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掌

    巨龙翱翔于天际, 咆哮声震动寰宇。广场坚硬的岩壁在威压写下纷纷碎裂, 蛛网般崩塌的裂缝像瘟疫蔓延，碎石泯灭在龙息的振幅之下。

    日月无光, 天地色变。

    冰冷无情的竖瞳俯瞰着渺小的神殿, 黄金古龙金鳞上光华流转, 黯淡天幕下犹如恐怖的深渊, 张开大口, 要吞噬四方苍穹。狭小的空间里猛然炸开剧烈的白光，又重又狠地狰狞撞过来仿佛沉重的山峦。

    在这所向披靡的冲击下，虚空模糊一片, 扭曲了动向。

    方才还平静祥和的城池在瞬间分离涣散。逃出来的人们惶恐不安，在这异常惨绝人寰的浩劫中慌乱哭泣、祈求以及歇斯底里。

    顷刻间的末日，职业者激活了城池的禁制, 于是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住差点崩溃的居住地, 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建筑。

    阿芙拉已经被骇得怔在原地, 甚至来不及惊慌。

    来势汹汹的古龙已近在眼前她甚至不及一片金鳞的大小。黑发因为猛烈的劲风狂舞飞扬, 漆黑的眼瞳中映出巨龙威昂身躯的一部分。太巨大了，哪怕仰酸了脖颈, 也无法观摩其完整的躯干。龙族不愧为法则的宠儿，它们不需要特意凝聚魔素, 法术便任由使用。

    无视法则和规则，无数法术倾泻而下, 照亮整片天空。

    在古龙的身躯要撞上这宛若风中火烛的可怜神殿前, 护卫队为首的青年蓦然出手。

    平平无奇的寒光。

    青年所用的是一柄普通粗糙的战刀, 刀背曲而不直，刀身漆黑无光。比在冥塔所见到的旧工厂武器更加粗犷、古朴，刻有奇异的铭文，隐约间，其中的几道似乎有些眼熟。

    还未细想。

    一道令人战栗的寒光划出了森冷的弧度。刀气没有气息，直接破开虚空，将众法术一刀斩灭。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惊人的气息，只凭借着一把普通的寒铁，青年便轻而易举抵消掉了铺天盖地的法术。

    破损的虚空瞬间疯狂吸收了这些狂暴的魔素，在规则的运作下又一瞬间复合。惊天动地的响动换来了无声无息的结局，鲜明的色彩重新归于虚无，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人忍不住心生寒颤。

    阿芙拉充满了惊疑，死死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隐约感应到了一丝原始氏族图腾迸发的气息。

    面对庞然古龙，青年临危不惧，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刀锋，以一柄朴实无华的战刀挡下了巨龙的碰撞。隔空碰撞之中，声势浩大的无形气波浩然激荡，将残余的阶梯震得粉碎。天空黑云溃散，竟然露出了点点亮光。

    这是怎样的刀法。

    黄金古龙势要破坏他身后的神殿，进攻凌厉，排山倒海间煞气滔天。却无法突破纵横的刀气。这一幕场景显得可笑可怖。宽阔的刀气前毁天灭地，刀气后的神殿安然无恙，宁静高雅，仿佛身处空间的另一边，与世无争。

    空间犹如轻薄的纸片，在狂暴的魔素和静谧的刀法中轻易地撕碎、缝合，塌陷的空间疯狂无差别吞噬着四周的一切，却无法撼动在场存在的分毫。

    阿芙拉沉迷于刀光之中，牢牢锁定着青年实战的动作。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天泽圣章第二章部分未曾参悟的刀法

    明明天差地别，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这种若即若离的联系引人发狂。来不及思考，她的心神沉浸在这刀法之中，借由天泽圣章感受着古刀法的气息和规则。在心惊胆战的既视感中，感知到了无穷无尽、恢弘浩瀚的规则。

    这青年所用的不过是刀法中最简式的劈、绞、撩、架、扎，却仿佛诠释了刀之极境的全部意境，蕴含了极致的法则与规则，深不可测。

    阿芙拉贪婪地参悟着刀法中的意境，额头渐渐沁出汗水，这刀法中许多规则对她而言过于吃力。她只有避开繁琐深奥的法则，找寻那些能够接收的、并用尽全力记下它们之间的联系。

    机会难得

    长时间无法突破刀障的巨龙仰头龙啸，直穿云霄长时间拖下去似乎对它极其不利，发出可怕的龙啸，震怒不已。它愤怒俯视着坏事的虫子，竟口出人言。

    只是张口，席卷的龙气震散虚空。

    “人族，让开。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并不是学会了人族的语言，而是通过意识将想法传达了出来，以至于阿芙拉也能听懂。

    青年表情冷淡，伫立在神殿前方一动不动。他眼里有种浓郁的沉默，宛如浇筑于地面的雕像，稳重沉着。

    “504213412321。”

