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找到像样的出口。
阿芙拉试探了所有可能的黑色轮廓的缝隙, 直到内心最后一丝希望被抽空。半天下来,他们停留在最初传送的地方。交错的巨大树根交错在脚下, 距离真正的地面很远, 虬结且毫无一丝生气。
除了腐烂黑泥外,几乎没有一块能够称之为土地的站立点。
他们被木头包围。
艾塞亚直立着, 像一名无所事事的围观路人, 就算同伴在寻找出路,也牢牢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面具下的脸和神情毫无异样,脚底稳稳当当,除了最开始狠狠吐了口气外, 现在近乎自虐般残忍的冷静。
在这密集的巨木包裹下,这样异常的冷静和镇定, 透出一种威慑人心的信服感。
东部氏族、南部氏族、北部氏族以及西部氏族都临近不可逾越的深域之地。
没有人敢深入魔域深处,魔域山腹或荒野的最隐秘角落隐藏着足以虐夺生命的东西,魔域尽头被黑暗笼罩, 鬼哭狼嚎和违反常识的神秘威压从最深处扩散而出, 不如让它们继续安然沉睡。
弗蒙将魔域从丹加环分割出来, 隔绝进时空另一端的时候, 不知道有没有知晓,魔域最终会与不知名空间重叠在一起互相连接。
这里和暗夜坟场不同, 仿佛一处遗忘在最角落不被人所知的地域,头顶的苍穹依然安静, 周围却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阿芙拉抬头望了眼永夜,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厚。
“你认为, ”她入神思考了一会,斟酌词汇,询问一个隐约的猜测,“我们有可能在魔域深处吗”
艾塞尔终于有了动静,目光似乎有些涣散“有可能。”
阿芙拉最初以为这位青年比自己镇定,现在她觉得对方有可能只是困了。
坎贝尔的古老血脉有着狭长俊秀的半张脸,下巴弧度干净细致,颀长无声。此刻视线集中在阿芙拉身上,倒比骑士还要高上一些。
阿芙拉的身段本身就很高挑,骑士中能比她高上半个头的,就只有加西亚了。
艾塞亚的视线越过阿诺德,转移到她身后一杆巨大树干上。
青年忽然伸手向最近的一棵木头,其实这群没有枝叶的树木死死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它们的主干。
阿芙拉立在稍远点的位置,眼睁睁看着艾塞亚制造的动静。
他比想象中更加聪明,掌心隔着一层安静的魔力,徒手拆开了树木外皮。
里面什么也没有,和普通的树干一致,也没有惊起多余的动静,粗壮的树根悄悄潜伏着,并不是掩藏的活物。
青年没有停下,似乎想向内挖掘更深。
“等等。”阿芙拉出声打断。
蓦然间,黑暗中像有事物从死寂中苏醒,在缓缓滋长,阿芙拉心中再次涌上不怎么美好的感觉。
她出声制止,艾塞亚也就停了下来。
他们待在不够宽阔的小空间中寻求出口,作为经历了无数战斗的战士,聪明地没有跳上树干最高处去眺望四周。艾塞亚虽然懒惰到不想动脑,却也不想惊动阴影深处的东西。
乌鸦,或者阿芙拉之前对危险的敏锐程度,所有人有目共睹如果不是知晓蛮兽本身的特性,恐怕会以为超等蛮兽处于乌鸦的控制之下。
她几乎能在危险发动的刹那察觉出端倪,这样的战士十分罕见。
如果一名战士能做到提前察觉危险,那么本身的武力值应该翻上两番,加上对方闹出的动静,以及阿诺德对其的重视程度,让其他氏族不得不考虑更多。
阿诺德确实笼络了一位过于出色的战士。
艾塞亚和其他魔族不同,他是在擂台上当面见过乌鸦真面目的,那时候立在擂台上的乌鸦浑身布满图腾,有种异样美感,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立在擂台之上了。
可惜对方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过后来真的懒得追,以至于罕见遭到长老集团的一致训斥百懒之中的艾塞亚看清了长老在与超等蛮兽战斗时的不爽咂嘴乌鸦展现的优点越多,这位老者就越加悲愤。
明明是坎贝尔先来的为什么最后是阿诺德
察觉到这点的青年镇定撇开了视线,不想费心费力再听一段时间的指责。
乌鸦不会无的放矢,相反,她脑子聪明,思路清晰,目的明确,且自身能力强大。从刚才起,乌鸦在观察环境,艾塞亚则在观察乌鸦。
所以,尽管只剩下最简单的方法,坎贝尔的古老血脉听取了新阿诺德的意见。
阿芙拉盯着被青年剥开的木屑,艾塞亚并没有挖掘很深,一眼望去和普通的树木一般无二。
