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流年共你上
才刚刚五月初, 太阳已经毒辣起来。
昭夕撑着遮阳伞, 站在马路牙子上等魏西延时,只觉得妆都快晒化了。
她咬咬牙, 一边骂师兄不靠谱, 一边后悔为什么没开自己的车。从阴凉的地下停车场直接开出来不好吗非要想不开, 在大太阳下等他。
十分钟前,昭夕问魏西延“到哪儿了”
魏西延答“还有一分钟就到, 赶紧下来。”
五分钟前,昭夕已经开始在电话里咆哮“不是说好一分钟就到吗这都过去第几个一分钟了”
魏西延“你倒数十秒, 我立马出现。”
昭夕已经要抓狂了。
抬眼晒得人头晕。
她咬牙切齿想, 等魏西延到了, 上车先把他打成半身不遂再说。
终于, 开着低调小破车的魏西延姗姗来迟,停在路边。
昭夕上车就把刚刚收起的伞朝他身上砸。
“一分钟, 啊”
“别别别”
“倒数十秒钟立马出现,啊”
“有话好说啊师妹”
“师你个大头鬼叫师祖都没用”
等到两人终于上路时, 魏西延生无可恋地说“我真是同情程又年, 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暴躁女魔头。”
昭夕冷笑“你还是同情同情你自己吧,你连个肯跟你的暴躁女魔头都不着。”
魏西延“”
师妹,扎心了啊。
两人开车去了拘留所,在那里见到了陈熙。
女明星总是盛装出门,记忆里, 陈熙鲜少这样素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面容白皙, 眉眼清亮。
她穿着淡蓝色的套装坐在桌后,神情平和。
“你们来了。”
三人对坐,大概谈了十来分钟。
陈熙问“违约金,经纪人那边应该已经给了吧”
魏西延点头“给了。”
违约的是陈熙,酒驾一事耽误电影不能按时上映,影响甚众,按照合约,她要赔偿一笔巨额损失。
陈熙没有和谈,也没有四处求人,一口气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自己进了拘留所,剩下的事悉数交由经纪人处理。
她出神地盯着桌面,好半天才说“对不起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我知道,这件事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连累整个剧组,害你们心血白费,是我一个人的错。”
“尤其对你,昭夕,我亏欠你太多。”
陈熙张了张口,想起很多次在电话里难于启齿,自觉忍辱负重地开口求人,昭夕却都没有拿过什么架子,永远云淡风轻说“如果能帮你,我尽量帮。”
而在这样一句看似没有分量的承诺后,每一次陈熙都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想要争取的角色。
有几次,甚至在她争取某个项目时,尚在犹豫是否能求助昭夕,因为助理说投资方和昭夕关系甚好。对方便打来电话,说既然是昭导的老同学,有这层关系在,大家自然要多多合作了。
陈熙并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昭夕主动出力的因素,但她心知肚明,她的的确确借了昭夕的势。
也曾担心昭夕知道后不悦,可是在别的场合再见面时,昭夕永远不曾提起,仿佛对此并不知情。
陈熙坐在桌后,看着昔日的老同学,忽然想起了从前很多事。
在这失去自由的地方,光阴流逝变得缓慢起来,快餐时代亦离她远去,灯红酒绿仿佛都已是上个世纪的事。
灵魂也终于从喧嚣里抽身而出,沉淀下来。
她想说什么,望着昭夕,很多话堵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三人静坐很久,明明身处的行业都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人,他们却总是冷场。
最后,陈熙苦涩地笑笑,说“我这风波不知道多久才能过去,你们不必顾忌情面,换个人演解忧公主吧。”
昭夕终于开口“你放心,不会换。”
陈熙一怔。
“你演的很好,没有理由换人。”昭夕看着她,静静地说,“不管延期还是如何,电影总会播出。故事还是那个故事,演员还是那批演员。”
昭夕和魏西延离开时,周围静静的,午后的太阳被隔绝在室外,窗户隙缝里透出一缕光线,将尘埃都照得鲜活敞亮。
陈熙的耳边还回响着昭夕的话。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们一起排过莫泊桑的那出剧吗有句台词说,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
“陈熙,好好沉淀,你没有作奸犯科,也有一身本事,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昭夕离开看守所时,又是迎头而来的毒辣日光。
她微微眯眼,仿佛看见了逝去的青春。
那些年里出现过的人和事,不管好坏,不论悲喜,都成为了过往的一部分。她希望自己永葆少年心,往后能回忆起来的都是他们的好。
这样,哪怕人至迟暮,也会觉得不枉此生。
说到故人这回事
墨菲定律真是诚不我欺。
