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
好像坠入了漆黑的深渊，过了亘古的时间，好像周围缠上了无数双手，钳住了自己的双手，束缚住了双腿，堵住了想要呼救的嘴，捂住了带着绝望的眼睛。
慢慢下沉……
无法呼吸，无法挣扎，无法呼救。
似乎，再也浮不上去了一样。
放弃的话，就轻松了吧……
只要……放弃的话……
【安格尔……安格尔……】
“安格尔！”
“啊！”
安格尔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满头虚汗，胸膛局促的起伏着。
“咳咳！”
感受着喉咙间的搔痒，安格尔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却并没有怎么好转，视线缓缓清明，他这才看到了一旁眼眶微微发红的萨博。
“……萨博……”
他的嗓音沙哑的不像是自己的一样，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随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自己没有带着手铐的双手，惊讶的四下打量了起来。
不是地牢……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这里是？”
“医务室。”
萨博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低着头，忍了半天，最终还是一下子扑到了安格尔身上，紧紧的抱着安格尔，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安格尔……你……吓死我了……”
昨天，安格尔最后一次被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萨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攻击向比恩纳的欲望。
惨白的脸色，毫无生气的眼睛，嘴角的血液，还有没有起伏的胸膛。
还记得比恩纳用着毫无感情的语调说安格尔还活着，而自己呢，不管多么痛苦，多么愤怒，必须全部隐藏起来，甚至还要轻挑起嘴角。
【“活着就好。”】
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已经忘记了。
也，再也不想回想起来了。
之后萨博便找了各种借口将安格尔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进了医务室，让对方躺在柔软的床垫上，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入。
就这样，安格尔终于是得以在安稳的环境中，舒舒服服的睡上了两天。
只不过，他睡的明显是不安稳。
时不时的抽搐，梦中呓语，紧锁的眉头不论萨博如何呼唤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这两天的时间是如此的难熬，萨博甚至都不敢合上眼睛，只能看着安格尔痛苦的神情，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然后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萨博终于唤醒了，那银色的眼眸。
“安格尔……”
“……没事的，萨博。”
安格尔笑着，拍了拍萨博的后背。
“都过去了……咳咳。”
“嗯……”
萨博爬在安格尔肩上，用闷闷的声音，坚定的说着。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在经历这种事情了，安格尔。”
“嗯，我相信。”
安格尔笑着安慰了萨博一会儿，抬起手朝对方问道。
“对了，萨博，为什么不用在把我关在地牢里了吗？”
“……我跟别人说你已经濒死了，革命军还指望拿你去交换人质呢，自然要先抢救你。”
萨博做起起身，朝安格尔笑了笑。
“好好住几天吧，估计你快回去了。”
“这样啊。”
安格尔转过头，看着远方的天空。
已经多久没回去了，一周？还是半个月？
竟然，有点想家了啊。
“萨博君？萨博君你在吗？你哥哥他怎么样……”
突然门口传来了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安格尔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栗色头发的妹子推门而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啊，醒了啊。”
随后，她便落落大方的笑了笑，走到安格尔面前礼貌的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安格尔桑，我叫克尔拉，是萨博的同伴哦，之前对你多有不敬，还请多多包涵。”
“不，哪有，倒是我该谢谢你们呢。”
安格尔笑了笑，还顺手揉了揉萨博的脑袋。
“这次也多亏你们我才能安全回去呢，还有萨博这小子，也多亏你们照顾了，谢谢。”
“哪里哪里，分明是萨博君他自己努力。”
克尔拉连连摆手，刚要接着谦虚几句，萨博就连忙站起来出声打断。
“都客气什么的呢，文绉绉的我听着都不适应了！”
“哈哈哈，是啊。”
安格尔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朝克尔拉温和的说着。
“说起来，克尔拉你来是找我们有事吗？”
“啊，对了。”
一提到正事克尔拉的表情就稍微严肃了一点。
“海军那边来联络了，他们提议三天之后在西海的一个无人岛交换人质，然后今晚要电话确认安格尔的情况。”
“今晚？”
萨博愣了一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几点？”
“七点。”
克尔拉说着。
“还有五个小时。”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
萨博看着安格尔仅仅有些苍白但是算不上病态的脸笑了笑。
“这种程度刚刚好呢。”
“嗓子还有点哑。”
安格尔摸了摸喉咙。
“有点麻麻的，倒是不难受。”
“那是你没有痛觉。”
萨博有些心疼的看着对方。
“要不然你疼的连话都说不了了。”
“这么严重？”
安格尔眨了眨眼睛。
“有后遗症吗？”
“养一个月就能恢复的。”
萨博笑着说道。
“没事的。”
“这样就好。”
安格尔笑了笑。
“要是一直哑着嗓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艾斯解释。”
……难道你只担心向他一个人解释的问题吗。
萨博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
“嘛，总之先润润嗓子吧。”
克尔拉倒了一杯水，朝安格尔递了过去。
“给。”
“啊，谢……”
安格尔刚伸出手要接，突然他看着杯子里的水，还有那荡漾的波纹，心里猛的一慌。
“嚓啷！”
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安格尔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歉意的笑着。
“抱歉。”
“……没事。”
克尔拉也笑着，又拿了一个杯子递了过去，这次是等安格尔拿稳了才缓缓松开了手。
安格尔低着头，看着水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感觉控制不住的反胃，最终开始抿了抿嘴，皱着眉头闭着眼，一仰头把水全都惯了进去。
“唔……”
安格尔捂着嘴，弯着腰压抑着自己想吐的感觉，咽了好多口酸水，才终于缓过来些，满头冷汗的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萨博担心的眼神。
“安格尔……”
“……没事的。”
安格尔轻笑着说道。
“小问题。”
这才不是什么小问题。
萨博紧紧攥着发白的拳头。
□□的痛苦，虽然难以忍受，但总归是会过去的，更加磨人的，却是精神的折磨。
水刑自然是其中翘楚，而这种刑罚往往会带来长期的心理问题。
比如……恐水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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