    虽然无法理解青年的语言，但毫无疑问，这回应更加惹怒了高傲的古龙。

    嘶吼中庞大的龙气荡破广场的废墟，浩荡的威势扩散四方，黄金古龙竟然在众目睽睽中化身成了人形，身躯高大，那张俊美的面庞因愤怒而扭曲“神的走狗，你们以为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就不会成为他们的食粮吗”

    龙息奔腾咆哮，震动天地。

    然而无论他如何愤懑，守在神殿前的护卫也无动于衷，坚定镇守在神殿之前。

    “蠢货，”怒极反笑，那傲慢的金瞳冷漠残酷，“你们总有一天也会落入一样的境地。”

    强大的威压再次笼罩，大地因支撑不住颤抖，碎石颤颤巍巍自地面升腾。与此相反的是空气中安然无声，空间不再震荡，甚至毫无波动。这诡异的沉寂中，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寻常。

    青年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他凝重了神色，虽漠然不语，整个人却犹如拉满的弓弦，紧绷起肌肉和神经。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阿芙拉可以观摩的领域，甚至难以形成任何感悟。这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成年黄金古龙调用着恐怖的光明法则，竟凌驾于法则之上，圣光普照，刺目的光芒闪耀天际，威压整片空间，使空间法则无可发挥。

    最震惊的是腾空而起的人族青年，无边无垠的刀光竟能与巨龙抗衡。在一次又一次的法则之下，他从容出刀，宛若君临一方的战神。

    风云变幻，因为两者的战斗，恐怖的天象聚拢，九霄之上，本源法则竟然在崩溃，忍受着惊人的威压，不堪一击。

    阿芙拉相信，这两者任何一位到了后世，都是比神更恐怖的存在。

    他们只是为了神殿就战斗至此，那这之上的神明又是如何

    浩瀚莫测的本源随意被调用抽取，阿芙拉感到了内心的麻木，原以为能够模糊认清高等法则便是最高程度，但如今甚至看不懂，读不透面前的争斗，只能说两者的战斗已经上升至她无法理解的高度。

    就连战神，也不可能一刀斩破云霄，撕破本源

    远古的强者激烈厮杀翻天覆地，暴虐的本源在威压下翻滚，从而暴走。空间化作齑粉，天地震颤。

    黄金古龙上天入地，杀意滔天；无名青年穿越空间杀至，战意凛然。

    云雾剧烈翻涌，原以为双方会杀个天昏地暗，直到一方陨落。但很快超乎想象力的景象突如其来发生了。

    天际的尽头裂开。

    阿芙拉麻木的眼中渐渐溢出震惊，就连她也忍不住喃喃“这是什么”

    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细缝最初只是一点小小的裂隙，随后裂痕逐渐扩大，在漫天恐怖的魔素和本源法则间，破开了一道不可思议的深沉黑暗。

    一股悲悯神圣的气息自疯狂的黑暗缝隙中穿透出来，瞬间覆盖了肉眼企及的每一个角落。

    感应到了这股气息，黄金古龙霎时变得狂躁不安，重回龙身。古龙仿佛陷入了未知的恐惧，发出凄厉的龙啸，就要略过青年向远方疾驰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窜。

    黄金古龙的速度早已超越了空间，青年顿了一下，闪身向前，挡住了疯狂的古龙。

    空间本源遭到了压制，巨龙狂吼着乱杀着，却无法穿越空间逃离此地。悠长的龙吟一次比一次痛苦凄厉，分明还未如何，却已然陷入了垂死挣扎的绝望。

    “你们会后悔的，蠢货总有一日，你们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

    这极度痛苦的怒吼停滞于虚空，空间与时间倏然凝固，就连阿芙拉也动弹不得。法则和规则都猛然停止，没有谁能够脱离掌控。包括古龙和青年、法则和规则、万物众生和天地。

    至高的规则凌驾于一切之上，没有抗拒的资格。

    在所有生灵的头顶，一只惊人美丽的手掌穿过虚空，一把抓住了失去动静的古龙。像抓住了玩具、也像是抓住了一捧晃荡的水。

    咔咔的骨骼爆裂声。

    无坚不摧的、完美魔抗的、卷动风云的古龙被瞬间捏成肉泥，在白皙优美的巨掌下不堪一击。这只手直接捏碎了古龙的龙魂，将其他衬托得黯淡无光。

    阿芙拉眼睁睁看着，看古龙的尾骨化作齑粉，连同不灭的龙魂和规则一同化作灰烬。成为时间与空间本源的养分。

    古龙已死，天空裂痕却未恢复原状。

    下一秒，阿芙拉感受到了一道实质性目光穿过时间的屏障扫过自己。

    顿时头皮发麻，深深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