不同于央视的春晚,一般提前大半年就开始筹备了,地方台的春晚只用提前小半年。
年中,昭夕意外收到了北京台的邀请,请她参与今年春晚的导演工作。
嗯
请一个电影导演去导春晚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天马行空了
小嘉理直气壮说“08年北京奥运会,张艺谋不是还去当了总导演吗反正你们干导演的,不都是嘴上指挥,细节都由别人干你怕什么”
昭夕
“你怕不是对你老板有什么误解我凡事都亲力亲为好吗”
小嘉翻白眼,“亲力亲为那你的快递为什么总是我在取品牌方的礼物为什么总要我来搬”
昭夕面无表情“我建议你先问问自己,为什么你的工资总是我在发。以及,今年年底还想不想继续涨工资。”
小嘉面色一变,立马狗腿谄媚地上来捏肩揉腿,“老板您辛苦了,身为行业领军人,凡事都亲力亲为,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也不一样”
昭夕“”
不管私下怎么插科打诨,她思量再三,又和周围的人都商量了一圈,还是接下了这个工作。
导演组那么多人,她又不是总导演,干干活,拓展一下业务范围,也是一种学习的方式。
只是后来昭夕才知道,原来这个工作是导师推荐她的,当时总导演在向傅承君打听导演组的人选,想挑几个年轻人扛起大梁,傅承君二话不说就把昭夕推荐过去了。
既然是导师推荐,昭夕更要打起精神来,不说一定能给师门争光,但绝不能丢脸。
于是在忙忙碌碌筹备下一部电影之际,昭夕又开始频繁往电视台跑。
好在国贸离得近,也不需要长途跋涉。
只是新的问题来临了
她问程又年“之前答应了叔叔阿姨回津市过年,但我年三十得留在北京,得迟些过去了啊。”
程又年说“没事,你就是初十再去津市,他们也一样高兴。”
“那你呢”
“我也留下来,除夕等你忙完,一起去地安门吧。”
爷爷年纪大了,与津市的父母相比,总是老人家要往前靠靠。
忙了几个月,晚会的策划倒是差不多了,演职人员的计划书也终于出台。
昭夕接到群里的文件,随手打开看了看。
事实上她并不是很在意春晚会有哪些人登台亮相,她负责的不过是总体进程,明星对于她来说像是烧饼上的芝麻,千篇一律,并不稀罕。
但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台里请了一堆小鲜肉,也有中年艺术家,总体方向和央视的春晚并无二致,语言类节目、舞蹈类节目、歌唱类节目,一应俱全。
只是目光沿着表格往下移时,某一刻,突然凝固。
昭夕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贝南新。
事实上,她很久没有想起这三个字了。
前男友这种存在,不管他混得风生水起还是怎么样,反正对她来说都跟死了没什么两样。除了清明时候她并不会去给他上坟烧纸,平常反正是老死不相往来。
昭夕盯着那个名字多看了两眼,翻白眼。
北京台疯了吗。
这种渣男也能请来。
什么破眼光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年关。
春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彩排,昭夕不曾请过假,每一次都到场。
第一回和贝南新见面时,是在休息室。
昭夕坐在沙发上看演出流程,小嘉泡了杯咖啡给她。
门不时被敲响,都是相熟的演员进来跟她打招呼。有的是从前的校友,有的之前在她的电影里露过脸、合作过,还有的纯粹是跟着脸熟的人进来打招呼,也想混个脸熟。
某个瞬间,一位贺姓男演员敲开了门,准备进来打招呼时,忽然身后有人问“小贺,去哪儿啊”
贺某人一回头,看见贝南新的脸,下意识说“哦,我去跟副导演打个招呼。”
“副导演”贝南新混了这么久,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立马出言,“那我也一起吧。”
他和贺某人相比,既红,又是前辈。
贺某人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只是脑子是个好东西,贺姓演员脑中一道天雷劈过
等等,昭夕和贝南新
昭夕和贝南新
他脱口而出“不能一起”
然而他的语速并没有贝南新推门的速度快,下一秒,门开了,屋里的人坐在沙发上,抬头看过来。
屋外的人虎躯一震,齐齐僵住。
昭夕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看见贝南新的。
台上台下对上眼神倒是有可能,私底下被敲开门,碰个正着,这就完全是状况外了。
她一怔,随即神情浅淡问“有事”
贝南新更没想到,所谓的副导演居然会是昭夕。
怎么会是她
所以北京台的春晚,找了她来当导演
可是门都敲开了,旁边还有人看着,他总不能撒手关门,扭头就走吧
贝南新硬着头皮说“听说副导演是你,我来问个好。”
昭夕原本是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腿上还放着节目单,此刻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腰,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哦”
