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命从珍宝斋出来的时候, 手里多了那个男修所说的传送符。
在门口又恰巧遇到准备进珍宝斋的梁画、楚水怨等人。
他们的气场很足,十多个人自信蓬勃的少年,狂烈奔放,鲜衣怒马。
他们簇拥着楚水怨和梁画而来,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 周围的路人纷纷艳羡地让道。
这足以证明无情宗在上三界的地位, 他们是最为意气风发的人物。
有人跟楚水怨打打闹闹,嬉笑怒骂, 她在无情宗的佣兵团里, 好比众星拱月中的月亮。
“小师妹,空神域好还是上三界好?”
“空神域无法跟上三界比的, 若是师兄有兴趣, 改日闲下来,师妹带师兄去玩一圈。”
“师妹师妹, 到时进了战场也别怕,我进过几届, 算是有经验的,我定好好保护你。”
“谢谢师兄!”
“客气什么,文初师叔每日每夜地惦记小师妹你们, 能找回来我们比谁都高兴, 等出了战场,宗里会给师妹办一场隆重的仪式,只是可惜另一个师妹没找回来……”
“我——”楚水怨笑容浅雅,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感觉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目光一挪,看见顾九命,于是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中,咽不下吐不出。
无情宗佣兵团的修士察觉到楚水怨的异样,寻着目光看过去,也注意到顾九命。
那个有些陌生,但在兵营之中又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
无论她望着任何人或物,望天地山河,一草一叶,总有种游离飘渺。
那是一种似是世间万物流转,日转星移都与这个人无关,她站在这,景物万变,但她始终在这的剥离感。
不像个人,像个亘古存在的雕塑,冷硬得毫无感情。
梁画默默收回目光,轻侧头问楚水怨:“怎么了?你认识?”
楚水怨一垂眼,遮掩了有些飘的目光:“空神域不大,藏山在空神域颇为出名,她是藏山的山主,顾九命。”
若说从前十来岁时,在空神域还有修士看见顾九命便会觉得跟楚水怨相像,可如今梁画面前同时站着两人,他也无法把顾九命跟楚水怨联系起来。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区别,大得已经可以掩盖外表上的相似。
梁画没有怀疑,而只是对藏山山主这个称呼感兴趣:“这个山主,骨龄只有三十左右?”
楚水怨闷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嗯。”
“小师妹见到这个顾九命表情就不太对,她是不是在空神域的时候欺负过你?”
“没、没有,”楚水怨连忙摆手否认,“真的没有,即便有些摩擦也只是因为我不好而已,顾山主是教育我,为了我好,她没有欺负我。”
梁画等人闻言眉头一皱,“什么摩擦?”
楚水怨迟疑再迟疑,最后才在梁画锐利的目光中,颇为为难地说:
“当年顾山主抢走了我三清派的大师兄,我不服气去藏山吵闹,结果被顾山主关了五年禁闭,那五年我没办法修炼,在这期间,我想了许多,的确是我太稚嫩不懂道理,其实是我的错,不愿意接受大师兄离开的事实。”
梁画拳头紧了紧:“她竟浪费了你五年的时间?”
“是我做错了事,咎由自取。”
其中一个师兄道:“师妹,你太年轻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若她进了战场,师兄定帮你报仇,可是她能不能进还是一个问题呢。”
“仙气珠有钱也难买,他们家底看着不薄,但是要买仙气珠更需要的是人脉,她一个刚来上三界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脉。”
“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他们居然短短几天,成立了预设佣兵团,太匪夷所思了,否则她连任务都接不到。”
梁画扫了顾九命手里的符箓一眼,不置可否:“别说了,去买传送符吧,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几人再不看顾九命一眼,迈步进了珍宝斋。
顾九命把他们的对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暗觉好笑。
这时纪灵山跑来拽着她的胳膊,开口便问:“九命,怎么样?我们能进去吗!?”
“嗯,”顾九命点头,“对了,帮我做件事。”
“什么?”纪灵山立马脸色一正,很高兴她能有任务,她在帐篷里待着跟着修炼,都快闷出病来了。
“帮我打听一下楚水怨席夜一众人进了无情宗后发生了什么事,要确保消息的准确性。”
纪灵山连连点头,鸟一样地钻入人群中,四处打听去了。
顾九命回到他们扎下的帐篷中,一掀开门帘,便见正在修炼的数人同时睁开眼睛看向她。
“有点东西需要你们学习一下。”
她把传送符派下去,每人一张。
“需要学什么?”
“卦步。”
封嘉赐和易斯年心里一惊:“卦步?为什么?”
“战场里是无灵之地,连灵石里的灵气都无法吸收。”
而她的卦步,踩卦位而行,身法飘逸,无需灵气催动,在战场之中,是一项很保命的技能。
保命不能只保她自己一人,他们是一队,所以他们也必须会。
“但这是你的……”封嘉赐颇为不愿,这是顾九命自己的身法,这里的几人中,左无、纪灵山、鬼王、书生,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随净,都不是藏山的人。
平白教了他们,很亏。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注意着那个随净,这个家伙分明什么身份都不是,却赖死在主上的身边。
那种图谋不轨,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察觉。
他不满许久了,但因为主上默认,他也就不说什么,可现在主上竟还要把卦步教给他,便让人十分的……不爽。
“若不学,怕没往前几步,就得撕传送符了,一进去便被传回来,是很愚蠢的事情。”
“况且,”顾九命郑重其事地道,“我从来不认为你们是外人,卦步,我不介意与你们分享。”
封嘉赐无言以对,心里更被顾九命这句话所震动。
这就是他所一直向往的人,不是吗?
