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久远的古魂

    阿诺德年事已高的老祖母立在身后不远处。

    初见时她给阿芙拉的印象是沉稳而苍老, 如今得加上锐利且狡猾的评价。

    漫天魂灵化作幽光的飘荡在头顶，卷起触目惊心的梦幻场面。无尽幽光像夜幕星辰, 每一缕带给阿芙拉的感觉完全相同。

    残魂所展现的残影消逝了。

    晶莹的光辉凋零散落, 纷纷扬扬，像极了妖精飞舞时洒下的光粉。

    “你所见到的古魂, ”老祖母郑重道, “都只是残魂的一部分。”

    阿芙拉扫视周围飘荡在空中的魂灵，他们已经失去了身型，只在空中留下一抹似曾相识的残影这些她看过，像极了晶石“过去”中那群黑袍人所融合的幽光。

    她不清楚魔族古魂的原理, 但

    晶石所告知她的画面中，每一缕幽光与黑袍人相撞后, 都改变了他们的身姿和体型，以便他们更易接受魔界的力量。

    许多人在接受魔界力量之前就死去，而存活下来的魔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数万年前, 魔族的先辈曾经注入过古魂。

    不知道老祖母是否知晓这件事。

    阿芙拉默然。

    最近的一缕虚火摇摆不定, 与阿芙拉的目光一接触, 立刻浮现大片森冷的绿光, 等目光一远离又即刻恢复如初。

    这些残魂仿佛还拥有活性。

    老祖母缓缓道“虽说没有了意识，但这些残魂生前都是绝对的强者。越强大的人对灵魂的掌控越深邃, 说的简单些，他们灵魂中早已融入了本质没有激活远古血脉的人强行注入古魂, 心智受到影响都是小事”

    阿芙拉依旧审视着。

    古魂所蕴含的力量各不相同, 以她的感悟力, 能够判断出许多古魂不仅残留着温和或者狂暴的气息，甚至残留着一些若有若无的规则。

    难道和那块晶石一样，这些残魂身前将规则也融入了灵魂之中

    她并没有犹豫太久。

    “告诉我你的选择。”老祖母询问。

    这声催问并不过分，选择权似乎掌握在阿芙拉手中。

    宫廷骑士皱眉，在诡异的场景中安静思考片刻。

    实话说，老祖母的狡黠，不知道比晶石高明了多少倍。她能够感受到灵魂深处涌上的渴望和沉迷可涉及灵魂的东西，总伴随着高昂的风险，一旦走错一步，等待在前的也许只剩下悔恨。

    而且图腾生命

    阿芙拉沉默许久。

    也许她会拒绝一把诱人的武器，但没有职业者会拒绝自我力量的提升。

    迈入更高阶力量会面对多少瓶颈，努力在这些瓶颈前的多么微不足道只有职业者能明白这种无力。如果有一个机会放在面前，那么职业者选择做还是不做呢当然不会拒绝，因为拒绝了就失去了可能性。

    这世上不存在毫无风险的报酬。

    “魔族守护着未知的失落灵魂。他们口中久远的过去是否真实，如果是真的，又是否牵扯现在丹加环的安危。”

    数万年前魔族的远族和人族合作的密辛，哪怕一万年前的关于弗蒙的记载，如果有更清楚的细节

    无论从哪点看，阿芙拉都无法拒绝。

    她摇摇头，再不多想。

    “我接受。”

    聚集的幽魂像有所感应，阵阵气浪掀起轰然巨响，大地重新撼动。

    剧烈的震颤中，阿芙拉目视中的幽魂像火焰般飘忽不定。

    “收心。”老祖母的喝声从遥远之外传来。

    熟悉的歌唱回荡在空间中。

    这一次，站起来的骸骨们纷纷坠落，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头骨的重量。

    图腾骤然发光，所有幽光绽放出美丽绝伦的光辉。

    魔力海中的图腾印记陷入了欢腾，如同过节般兴高采烈，与半空中沸腾的图腾交相呼应。它感应到了真实的力量之源，近在咫尺的晋阶本源，像一头贪婪的巨兽，渴求着那些漂浮的幽光。

    下一瞬间，一缕血色冲上骑士头顶，不容拒绝地涌入下方身躯。

    阿芙拉仔细感受。

    在接受古魂的刹那，铺天盖地的奇异能量非常凶狠，其中蕴含的凶性仿佛要将宿主生生吞噬，却很快像雨滴落入大海不见踪影；意识海中反而清晰感到了炙热暖流的注入，或者说某种生命的韵律。

    像植物拥抱阳光和水，又像清水浸润干涸的裂口，压迫十足却温和的力量略过了灵魂，渗透进了浓稠的血液深处。

    整个过程并不痛苦，灵魂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热水中。

    这和想象中的古魂注入完全不同。

    阿芙拉没有感受到痛苦的折磨，但从外人角度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刻的骑士不断有汗水溢出，古铜色的皮肤加深了颜色，冒着丝丝热气，细密的汗水在泌出的刹那立刻挥发。