贺姓演员也尴尬得要命,空气里漂浮的仿佛不是氧气,是致命毒气
本来是想跟昭夕打个招呼,混个脸熟的,哪知道这位哥话也没问清就推门而入。这会儿他只求自己别被昭夕当成是贝南新的同伙。
即便平常遇见贝南新,他还是愿意哥啊哥地叫着,把关系处好。
但利益面前,昭夕和贝南新孰轻孰重,高下立现。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立马拍着胸口表示“旁边这哥跟我屁关系都没有,昭导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但他不能。
所以他憋出一个笑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昭夕果然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敷衍地说“我挺好的,谢谢你们啊。”
俨然一副“打完招呼就滚吧”的不待见表情。
门关了。
贝南新扭头就走。
贺姓演员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贝南新仓皇而逃的背影,泪流满面扇了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不好,非挑这时候蹦出来打招呼。
不红果然是命
屋内,小嘉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还什么知道副导演是你,所以来打招呼,你看他那样子,跑得跟屁股着火似的。”
昭夕喝了口咖啡,淡淡地在表格上圈了圈。
“这里有点问题,再跟场务沟通一下。”
“老板,看见渣男你都不气吗”
“我有什么好气的”昭夕疑惑地问。
“他,反正我看了他就想朝他狗脸上吐口水攀高踩低的小人”小嘉骂了句。
昭夕笑笑,“我还要多谢他红杏爬墙爬的很早,我还没来得及泥足深陷,就已经抽身而出。”
小嘉“你可真乐观 、”
“当然要乐观。”昭夕唇角含笑,若有所思地说,“程又年说的,科学实验总会遇到无数挫折,不够乐观的人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看到胜利的曙光。”
小嘉“”
她明明在帮老板打抱不平,怎么突然来了一碗狗粮
比较有意思的是,面对故人重逢的场景,有的人全然释怀,只会马力全开,工作越发带劲。
然而有的人就不一样了,大概心里有鬼,突然间状态全不在线。
贝南新要和另一位当红女演员一同唱情歌,两人私底下也一同去录音棚排练过,还算顺利。
可眼下头一回上台彩排,突然状况频出。
女演员倒是顺利开口,唱好了自己的部分,轮到贝南新时,一开口
声音忽然劈了个差。
破音了。
台下的工作人员一怔,有人直接捂嘴笑了。
贝南新仿佛也被自己的声音震慑住,就开口唱了两个字,立马闭嘴了。
女演员一言难尽侧头看他,安慰说“没事,你别紧张,其实我也有点发慌。”
贝南新笑得比哭还难看。
昭夕作为导演,手里拿着一卷资料,闲闲地站在台下,淡定道“音乐停一下,重来。”
还客气地问了问台上“贝先生,需要时间缓冲一下吗”
贝南新勉力维持微笑“不用了,重新开始吧。”
然而新的一轮彩排开始
贝南新又忘词了。
明明是他站在万众瞩目、灯光华丽的舞台上,聚光灯却仿佛打在台下的某人身上。
他看见昭夕身姿笔直、从容淡迫地站在那里,神情专注盯着屏幕,偶尔与身侧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她穿了身严肃的白领正装,白衬衣、包臀裙,手里搭了件因室内温度过高而脱下的杏色大衣。
头发扎成一束,侧头时微微摇曳,像起伏的波浪。
明明只是淡妆,但她明眸皓齿,眨眼时仿佛有星光聚在眼底。
他一向知道昭夕好看,却在此刻才真切意识到,这些年她成长许多,以远非当年那个漂亮却青涩的小姑娘。
她闲庭信步般走在台下。
举手投足从容自信。
那双眼睛里藏着他不了解的故事。
贝南新忽然有些狼狈。
他稀里糊涂走完了这一场彩排,歌唱得一塌糊涂。
女演员还在尽心安慰他,和他一同往后台走。
可他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却看见昭夕又开始指导下一组。他望着她,她却全然不觉,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贝南新离开时,心情很沉重。
大概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此后的几次彩排里,贝南新总是不由自主望着人群里的昭夕。
他甚至在第二次彩排前,特意腾出时间来,跑去录音棚练习了一下午。天知道身为演员,为什么唱歌要这么用功。
明明他演戏时都没有这么翻来覆去地练习过。
第二次登台,他拿出十万分的专注度,力求比专业歌手唱的都好。
肉眼可见,身侧的女演员目露惊艳,甚至连台下的好些工作人员都抬眼望着他。
然而可是,昭夕并不在其中。
她还是从容地站在监视器后,在他流畅且优秀地唱完一整首歌后,露出专业又礼貌的笑容,“辛苦两位了,去后台休息吧。”
贝南新一步三回头,发现昭夕由始至终没有多给他一眼。
心情更加沉重。
