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the titannia(三十六)

    12点01分

    回到员工舱,罗伯茨脱下了自己的制服, 像对待自己孩子一般温柔地抚平衣角, 挂在简易杆式木架上。

    他坐下, 替自己泡了一杯伯爵红茶, 从抽屉中拿出一本夹满了照片的笔记本。

    他一页一页向下翻, 那是他的工作日志, 上面记载了他海上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无趣之极。

    罗伯茨想起了他的爱人黛西, 那个活力四射的女孩总是那样评价他, 她嘟起的小嘴会慢慢绽开笑容,然后不顾他的拒绝拉着他跑向初春嫩芽新生的森林。

    一张黑白照片落在了他的指尖, 浑圆的泪珠顺着照片中女人满是笑意的眼角滑落在了日志上,她的时间停在了1892年的春天, 正如她出生时的那天, 百花齐放, 百鸟齐鸣。

    罗伯茨将照片收入了他的皮夹, 继续向后翻去,日志上的字迹越发沉稳, 在黛西离开后, 又有很多人进入他的生命, 有些早早离开,有些扎根至今。

    他抚摸着日志两侧歪歪斜斜的字体会心一笑,那是稚童故作老成的批注。年青的即将进入舞台,年老的默默死去,这是历史的循环, 亘古不变。

    罗伯茨将照片一张一张叠好,用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明艳的火光毁去了他所有的回忆,他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他打开窗,海风将灰烬卷入海浪。他检查了第三个抽屉中的文件,那是他早早便立好的遗嘱,所有的财产都将无偿捐赠于天使孤儿院。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了日志,最后再看了一眼居住了10年之久的房间。

    整整一瓶地/高辛进入了他的胃部,药瓶抛入大海。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人们只知道,属于罗伯茨.霍克的一生要走向终点了。

    ……

    渝州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从沙发上爬起,甩了甩脑袋,披上一件外套就打开了门。

    来人是明学家,他一脸惊恐,额上满是汗水。

    “不,不好了,那个罗伯茨……”

    他话没说完就被渝州拉进了房内。渝州向外看了看,一个服务员和一个安保人员刚从船舱口进入,他若无其事地关上门,等脚步声离开,这才将人拉到了靠窗的位置,小声问道:

    “怎么了?”

    “我今天按照你的嘱咐,一直和那个罗伯茨套近乎。一共麻烦了他4……5……”明学家掰着手指头算到。

    “说重点。”

    “刚刚我去找罗伯茨,敲不应门,我从匙孔往里一看。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明学家笔画着罗伯茨倒在地上的姿势,眼神极度慌乱,“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渝州道,“你待在这里,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和卩恕下去看看。”

    “好,好。”明学家拼命点头,他只想躺赢,可不想遇到危险。

    “走了。”渝州对着黑暗的卧室喊了一声。

    “我是你佣人吗?”

    “那我走了。”渝州没多说什么,在卧室中换好衣服。便离开房间朝职工舱走去。

    拐过一个弯,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追了上来,跟在他的身边。

    渝州这时也没心思开玩笑了,他小声道,“待会儿,有人问起,你就一口咬定我们是因为d016房间的门锁被人动过,才这么晚跑去找罗伯茨老人。”

    卩恕没有回话,不知是羞恼于他过于老实的身体还是愤怒于那个敢随意指派他的人。

    但渝州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卩恕都会记在心里。

    很快,两人来到罗伯茨老人的房间门口,渝州从门缝朝里看去,果然老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用双手搓揉了一下面部,放手时已是满脸惊恐。

    渝州朝卩恕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按计划进行,便冲到隔壁房间门口,敲开了门,对着那个船员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好了,门缝,罗伯茨,地上,罗伯茨先生,晕倒在地上。”

    “什么!”船员一惊,这几天,死去的人太多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心惊胆颤起来。

    船员飞快跑到罗伯茨老人的门前,朝匙孔中望了一眼,便惊呼一声,朝走廊深处狂奔而去,不一会,三个40来岁的海员就跟随着他跑到了门口,为首的那个拿出钥匙,打开了罗伯茨老人的房门。

    老人躺在地上,捂着心脏,面部还维持着痛苦的表情。

    “你,去找诺曼船长,你,去找强森老大。”他吩咐两个手下,“要快!”

