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的广场上, 隐约能听见远方传来号角与响彻天际的呼声。
蛮兽们撕破喉咙般嚎叫着,一声接着一声, 歇斯底里的凄厉刺破苍穹, 仿佛在极度痛苦中仰天怒吼。
石像上的道尔顿此时此刻不仅不敢再开口,甚至身体也无法动弹, 整个高大的身躯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手腕仿佛被无形的枷锁铐住, 额头伸出细密的冷汗。
他被长姐钉在石像上已有数日,虽从小修炼,现在也虚弱不堪。
广场中如此安静,唯一一盏巨大惨白的灵灯轻轻晃悠着, 摇摇曳曳,飘忽不定, 青年所钉住的漆黑兽像正发出沉闷可怖的声响,他包裹在这股诡异的震颤中动弹不得。
如果有人在这一定会大感讶异,倒吸一口冷气。
类犬兽像活了过来。
凶恶的类犬, 牙尖渐渐锋利, 莹莹绿光在石头雕刻的眼中闪现, 像亮起了两簇阴气弥漫的火。同一时刻, 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犬啸声响彻耳畔,那是一种正常犬只叫不出的奇异变调, 不是从任何地方响起,却阴魂不散地缠绕心间。
巨大灵灯似乎更明亮的了几分, 妖异惨白的光照亮了道尔顿渐渐恐惧的年轻面庞。
青年全身的骨头像变形般碎裂了, 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那种无力挣扎的虚弱感, 让他眼中罕见略过了恐惧。
前所未有的神秘力量死死缠绕他的肉与骨中,贪婪汲取着他的生命力不,族人遗忘了他忘记了与兽神献上祭品,还是说他就是那个可怜的祭品
兽像缓慢亮了起来,惨白的灵灯也映上了一层冰冷的暗红。
幽幽光芒可以摧毁一切胆量,青年的身心在诡异的力量前颤抖不已。
不知什么时候,头发竟白了大半,蜡黄的脸上也骤然生出了皱纹,原本矫健的躯体朝前弯曲,几近干瘪。
邪佞强烈的戾气随着幽暗的薄雾升腾翻涌,伴随着隐约的走动声响,一道高挑的身影单手扛着一支庞大的方型笼子出现。
冷淡的眉眼,不拘言笑的神情,薄唇抿出不近人情的冷漠弧度,正是导致青年落入现在境遇的罪魁祸首。
如果道尔顿此时还醒着,一定会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发出蕴意杀机的怒吼。
他总是愤怒高于一切,好像永远也停止不了那焦灼的情绪。
林赛不紧不慢望向活过来的兽像。
阴沉的啸声越发粘稠混沌,青年的生命力显然满足不了兽像的需求,涓涓生命力正汇聚向兽像眼中的两簇绿火中。一道道生命力汇聚在一起,触目惊心的红色最终汇聚成大片干涸般的暗红,远方传来轰然的鼓号声,祭祀正顺利举行着。
在看见石像上快吸成干骷髅的青年时她诧异了一瞬,恍然般挑了挑眉,生硬的嗓音再次响起。
“竟然还在”
她所抗举的笼子异常磅礴,有十数米的高度,厚重的布幔下传出阵阵不安的嘶吼,可以听到明显的撞动声、浩瀚的挣扎音。
但笼子本身分毫未动,一丝震颤也无,而她本人更是稳步走着,毫无震颤的意思。
难以想象这个女人拥有怎样蛮横的力量。
弯月清冷,隐隐覆上一层暗红血色。
并没有先去管石像上倒霉的兄弟,林赛轻吐了口气,将举着的巨大困牢轻轻放置于地面,掀起阵阵尘土。
碍事的布幔抛飞空中。
笼子内的蛮兽显现出了恶心怪异的真面目。
看上去像是由粘稠肉块和骷髅组成的巨大肉塔,蜈蚣般密密麻麻的节肢伸向周围,像在勉力探索着什么,令人不安的嘶吼正从肉塔上那些缝隙般的“嘴”中发出。
它的身子又粗又长,肉塔高处拖着一个“人头”细短的金发耀眼如同璀璨阳光,左半张脸无比英俊圣洁,深海般深邃的星眸温和注视着远方;右半张脸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四分五裂,像火烤制后融化的蜡,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这颗脑袋像极了以前伊夫林所召唤的天使,此时此刻安放在尸块交叠的蛮尸之上,与蛮兽融为了一体,摇摇晃晃,似乎会随时落在地上
高等蛮兽,族中是饲养不起的,要靠着强大的纯种远出收割。
而失去意识的青年已经被女人拎在了手里,头朝下脚朝上,原本就呼吸困难的青年立刻流淌出了漆黑的血。
没人看清女人的动作。
只是纵身一跃,失去意识的青年连带着捅穿躯体的战剑,全到了手中,她拎着破布般的亲弟弟,像拎着一条不值得怜惜的死鱼。
对此兽像似乎毫无反应,但隐约黑气扩散,有可怖的视线凝视着这对姐弟。
它需求着更为得体的祭品,而不是透着血脉气息的无聊替代品。