贝南新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昭夕越是不看他,他越是想让她看到自己。
他想昭夕大概还在计较从前的事情,所以不理他,可是年轻时谁没犯过错呢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他开始在每次彩排前去休息室和昭夕打招呼。
有一次他居然开口问她吃过饭没,如果没有,他的助理那有她以前爱吃的比利时饼干。
昭夕惊讶地望着他,好像不懂他在说什么。
贝南新解释说“我都记得。”
昭夕笑了笑,“是吗但我现在不爱吃了。”
“”
小嘉适时地打岔说“多谢贝先生惦记了,我老板她吃多了山珍海味,现在不爱吃什么小饼干了。”
然后用一种“你是哪块小饼干”的眼神望着贝南新。
贝南新“”
昭夕继续低头看台本,没再理他,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贝南新有些难堪地回头走了。
是在春晚真正登台那日,才又找到说话的契机与勇气。
距离贝南新登场还有三个节目,他已在后台准备。
时间临时有调整,昭夕把现场交给总导演,自己走到后台,叮嘱之后的几个节目表演者。
她把对其他人说的话又对贝南新重复了一遍,转头要走时,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昭夕退后一步,挑眉望着他,扔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贝南新收回手,低声说“晚会之后,我们谈谈。”
“抱歉,但我好像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我有。”贝南新望着她,“昭夕,我有话对你说。”
今日为了应景,她化着漂亮的妆容,穿了一条正红色的一字肩连衣裙,笔直匀称的小腿露在外面,像白玉生辉。
连日以来,她的骄傲从容,她的不卑不亢,让那道聚光灯一直追在她身后,贝南新忽然觉得心内有火。
不是生气的那种火,而是一团重新燃起的火种。
他定定地望着她“我会一直等到晚会结束,你下班出来。”
昭夕有些好笑,“大年三十,回家过年吧,别想些有的没的。”
“我没有家人,你忘了吗”贝南新低声说,“总之,我会等你。”
昭夕太忙了,不愿与他多纠缠,说完就走了,很快把这回事抛在脑后。
没想到演出结束,十二点四十走出大厦时,居然真看见贝南新穿着羽绒服站在大门外。
零下好几度,他忽然迎面而来,“昭夕”
昭夕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
看她这表情,贝南新就猜到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心里说不苦涩是假的。
从前两人谈恋爱时,她明明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什么时候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过
贝南新说“之前的事我从来没有正式向你道过歉,那时候一心出人头地,不想再过苦日子,所以在你被全网黑的时候,我选择了当逃兵”
“别叙旧。”昭夕打断他,“贝南新,天气这么冷,你愿意在这冰天雪地站着,但我穿的少,我怕冷。”
她话音刚落,贝南新就脱下羽绒服,试图给她披上。
“我的车就在地下停车场,如果你怕冷,我们找个地方谈。”
昭夕退后,不接受他的衣服。
两人在这里纠缠了几秒钟,不远处的某辆车忽然车门一开,有人闲庭信步,举着一把纯黑色雨伞而来。
天上飘着小雪,地上结着冰。
那人穿一身黑色大衣,与这洁白夜色截然相反,鲜明耀眼。
他高而挺拔,走到两人面前时,比贝南新还高出一截。
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厚的女式棉服,行至昭夕身前,淡淡开口“怎么还不进车里”
贝南新一愣,与来人视线相对。
男人面容清隽,远胜娱乐圈的很多人,不同于自己的面满妆容,他清清淡淡,素净得像一颗低调苍松,长身玉立。
程又年见他看着自己,便朝贝南新微微颔首,下一刻,收回视线。
他把伞递给昭夕,昭夕顺手接过,然后就见他抖了抖那间棉服,从容不迫替她披上。
“去车里吧,穿这么少,当心冻着。”
昭夕笑了,“稍等。”
侧眼再看贝南新,她眨眨眼,“贝先生,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您还有什么事,就在这儿一并说了吧。”
贝南新“”
他面上的笑容已经撑不住了,只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事了,你们先走吧。”
“真的没什么事了”昭夕吐出口白雾,笑眯眯道,“没事就好,都说完了,下次就别再为我费心费时了。”
她挽住程又年的手离开时,贝南新隐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回地安门”
“嗯,我跟爷爷说了我们会回去跨年。”
“晚会顺利吗”
“你没看直播”
“在车里看了一点,但不知道你在台下有没有忙得焦头烂额。”