    “先送到医生那。他还没死,心跳很快。”渝州摸了摸老人的颈动脉。

    为首的船员蹲下来探了探老人的鼻息,“走。”

    两个船员抬着老人的身体一路狂奔到了医务室,渝州则在故意落后几步,回到老人的房间里查探起来。

    房间内窗子开的很大,海风徐徐吹入,屋里没有奇特的怪味,但渝州还是在墙角发现了某些东西烧焦的灰烬,他打开抽屉,最终发现了一本日记和份遗嘱,遗嘱是早就立好的,而日记则更加贫乏,几乎全是工作内容。

    “床板上有东西。”卩恕开口道。

    渝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钻到床底,果然,在床板背面画着一个类似i的神秘符号,他拿手机拍下照片,夸奖道,“厉害了,你怎么想到床底下有东西?”

    “你忘了上局的小木屋了?”卩恕很不开心。

    “……”渝州没想到卩恕会主动提及上一场游戏,而且口吻中已经没有了对他假扮焚双焱的愤怒。

    对于这样的进展,渝州并不高兴,反而隐隐有些不安。这发展着实有些迅猛。

    “我们快去医务室吧,再不走他们就起疑了。”渝州跳过了这个话题,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口袋。

    三枚玫瑰纽扣从口袋中落到了他的手心。

    和他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

    午夜的医务室,菲利普医生正在接待他最后一位病人,“格雷丝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格蕾丝夫人照着镜子,用手碰了碰伤口。

    今夜夜起时,她不小心在厕所滑倒,脑袋磕在了尖锐的水池上,顿时血流如注,路过的好心人送她来了医务室,缝了6针,这才止住了血。

    “缝的很整齐,您的手艺不错。”格蕾丝夫人夸奖道。

    “谢谢夸奖。”菲利普收拾了一下工具,在白色洗手池里洗去了手上的鲜血,“最近您的失眠好些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隔壁的女士似乎终于掌握了哄孩子的方法,让那个烦人的孩子停止了乱哭乱闹。”格蕾丝太太正说着,医务室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两个船员和渝州一行人带着罗伯茨先生闯入了房间。

    “快,医生。”为首的船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罗伯茨,我的天哪。”菲利普让他们赶紧把人放在病床上,一手拿着听诊器贴在了老人干枯的皮肤上。

    “心率156次/分钟,室颤,心浊音界两侧扩大,怎么会这样,罗伯茨先生从来没有心脏病,怎么会突然心律失常。”菲利普手心直冒冷汗,他与罗伯茨认识了20年之久,他从来没想过他的老朋友会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船上的治疗条件恶劣。没有除颤器,菲利普医生只能先给罗伯茨注射了一支盐酸胺碘酮。

    “呕。”罗伯茨突然脑袋一偏,呕出了一大摊白色浑浊物,其中还有一两片未被溶解的白色药片。。

    “这是……”菲利普用镊子夹出了药片,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许多,用水一冲,就放到嘴里舔了舔,“这苦味,是地/高辛。”

    “这里有洗胃装置吗?”渝州很快反应过来。

    “有有。”菲利普医生拿出工具,用开口器打开口腔。尝试着将导管深入胃部,“你们帮我配一下洗胃液,2%碳酸氢钠液,用40°的水。”

    两个船员手忙脚乱地寻找试剂,还是渝州看不过去,帮忙配好溶液。

    洗胃液灌入老人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置换出他胃部的药物。

    “老伙计,老伙计。”诺曼船长气喘嘘嘘地冲入了房间,扑到了罗伯茨的跟前,强森也随后赶到,

    “医生,他怎么样了?”

    “已经注射了胺碘酮和阿托品。”菲利普医生拿着导管,将浑浊的洗胃液通到水桶中,酸臭与腥浊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医务室,但在场没有人想要离开。

    罗伯茨的情况不太好。即便做了这么多,他的心率依然没有下来。

    “该死,到底是谁,逼他吃下这些药的?”强森一拳砸在墙上,指背青红,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又是一拳砸向墙面。

    渝州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位老人是他上船之后第一个全心全意帮他的人,虽然认识不到5天,两人立场又迥异不同,但渝州真心不希望他有事。

    只可惜治愈药剂只能治疗外伤。

    “我去找欧文侦探,他见多识广,或许会有办法。”渝州想到了那套神奇的按摩手法,说完就朝欧文侦探的房间跑去,卩恕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后,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前,门打开了一条缝。

    “谁。”欧文侦探穿着睡衣,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渝州道:“侦探,船舱管事罗伯茨先生误服了过量地/高辛,你有办法救他吗?”

    这话说完,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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