随手摸了摸支零破碎宛若肉酱的躯体,林赛沉吟了一瞬,对青年打出一道纯正浓郁的黑暗能量。
这股生命力浓厚的能量一接触到道尔顿的皮肤,立刻被吸收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他的脸庞也多了一抹气色。很快,他的情况开始慢慢好转,全身的骨头响起脆音,除了雪白近银的发丝外,灰败的皮肤也一点点恢复正常。
原本毫无生气虚弱不堪的青年,在这股朝气中重新恢复了矫健有力的身躯。
一切如此祥和友爱,青年的伤口缓慢愈合,低吟一声,睁开恍惚的眼,与长姐对视。
没有愤怒堆积的道尔顿,还是很像小时候那个叫嚷着姐姐,整日追在身后奔跑摔跤的可爱弟弟的。
这个惹人厌烦的亲兄弟,当初也是会哭喊着姐姐抱抱的惹人怜爱的孩子啊。
女人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感叹了声。
然而下一刻,确认死不了后,还未来得及感动,甚至还未因面前的罪魁祸首重新升腾起愤怒道尔顿闷哼一声,胸口翻涌着滚烫的血气,传来撕裂般的苦痛麻木,黑血喷涌。
手腕粗细的战剑沉陷进地面,压扁了数朵糜烂的花,挤压出腐烂恶臭的汁液。
拔出战剑的林赛沉沉看向了道尔顿。
锋利的剑刃映出了漠然的眼。她抬脚,将亲兄弟踹飞。
重伤刚愈的青年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重重滚落在角落中,那些刚长好的骨头又崩碎了,再次不省人事。
深不见底的牢笼遮挡住了浅淡的月色。
一场屠杀毫无征兆地展开。
被屠杀者是那只造型诡谲的高大肉塔,这是一幅极为可怕的景象血色流淌出牢笼,随着女人手中的战剑落下,牢笼中颤栗哀嘶的肉塔便集体惨叫一声,落下沉重的肉块。它应该具有相当强大的力量,但如今被这只朴素的牢笼束缚着,只能徒劳地在笼中挣扎,任人宰割。
阵阵绚烂的光华扫向笼外的作俑者,但都在接触笼壁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残缺的肉块血淋淋掉落在地的瞬间,石像蔓延出的黑气将之淹没吞噬。湿热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血液也渗透进了空气中。
冰冷地黑血倒是毫无阻碍地穿透出笼子,飞溅在女人无动于衷的面庞上。
淅淅沥沥的血雨砸在地面,那些黑色的话更加绚丽美丽了,而石像散发的红光也越加饱满清亮。
祭祀正顺利进行。
高地上,族人头戴蛇筋扒成的头绳,蹲伏于地,所有锅碗瓢盆皆置于身前,等待着接受氏族的恩赐。篝火之上架着一口古老的大鼎,鼎中正煮着奇异香味的肉食,散发出与黑暗力量相近的奇异能量。
原本装有蛮兽的巨笼如今全部空无一物,空荡地敞开着。
身着黑袍的祭司神情庄重,引导着族人朝着广场方向遥遥跪拜。
天生异象,随着祭祀的行进,天空竟然缓缓变暗,乌云笼罩天空,月色渐退,似乎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祭祀中苏醒,连天地都风云变色。
夜幕在这一刻完全降临,原本清亮的弯月,竟笼上了一层血色。
同一时刻,某一处阴暗的沼泽中,湿漉漉的雾气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这里遍布深黑色的淤泥,以及令人窒息的潮湿感,长年不见天日,是一片飞行蛮兽都不愿光顾的死地。
阴森幽暗之地,一道身影正悄然无声发生着变化。
劲瘦结实的肌肤化作了古铜色,犬耳抵开了黑发,粗重的尾巴极不耐烦地摆动着;匀称的肌骨中隐藏着强大的力量。在变化的同时,一只粗壮弯曲的黑角顶出了额头
这些变化似乎让本人忍受着极为可怖的痛楚,全身都弓了起来,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生长得极为尖利的指爪深深陷入地面,却抓不住任何事物。
暗红的月照耀在身影身上,仿佛烤炙般,加深了这种要命的痛楚。
沼泽附近的枯树上,传出凄厉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叫声毛骨悚然,细看去却空无一物。阴森森、空荡荡的沼泽,在血月中仿佛活了过来,各种异响和神秘的异动四处穿梭,却始终不见一只活物。
这里是一片死地。
过了许久,红月褪去,柔和的夜光洒落,沼泽重新恢复了无声无息的死寂。
四下俱寂,黑暗中,缓缓睁开了血一般的暗红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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