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小说:掌柜假娇媚 作者:苏章峭人
    多事之秋,风雨如晦,云聚,则翻涌浮沉。

    宫里出事了,据说出事的是东宫那头。

    宫里的人踏马飞尘来报了信儿,消息旋即不胫而走,传得飞快。众人虽个个面上无波澜,却止不住暗里纷纷揣测,愈揣测愈惶恐,愈惶恐愈自危。

    弘元帝性多疑,但天子皆多疑,这并不能抹灭他乃一代圣君的事实。自其登基以来,前朝后宫从无太大波澜,他有一套自己的手段,统筹兼顾,未雨绸缪,因而万事都理得有条不紊。

    故此太后自弘元帝亲政后,便潜心虔诚向佛,享儿孙绕膝之天伦,再不过问朝政之事。

    然此番不同。

    宫里消息尚一传来,太后即刻下令提前结束万安寺一行,翌日回宫。午后的盥佛礼亦未现身,唯见德妃前去替代。

    “听闻这回太子爷撺掇群臣一事不知如何被摊了圣上那里,惹得龙颜震怒,连皇后娘娘觐见都数次被拒,宫里头如今人心惶惶,怕是要乱了套。”

    净余打理细软的空当儿,边忍不住把探来的消息低声诉与姜柠。

    姜柠半趴在梨木桌案上,削纤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跟前的胭脂盒,半眯着眸,百无聊赖地瞧着对面丫头手里的动作,恹恹地像是快要睡着一般。

    “不该咱们管的,不说不问不打听,忘了”她眼都未抬一下,声调懒懒地问道,

    小丫头抿了抿嘴,自知理亏,强行压了话头,可不过须臾功夫,到底也架不住直肠子,憋了又憋道“小姐,朝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会不会”

    “天塌下来自有大个儿顶着。”姜柠手里停下对胭脂盒的蹂躏,倦懒地直起身子,往后倚了倚,“朝中之事亦有朝中的人处理,哪是轮得上你我在这儿闲操心的。”

    净余素来悉知自家小姐独善其身的性子,想想也对,遂点了点头未再多言。正欲转身朝外间走去,又忽地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拦住脚步。

    “明儿个回城时候,叫唐忱那厮走慢些,我有话要跟他说。”姜柠出声道。

    净余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转过身故意调笑她“小姐,您方才不是说,朝中的人咱们不操心嘛”

    “谁说,他是朝中的人”姜柠慢悠悠地伺她一眼,勾挑了个微笑在嘴角,幽幽地眯眸反问。

    “那少将军可不就是”

    “他是我的人。”她毫不迟疑地打断道。

    其实自中秋那回与刘清洵一同遭歹人行刺后,姜柠心里便隐隐感知,朝中风云动荡,是早晚的事。

    如今东宫出事,姜柠出于本能,不免将下令行刺的幕后之人与太子做个联想。天家从来无情,为夺皇位杀父弑兄之事前朝也不少有。

    只是她未曾意料,那位太子爷竟这般险中求胜,心急至此。

    结党营私向来乃为人臣子的大忌,更何况东宫太子身系一朝储君之位,明知故犯,不单单是戳了皇帝的眼眶,更使皇室蒙羞。如此恶劣行径,昭然揭于一众臣工与皇帝面前,几乎算是自毁前程,往后之路该当如何便可想而知。

    朝中境况难以捉摸,翻手为云,玩弄权术,朝夕之间变幻莫测。北斗之尊沦为蝼蚁不过一眨眼儿的事,实在令人唏嘘胆颤。

    晴日郎净,太后一行仪仗再摆,起驾回宫。

    香车踽踽前行着。暖轿里,姜柠缓缓扯回游离的思绪,纤白细指微扬了扬。净余会意,轻撩了锦帘儿挽扣一侧。

    长睫掀起,但见踏雪宝驹之上那束清冷矜贵的身影,身姿遒劲峻拔,眉眼凉薄如斯。他修长的手指缠握着缰绳,骨节削瘦,淡青色的脉管隐匿蛰伏,暗藏凌佞倨冷,张弛着力量。

    曦光灼滟,熠曜出泛着金丝儿的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宽阔紧实的肩线上。淡金浅晕簇拥着他,绒绒暖暖地,将那层淡漠撤去,寡冷过滤,徒余疏凉,耀眼的亮。

    “不是有话要说”唐忱撇过头,视线淡淡地看了眼始终望着自己的小姑娘,低声问道。

    姜柠双臂交叠搭在窗沿儿,小脑袋自轿内微微探出来,尖俏的下颚搁枕了纤臂上,凝眸睇向他。柔软的鬓丝轻轻拂动,因着日头正盛,略有些刺眼的光线使她被迫半眯起了眸。

    “唐忱。”她轻飘飘地唤了声他的名字,音色细柔,声线里染了分迟疑。

    “嗯”唐忱缰绳轻收,驭着宝驹休缓了两步,挺拔的身子恰好遮住晅曜之光,罩了份阴影下来缓释了姜柠的眸眼。

    嘴角不禁勾翘了下,眼前的舒适让她更加看清了面前的惊世少年郎。

    舔了舔唇,姜柠稍组织了下言语,思忖道“在朝为官不比塞外沙场,要谨言慎行,切勿意气用事。朝堂之上”话及此处,她顿了顿言语。

    唐忱因她的停顿而侧了侧眸子,深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

    “朝堂之上,更要万事小心。无论何事皆要周全,不可轻信于人,更不可落了话柄于他人手中,记得了吗”

