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

    宴会结束后, 阿芙拉也返回了住所。

    以她现在的体力, 不用异兽或者运输工具，不过片刻就抵达了内城的护城河处。她的灵魂印记与天空庭院绑定, 凭借着禁制, 一念之间闪现回到了书房。

    维达知道主人的行程, 壁炉里木柴安静地烧着，炉膛中跳动着白色火焰, 书房很暖和。木条交织的缝隙后摆满了高高矮矮的书, 书箱和书柜堆放在角落，边檐垂下一盆长势喜人的加图草, 冒着花花绿绿的骨朵。厚厚的毡毯从炉前铺至桌角。

    静悄悄的, 没有声息。

    等阿芙拉出现在屋中，镶嵌于内墙的珠子自动散发出柔和的光。犹如星灯。

    宴会的烟火气息还弥漫在心头, 阿芙拉闭眼半晌, 再睁开时目光清明。

    “维达。”她叫唤了声。

    话音刚落，天空庭院的主管便出现在门口。

    似明白阿芙拉的想法, 依旧如五年前贵气的妇人微微俯身“已经准备好了，阿芙拉大人。”

    “嗯，麻烦你了。”阿芙拉颔首。

    天空庭院的地下室位于底楼最深处，沿着长而狭窄的石阶向下, 翻开最里的一道翻板活门。屋内光线阴暗，墙上竖着的火把劈啪作响，凡是阳光能投进来的地方都被封死。硬石地和墙壁湿漉漉一片，潮湿带来了一股腥臭的气味。

    阿芙拉早已习惯了这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所以面不改色。

    有专人维护着地下室的环境，尽管潮湿腥臭，好在没有什么霉味。暗处隐约能够听见哗哗的水声，靠得越近，脚下踏足的地面就越发潮湿。

    捧着物品的侍者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阿芙拉身后，布遮盖了托盘中的东西。

    在看得见绿绿青苔处的地方，阿芙拉停下了脚步。

    之前喧哗的水声没了声息，她轻声呼唤“艾琳诺埃丝特”

    空气凝滞了片刻。

    下一秒，数枚梭型的水箭在空气中划出尖利的呼啸声，刺向阿芙拉的面目。紧随其后的是上百水箭，如暴雨般袭向近在咫尺的人

    最前方的梭型水箭猛烈旋转着，甚至在空中留下残影。

    但同一时间，一道薄如蛋壳的光幕挡在了阿芙拉以及侍者身前，那些大小不一、势头不齐的水箭冲撞其上，竟无法撼动光幕半分。那些重重激荡在光幕上的水箭因为强大的冲击力，或是挤压回散状液体渗入地面，或是弹向四周激起轰鸣。最后通通化作普通的水痕。

    未等作俑者们反应过来，侍者点亮了一盏星灯，原本就毫无防备的水中物体顿时展现在明亮的光下。

    薄如蝉翼的鲛纱绣着精美的纹路，轻盈包裹住那惊人魅惑的上半身白发、蓝瞳、红唇，雪肤晶莹剔透，犹如绝美的白玉。半是纯洁，半是妖娆，仿佛拥有着吸引人目光的魔力。下半身隐没于水下，身着礼服的水精灵不爽瞪着岸上的人。

    一男一女两只人鱼，从水里冒出身子，他们非常美丽，都是少年人的模样。年长的女性人鱼气质更为成熟妩媚，那只男性人鱼则略显青涩。

    “你来晚了说好今天要来看我们”说着不熟练的人族语言，女性人鱼气鼓鼓道。

    她身边的水似乎又有凝聚的势头。

    阿芙拉无奈叹气。

    “艾琳诺，我跟你们约定的就是深夜。”她蹲下身子，和面前的人鱼对视，“我没有失言。不信你问埃丝特。”

    那双黑曜石的眸子里盛满了认真。艾琳诺狐疑打量她一眼，转头望向自己的胞弟。

    “姐、姐姐，阿芙拉大人说的是真话。”埃丝特本身就胆子小，在亲姐姐的目光注视下快要哭出声，紧张到，“她说过今天有宴会参加，结束后就会过来”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闭了嘴。

    艾琳诺窘迫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阻止过了，但姐姐根本不听”

    对自己记性差、脾气火爆又不讲理的胞姐，埃丝特也是一脸苦色。

    “唉”阿芙拉应景叹了声。

    两朵红晕顿时飞上艾琳诺雪白的脸颊，显得格外诱人。在阿芙拉饶有兴趣的目光下，人鱼少女涨红了脸，忍耐着忍耐着，忽然遁入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她对视。

    “艾琳诺，你刚才怒气冲冲对我使用了雨矢是吧。”阿芙拉忽然开口，语气惆怅，“我虽然去参加宴会，但在宴会时一直在想着见你们。没想赶回来后，刚进屋，就被疯狂攻击了”

    “乔，把盘子里的东西给他们看看。”