但她隐约察觉到,靠近更深处的地方,或许还有一个洞口。
如果不是对空间格外敏锐
不久,阿芙拉真实感觉到了树木中的不同空间,她摸到了线头,却离门道还差了些距离,于是她朝前走了一步,将手覆在艾塞亚刨开的树干上。
树干缠绕着层层叠叠的藤条,每一根都有她的手臂粗细,艾塞亚毁坏了一部分,阿芙拉从遮蔽的细缝中捉住了门道。搁置之物隐藏在树干之中,被树森然寒冷的树干隐藏,那些让人不适的绝望气息正出自里面的秘密。
遒劲苍老的巨大树干中,藏着一处黑洞。
在空间系的知识中,黑洞的广义指连接未知空间的无主隧道。不过有时候也指时空系数不明显的无主裂缝,空间裂缝永远是有主的更安全,因为释放空间裂隙或者黑瞳的法师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但无主的黑洞就不同了,它们往往出现的缘由不同,而且永远对自身的特性摸不着头脑。
在察觉到这一存在的刹那,四周突然陷入了昏暗。
面前的大树幻化出一个人脸大小的黑洞,深不可测的黑洞内很快流淌出莫名的粘液。悉悉索索声不绝于耳,似乎有东西透过洞口朝外窥视。
黑洞深处射出一道莫名视线。
这一刻阿芙拉的魔力海中荡起惊涛骇浪。
在两种魔力合二为一后,阿芙拉的魔力海掌控在图腾手中,如今就连图腾都隐隐有崩碎迹象。
阿芙拉后退一步,大树重新恢复原样。
乌鸦大汗淋漓,连睫毛都被汗水浸湿,浑身像刚从水中冒出。艾塞亚站在后边歪了歪脑袋,不能明白乌鸦只是摸一摸树干,就立刻出了这么多汗像被什么吓得魂飞魄散一般。
阿芙拉揉了揉眼,又揉了揉太阳穴。
手脚没有打颤,在那道目光注视过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颤抖就已经本能投降。
与其说被寒意浸透,不如说被自身的恐惧和绝望所感染,很难形容那种震散灵魂般的惧意,阿芙拉舔了舔干燥的唇畔。
恐惧从身体中消散,得在短时间内下定主意。
这不是他们能触碰的禁地。
不再正眼看树干,让艾塞亚站到最中间的位置,“不要动,”阿芙拉的嗓子异常沙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询问任何问题。”
艾塞亚识趣立在一旁。
阿芙拉将临时传送法阵从储存戒中取出来。
树木包围的环境终于重复死寂,阿芙拉把纸符上的小型传送阵铺开。这种临时传送阵是一次性的,而且目的不定,需要作出修改,她必须加快速度。艾塞亚就在旁边注视着。
他看着乌鸦摸出一纸法阵模样的纸张时,面具后的瞳孔缩了一瞬,背脊紧绷。
这不是魔族的东西。
过于繁复的法阵,以及精美纤细的纸张。
也不应该属于阿诺德。
但很快他发现对方没有显露出敌意,而是专心致志用一把刻刀在坚硬的纸张上扣摸图画。为了更清楚看清繁复的图文,乌鸦掀开斗篷,侧脸只看得见半眯着的眼,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
阿芙拉必须小心,尽管手里只是阵法中最简单的临时传送阵,只能做到将她和艾塞亚在同等空间中无定点刻距传送。
阵法这种东西,多刻一刀,少刻一刀,刻错一刀,哪怕角度多歪斜一点所带来的结果都相差甚远。宫廷阵法课的导师助理少了左手的原因,正是年轻时一次阵法意外将他传达到了离目的地数十里外的异兽嘴里。
最后一刀落下时轻轻舒了口气。
连自身都未察觉这点,一刻也不想久留的阿芙拉扯住艾塞亚的手。
高个青年避也不避,奇特注视着似乎要将他带上一起的乌鸦。
她或许不清楚后果。
将他扔在这里等死,远比将他带走更有出路。
但灵魂中的懒惰让青年懒得出声发问,在乌鸦激活法阵刹那,熟悉的拉扯力浮现,这无疑是一个传送法阵。
法阵的光芒照耀正片树墙,之前围拢抱圈的树墙变得清晰可怖,光后笼罩的阴影更加深邃不清。
喀嚓。
细小声音清晰传达进了阿芙拉的耳中,不是来自艾塞亚,也不是自己,而是原本毫无动静的树墙。
脸部肌肉忍不住扭曲,手中催动法阵的魔力不由加快了倾注速度。
飒飒。
一条藤蔓莫名掉落在地上,空气里沉着的凉意,似乎多了瘆人的湿冷。这回不仅仅只有阿芙拉,连艾塞亚也察觉到了问题,魔族青年警惕地想要回首,却被僵硬的乌鸦阻止。
“别看。”她说。
别看。
若在我眼中为恶,当蒙恩受死
在传送阵即将将两名魔族送走的刹那,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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