    她静静地抬眸望着他,声色间漫了份不自知的温柔。

    如何会不担心呢。

    前些日子在山下,无意听了德妃跟前儿的婢子嚼地那番子舌根,姜柠几近彻夜未眠。如今再加上朝野局势动荡,更加危险万分,令人堪忧。

    且抛开她与唐忱二人不提,唐家与姜家世代交好,姜柠对其家人亦有极深的感情。不管最后她与唐忱如何,她都希望唐家好,希望唐忱好。

    唐忱似是未料到她会突然出此言论,身形微顿,定定地伺了她片刻,而后薄唇轻勾,淡淡调侃了句“你倒是不少操心。”

    姜柠翻了个白眼给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香肩,“啧,没了婚约,朋友总还做得吧。”

    “朋友”唐忱闻言,瞬即收了笑意,声线低喑了些,尾音上挑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再不济,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你还算我弟弟呢。”姜柠美眸轻眨了眨,朝他抛了个风情妖娆的媚眼,“来,唤声阿姐听一下。”

    唐忱面色愈发不郁,漆黑的深眸浸染着阴霾,收回目光,再不发一言。手中缰绳用力一抻,踏雪宝驹扬鬃跃蹄,纷沓惊尘,径直潇洒而去。

    留下姜柠一脸懵相,不满呢喃道“这混小子怎地说变脸就变脸,究竟有没有记得我的话啊”

    净余在一旁掩唇哧笑,摇了摇头,对这二人当局者迷的模样实在无奈。

    晚间,凤栖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刘清洵携了一身凉夜瑟意踏足殿内,惹得烛火摇曳几许,翻动点点,明暗不定。

    德妃早便命人沏了枫山白露,下了三遍茶色,正坐于小叶紫檀木的雕花椅上,静待着他。

    刘清洵见到这般架势,是何用意,他了不说然于胸,多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温雅挑笑,掀袂入座,“不知母后召洵儿前来,所为何事”他慢条斯理地拎了茶盏,执盖轻刮浮叶,尽是一副悠闲之态。

    “近来前朝不太平,东宫那边儿结局如何,谁也不好说。”德妃低头理了两下华服,容色奕奕,提醒道“与其跟朝里那帮子老狐狸乱作一团,倒不如择身出来,多为你父皇分忧。”

    刘清洵应是,他本就是极睿智的人,不必德妃嘱咐,自然也知晓如何明哲保身。

    “太子殿下此番东窗事发,闹得满朝文武皆知,动静不小,父皇怕是很难做。”他食指轻扣几案,掷地有声,轻描淡写地分析了两句,却又一语中的。

    罚得轻了,对臣工及其余皇子无法交代;罚得重了,终究也是自个儿的一块儿肉。

    德妃摇头微嗤,轻摘了手上尖长的描金指套,于指间转弄,没什么情绪道“这太子的位置坐久了,难免被蒙了心智。既是让你父皇难做,那便表示他不再适合。”

    说着,话头一顿,将指套复又戴了回去,抬眸道“东宫,是时候该换主儿了。”

    刘清洵手上端盏的动作微滞,倒也并未有太大意外,“母后是想让儿臣,”搁下盏,他身子向后靠了靠,轻描淡写地扔了两字出来

    “夺嫡”

    德妃瞧着自己儿子这般风度翩翩,眉目星朗,诚然浸了弘元帝的影子,却并无他父皇的戾气。

    “太子这些年深居浅出,无过亦无功。身为储君,不体民情,不察民意,不能想百姓之所想,甚至不知这外头的天变了几回。只一心埋头贪拢人心,却不知这人心又岂是单靠笼络便轻易可得的,实在愚昧。”

    她按了两下太阳穴,凤眸狭长,暗眯了道精光溢出“况且,他只顾猜疑妒忌,心思一股脑儿搁了如何坐稳皇位,甚至不惜行弑兄此等卑劣手段,如此无能之人,又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的重担。”

    中秋那夜过后,刘清洵当真将遇刺一事压了下来。倒并非是他有多心善,只是他深知,自己与太子在弘元帝心里,是等同重要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他将此事捅了出去,就算弘元帝无奈之下重罚了太子,那又如何,这不是多光彩的事,传将出去,不过是让天家受辱。

    他并不需要以此,来博取弘元帝的注意。他不屑,亦瞧不上眼。

    更何况,无论太子如何猜忌,他确实无意储位之争。对刘清洵来说,只要圣明,对百姓爱戴怜悯,可担得起天下苍生之重任,谁当皇帝并没有什么所谓。

    德妃见其半晌不语,浅叹了口气,凤眸敛了光,抚慰道

    “母后知你自小喜无拘束,这些年来去自如惯了,一心向往自由。但太子目光短浅无知,撑不起这梁子,再放眼细数过你这些皇兄,哪个又能担此重任洵儿,国家兴亡当口,定要拎得清才是。”

    刘清洵自然知晓母亲深意,沉吟半晌,良久后,方开口道“如若太子殿下让贤,东宫空缺,儿子自可勉力一试。不过在此之前,儿子有一不情之请作为条件。”

    德妃闻其松口,不免缓了口气,然下一刻自家儿子所言,让她将将稳下去的心神儿旋即又提了上来。

    “何事且说来听听。”德妃诧声询问,心头颇有些意外。自家儿子从小便懂事,甚少提有要求。

    只见刘清洵勾唇浅笑,轻吞慢吐,语气笃定而有力

    “儿臣欲迎娶姜柠,还望母后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入秋啦,火葬场该倒计时啦

    不过还是放心再大的火葬场都是为了后面的高甜做铺垫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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