    连接关节的骨骼屈伸自如，甚至能看清经脉的跃动轨迹。

    皮肤龟裂，又复原如初；许多时候女骑士的身体甚至像一柄布满裂口的武器，汗渍也变成了血色，整个人被红色的血雾笼罩。

    最明显的改变莫过于她的生命力。

    随着古魂注入，隐藏在血源中的细微信息奔腾而出，轰然爆发。每一滴血都叫嚣着，撕扯着，像无数蚁虫啃噬，生命力骤然提至极限。

    注视着这一切的老祖母，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想法。

    无论丹加环还是魔域，无论强大的法神还是弱小的平民，在生生不息的壮阔时间长河中，任何生命都会死去，这就是最终的既定法则。

    生命都会腐朽

    当年注入古魂的时候，祖父告诫道。

    死亡才是生命的归处

    天寒地冻的森林，最初的枝叶埋入泥土化作肥沃的养分，等待来年春天滋养新的树木，以另一种姿态重现于世。

    就像德鲁伊那群看重自然的树人说的那样，生灵的生生不息写在自然的枯荣中循环往复，才能开辟真正的永恒。

    大自然如此，生灵也是如此。

    那么灵魂也可以。

    明亮的光绽开，璀璨的光吞噬了因岁月佝偻瘦弱的身影。

    老祖母仿佛又回到万年前，和平气息以及草木清新将她完全吞没。

    “玛希，”陌生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名字，声音的主人笑着伸手，“玛希，你在发呆快过来，我们要去祭祀了。”

    远方传来祭祀的嘈杂声，大人们训斥压制着高等异兽，地面震颤声一定是来自正在砸坑的叔父们，他们要早早准备，好迎接图腾。

    祭祀是阿诺德的举族庆典。

    小女孩仰头，噘着嘴。

    她不喜欢古板又吓人的祭祀，也不喜欢那些凶蛮的异兽。

    可是不可以说“不想去”，因为大人们会变得很凶。这个时候，就算捂着肚子装病，也会被满面笑容的亲人拖走。

    “姐姐，”玛希可怜兮兮握住那只手，问，“你又要离开了吗”

    “哎。”光下那个人看不清面容，笑盈盈回答。

    “威尔说，外面的人类不喜欢魔族。”

    “也有很多人类喜欢魔族哦。”

    “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呢”

    “嗯虽然这么比较不太好，”那双看不清的眼垂下来，闪烁着绚丽美艳的光，“地精族从来没问过其他族群这个问题，还有胆量出来行商冒险，真是了不起呢。”

    这句话直接将小女孩的愤愤噎了回去。

    说起地精一族，那可真是

    “我以后也想出去游历。”

    游历的族人就算不用参加祭祀也没关系，小女孩暗暗下定了决心。

    “真好，那玛希有想好目标吗”

    “目标”

    “就是想做什么。想要成为名震一方的强者，或者去见识没有见识过的风景，去交异族的友人，或者去经历惊心动魄的冒险。玛希很喜欢听故事，外面还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哦。”

    玛希的目标特别单纯，但她说不出口，只好匆匆问“姐姐姐姐的目标是什么”

    这样转移话题的方式，让人发出了然的笑声。

    “嗯”

    想了想，回答“姐姐不聪明，所以想追随聪明的人。”

    “聪明的人有先知爷爷聪明吗”

    “有吧”不确定的声音。

    玛希严肃点头，认可了这样聪明的人，接着追问“有长老爷爷们聪明吗”

    魔族中，长老的地位极高，也十分受人尊敬。

    “咳咳，”咳嗽了两声，声音的主人牵着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匆匆掩饰着尴尬，过了半晌，才小声挤出回答，“有。”

    嘘。

    玛希震惊了。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对方一定有着无与伦比的聪明才智。

    凭借着贫瘠的幻想，小女孩在脑海中用白发胡子先知和聪明绝顶长老们，勉强拼凑出一个绝顶的长胡子老者。

    看上去就很有威严，充满智慧的模样。

    那个人游历得越发频繁了，带回来的特产也越来越奇特鱼鳞、不知名的大型鹿角、树笛、橄榄枝、海葵、奇怪的锤子

    终于有一天，她带回了一个高瘦的人类。

    玛希长成了少女，那时正练习剑法，她听见呼声，转头朝身后看去。一名穿着法师袍，内里骑士套的高瘦男子出现在树下，目似朗星，气质英俊空灵。

    姐姐立在旁边，笑得像个傻子。

    骗人，已经不怎么幼稚的玛希忍不住想，姐姐怎么骗她啊。

    这个青年头发比长老茂密这么多，怎么会聪明呢

    对于魔族小少女不讲理的质疑，青年洋溢着热情聪颖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了温和的笑颜。

    这即是与弗蒙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