“那你摸摸看,看看我额头烂了没。”
男人笑了,不急不缓抬起她的下巴,在额头上亲了亲。
她嘻嘻笑起来,又推他一把,“烂了没”
贝南新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
可那对璧人就此离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甚至,那个男人都没费心问一句他是谁,仿佛他根本不重要,只是个路人甲。
冰天雪地,贝南新的心也跟着凉了。
明明这一切都可能属于他。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呢
人红了,钱有了,苦日子再不存在,可他这些年也再也没能遇见一个爱笑的姑娘,不贪图他的名利,不在乎他的出身。
那个姑娘站在别人身旁,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光明敞亮,不似他,前途一片光明,天却暗了下来。周遭寂静无声,他两手空空,明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又好像一无所有。
昭夕和程又年一起坐进车里,她凑过去问“你都不问刚才那位是谁”
程又年淡淡说“重要吗”
“不重要吗”
“无非是你裙下之臣的其中之一。”
昭夕嘻嘻笑,慢条斯理说,“但他叫贝南新哦,比其他的裙下之臣多了个称号,叫前男友。”
程又年侧眼看她,“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昭夕瞪眼,“你不吃醋吗,程又年”
“比起醋来,我更爱吃酱油。”
程又年一边讲着冷笑话,一边驱车离开。
只是沿途,昭夕跟他说话,他都有点爱答不理的。
是最后停好了车,走到了地安门的胡同里,昭夕正要推开黄梨花木门时,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摁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铺天盖地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淡淡香气,面颊被滚烫的手掌捧住。
温热的吻,带着一点不温柔。
昭夕喘着气说“干嘛啊,当心被看见”
“看见最好。”程又年低声说,“最好让那个姓贝的也看见。”
昭夕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起来,前仰后合。
程又年淡淡地问“怎么,遇见前男友很开心”
昭夕拉住他的衣领,笑眯眯说“不,是看见你吃醋,很开心。”
“没吃醋。”
“那你亲我干什么”
“亲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问题吗我又不是前男友,不能亲”
一本正经说自己没吃醋的人,十句里三句有个“前男友”。
昭夕笑弯了腰,最后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说“曾经很讨厌那个人,但现在全都释怀了。面对面说话也没关系,甚至有点感激。”
某人臭着脸,“感激他给你一段美好回忆”
“不,是感激他的及时退出,后来我才能遇见你。感激他的糟糕表现,让我更懂珍惜。”
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肩上有一层薄薄的雪。
隔壁不知看了多久的人,忽然倚在门边,闲闲地说“零下五六度,你俩搁这儿演偶像剧呢”
昭夕一惊,回头就看见宋迢迢翻着白眼立在门边。
“这都一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宋迢迢趿着拖鞋走过来,一把将包着大红色礼物纸的盒子塞给她,“晚上去你家拜年,爷爷说你春晚之后就会回来。特意等你。”
昭夕笑起来,“你等等啊,我也有礼物给你,放在我房间里的”
“明天再给我吧。”宋迢迢似笑非笑看看她,再看看程又年,“新年快乐,如花眷侣。”
昭夕望着她的背影,欢快地叫了声“你也是,新年快乐,宋迢迢”
那人挥挥手,懒洋洋走回了隔壁四合院。
昭夕捧着礼物,仰头看着身旁的程又年。
“还在气”
“不气。”他缓缓叹口气,唇边却有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女朋友这样受人欢迎,男女通吃,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气的”
他看她捧着礼物,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跑进四合院里,欢乐地叫着爸爸妈妈,爷爷哥哥。
天上还在下着雪,程又年却已然踏入暖春一片。
他希望他的小姑娘永远这么活泼可爱,被所有人,所有人,捧在手心,呵护疼爱。
新年快乐,昭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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