    侍者恭敬地掀开白布，托盘中新鲜的血肉出现在人鱼面前。

    “我想好久没有见到我的人鱼们了，还想着给他们加餐。”

    咕咚。

    吞口水的声音。

    “”一窜泡泡咕噜噜扑腾在水面。

    艾琳诺吐着泡泡，愧疚的心一点点增大。

    “我现在真的很难过。”阿芙拉捂住心口，面露伤感，“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温柔，我家的孩子却这样生气，肯定是作为主人的我不够格啊。”

    “”

    实话实说，自从买了姐弟俩后，阿芙拉不仅没有苛刻过一次，反而教授了人鱼也能学习的法术，也从没有对他们做过奇怪的事。

    埃丝特目露同情，担忧望了眼姐姐。

    “啊这时候如果有一声礼貌歉意的话，”阿芙拉目光望着角落，忧郁地笑，“大概我的心情会好受一点吧。”

    “”

    “嗯”阿芙拉温和转头，看向水里的人鱼，“艾琳诺，你怎么了，被水淹着了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鱼被水淹

    稍微升高了脑袋，人鱼少女别扭地、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这一句话吐露出来，红色也蔓延到了耳根。

    随即噗通一声，仿佛点燃的火焰，头顶都要冒出烟气的人鱼沉入了水底。

    “哧。”阿芙拉忍不住捂住嘴侧着脑袋笑出声。

    “阿芙拉大人，”围观整个过程的埃丝特小声道，“您再这样戏弄姐姐的话”她的笨蛋属性永远也不会好了。

    “抱歉抱歉，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阿芙拉伸手摸了摸少年湿漉漉的头发，那一对天蓝色的鱼鳍不安抖动了几下，很快放下了防备。

    埃丝特感受着头顶温柔的温度，舒服地眯眼。

    没有伤害、没有欺凌、没有虐待，这位年轻的主人谦和友善，带给他们宁静和柔软。即使现在，埃丝特也能回想起被买下的那天。

    人族拥有庞大的奴隶市场，暮色城的外城有一片宽阔的街道。那里总是整洁清爽，井井有条。巨型鱼缸中美丽漂亮的人鱼、不被需要的下位兽族、或者笨拙少有智慧的低等巨人

    其中美丽的人鱼价格最为昂贵，他们的眼泪能凝结成珠，外貌惑人，又拥有一副天籁般美妙的嗓子，就算不买，也足以吸引那些过往的路人，为店铺拉客。

    所以在奴隶市场上，人鱼们还过着不错的日子。比起那些只有毛茸茸耳朵和尾巴的兽族，只会干苦力的奴隶们；他们只需要偶尔歌唱，再懒洋洋晒晒太阳，店家就会给他们足够的美味食物。

    或者说，被买下才是人鱼噩梦的开端。

    高等贵族总觉得人鱼肮脏腥臭，买人鱼的通常是一些富足的商人、或者无聊的低阶权贵。每一个奴隶都有奴隶契约书，掌握契约的就是掌握他们性命和思想的主人。若主人只是为了天籁的声音还好，顶多每日每夜为人歌唱。

    如果有奇怪的爱好，或者奇怪的食欲

    埃丝特和粗枝大叶的姐姐艾琳诺不同，他胆小、谨慎，每日每夜都活在担心受怕和恐惧中。

    如果他被单独买下、如果姐姐被单独买下总有一天姐弟会分开，那还有几率再活着相见吗

    他记得那天。

    有贵族想单独买下姐姐，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使出了全部的力量阻止这一交易。受惊的贵族愤怒地咆哮，慌乱中店家连忙使用了契约中的禁令，于是血色在水中蔓延。

    那天光线越看、越明亮，耀眼夺目，正如同渐渐模糊的意识，和渐渐流逝的生命力。他在隐晦间看见姐姐慌乱哭泣的脸，以及一双明朗的眼睛。

    “这对人鱼，什么价格”

    他们的主人，就站在不远处，镇定又平和地询问。

    那天埃丝特看见了光明的太阳。

    食物、衣裳和安稳，新主人还带来了力量。“我就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学得会，”轻描淡写地将低阶的法术教授给他们，仿佛不担心这些异族奴隶会搞什么小动作。

    埃丝特忍不住询问做这些的理由时，少女当初略显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怔然。

    随即，漆黑的瞳孔沉沉望着他们，隐约有一丝颤意。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们拥有力量，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她扯出的笑容并没有真实的笑意，“再转念一想，如果人族有一天也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究竟是怎样的场面我的亲人、我的同胞、我的同族、我重视的一切都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吗”

    “一想到人族被奴役的场景，总觉得相当、相当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破音

    我的梦想实现了，谢谢安详

    上一章总觉得少了什么

    今天一看，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昨天没有皮

    那就当场表演一个立fg

    放心自信这一卷加西亚的戏份一定多，至少五章起步路过的都不算

    没错，不要吃惊，至少也是五章自得

    怎么样也得互生情愫吧加大难度

    在想了在想了，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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