧接着心脏处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看，塞西尔几乎是用唯一还能使上力的大拇指借助掌心的助力将金氪送入了超人的心脏。

    “是啊，但是也能干掉你，不是吗？”

    塞西尔的声音轻的超人差一点听不见，力量迅速流逝使得超人没有办法继续提着塞西尔。超人跪在地面的时候塞西尔的身子狠狠摔在了四分五裂的大厅瓷砖之上，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依稀听到了杰森焦灼的呼喊，再之后他整个世界彻底归为黑暗。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评级为C，解锁护盾能力。]

    塞西尔没有过多关注系统说了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倦意和疼痛一股脑缠上了他。最后是一阵忙碌的电子音，在之后发生了什么塞西尔没有去关注。

    当杰森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塞西尔的身体已经逐渐没了温度，一旁的超人心脏处插着氪石匕首，看上去极其狼狈。超人依旧在笑，布鲁斯看到了那样疯狂的神色之下藏得是浓的化不开的绝望。超人现在是彻底的一无所有了。

    他的能力，他的军队，他的权力，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至交，他的搭档。他失去了本可以拥有的一切，他亲自将这一切交了出去。

    “你现在可以动手了，布鲁斯。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终于一无所有了。”超人用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的音调，他盯着韦恩庄园年久失修的天花板出神。布鲁斯只是看着他曾经的搭档，那个两次杀了他的孩子的搭档，那个如今一无所有的搭档。

    “你这一生也无法赎清你的罪。”布鲁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早已不复年轻，岁月早就爬满了他的面容和头发。他见证了自己的孩子的三次死亡，纵使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看着自己守护的城市就这么走向衰败。

    这场战|争无人获胜，他们都是失败者。

    “如果死亡能够结束所有的罪恶，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尸骨累累。”布鲁斯叹着气说，他取下了头盔，并让芭芭拉从超人心脏处取出那把氪石匕首，止住超人往外渗血的伤口。提姆拦下了已经失去理智的杰森，他明白杰森的痛苦，这是塞西尔第二次死在杰森的面前，而杰森依旧什么也做不了。“一个真正的韦恩，不会因为前路有多么艰难险阻而停下前进的脚步。塞西尔是一个真正的韦恩，他无疑拯救了整个世界。”

    “别去阻挠他原本宁静的永眠，你的鲜血无法洗净你的罪恶，卡尔。”

    布鲁斯很认真的和卡尔对视，这是他们在这场持续了五年的战|争之中唯一一次停下手中指向对方的利刃，像很久以前那样交谈。

    “向这个世界忏悔你的罪行，这才是塞西尔想看到的。”

    他们埋葬塞西尔的那天哥谭的阴雨一直持续了七日不停，一再拖延的葬礼最终还是进行了。他们将塞西尔埋葬在了拉撒路池皑皑的雪中，用寒冷包裹了他。那一天没有人说话，连一度和布鲁斯闹掰的达米安也出席了这场葬礼。

    “他是一个真正的韦恩，无论他来自哪个世界，他值得被这个世界的人所铭记。”那是布鲁斯那天唯一说的一句话，杰森突然意识到，那个英勇无畏和超人抗争的蝙蝠侠已经老了。他早就没了最初那样勇猛的战力，他一次又一次次埋葬了自己的孩子，那颗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另一个世界得塞西尔也这么走了。

    杰森这么想着，他没能挽救自己的兄弟，再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