于是等纪灵山回来跟顾九命说了楚水怨的事情后,几人便开始了卦步的学习。
口诀加身法,顾九命教得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一连数天,藏山的帐篷里都毫无动静,别人在外面热热闹闹地准备行装,他们不闻不问不关注不出现。
期间更有那个卖战场消息的男修因为被追杀而闹得轰轰烈烈,也悄无声息。
甚至进行了好几次的仙气珠拍卖,连没来的宗门人物都被吸引前来,突然冒出来数量不少仙气珠引起了整个上三界的注意。
然而即便是如此,藏山的帐篷依旧一点声息也没有,如死水一般死寂。
若不是偶尔会有传音纸鹤来回飞,估计会有人怀疑藏山这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
“梁师兄,你说他们到底搞什么?前几日仙气珠拍卖闹得轰轰烈烈,甚至还有人打起来,这藏山的人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明知道自己买不了,所以放弃了?”
很巧的是,无情宗佣兵团的帐篷就在藏山的对面,他们掀开门帘,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藏山。
梁画在帐篷内烹着灵茶,飘香四里,他手腕一转,灵茶从小壶中倒出,他似是无意地一瞥,目光深远。
连极品灵茶的香,也无法引出藏山的人。
“若是放弃,应该早走了,没有走便是有把握能进去。”
“难不成他们有十颗仙气珠?怎么来的?”
“不知道。”梁画实话实说。
于是一片鸦雀无声,楚水怨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试探道:“师兄师姐好像很在意藏山那边的人,为什么?”
梁画这几日,向她问了不少关于藏山的事情,明显很是关心。
她有些担心,梁画是不是有所察觉,认出了顾九命是妹妹。
“直觉,”梁画靠着椅背,目光便不受控地飞去对面的帐篷,他轻描淡写地补充,“或许还有好奇。”
好奇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历,也好奇每日飞来飞去的传音纸鹤是从何而来,内容又是什么,更好奇他们的实力。
他们越神秘,他便越好奇。
闻言,佣兵团的几人脸色一肃,颇为严正以待:“梁师兄的直觉一向很准,能让梁师兄这么在意的人……很少。”
他们重新估算了藏山一行人的实力,但实在太缺乏信息,难以估算。
可他们再抓耳挠腮地想,也猜不到藏山的一行人此时正疯狂地挥洒着汗水。
有挠着鸡窝头一样的头发把卦步口诀和卦位死记硬背的,有扭着腰尝试从这个卦位迈去那个卦位的,更有委屈着一张脸,疼哭了还是要突然改变几十年行走习惯的。
卦步,几乎是打破了从前一切的习惯,以大破大立的毁灭性练习,练就最诡谲多变难以捉摸的步法。
“不能用灵力,一旦用了灵力,艰难练了几天的步法就前功尽弃。”
顾九命敲歪了偷偷用灵力的书生帽子,警告。
书生正了正帽子,苦着一张脸,“我本来战力就差,念书我才行,要我学这个,是为难我了。”
“不学就别进去了。”
“……学,我学。”书生只能屈服在顾九命的淫威之下。
顾九命又去把纪灵山从地上提起来,有些头疼地扶额:“哭什么?”
纪灵山扁着嘴,委屈极了:“疼……”
有些姿势难得要命,还不能用灵力,拉筋扯骨,做一些武修才干的事,她从小就修法,身体素质很是一般,练了几天,疼得全身酸痛如散架,吸口气腹部都跟着疼。
顾九命替她整理了鬓角散落的碎发,笑得如沐春风:“还能喊疼,证明还有力气,再加练五组,直到说不出话为止。”
纪灵山欲哭无泪:“……”
魔鬼顾九命!
看着几人辛辛苦苦修炼,顾九命坐回帐篷的角落里,听完了传送纸鹤的内容,一边监视众人练习,一边闭眼捏着新的纸鹤以神识刻入内容。
“你确定要让付乐一个人做这些事情?”
易斯年自小习堪舆之术,是众人中最有基础的,所以学得很快,这才有时间跟顾九命说话。
纸鹤是从空神域而来,是付乐送来的。
顾九命抬眼:“自然不是他一人。”
易斯年压眉:“还有谁?”
“还没决定好。”
“你应该知道,让藏山统一空神域,是一件多难的事情,虽然已经实现了一半,但剩下的那几个门派,都是跟着三清派的步伐而走,他们不会轻易答……”
“如果他们知道席夜等人在无情宗是什么待遇呢?”
顾九命眉眼疏懒,说出口的话却极有分量,掷地有声。
易斯年不知道席夜等人是什么待遇,面露疑惑。
“我让纪灵山打探清楚了,席夜在无情宗,也只取得了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这个消息还未传到空神域,若他们知道了,你觉得以空神域那些老狐狸,他们愿意吗?”
席夜都当内门弟子,空神域那些实力没有席夜强,手里又没有牌可以打,可是又当了一辈子长老,心比天高的家伙怎么可能甘愿屈尊至此。
易斯年似有所感,但他还是不认同:“即便不跟着席夜,也不代表他们会归服藏山。”
顾九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这几日凝出来的仙气珠:“所以几日后,空神域大概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动荡。”
易斯年忍住心底里的惊涛骇浪:“你打算暴力收复?!”
“也不算完全是,大约是先利诱,再威逼。”顾九命把珠子一转,仙光四起,映得她眉眼疏冷,越发没有人情味。
像高耸入云的山巅处伫立的顽石,终此一生都无法登顶接近之感。
易斯年:“有什么利诱?”
顾九命眼尾一颤,眼皮掀起:“我能凝仙气珠。”
“所以……?”
易斯年不敢深想。
“我早已仙体半成了。”
顾九命在易斯年沉默中震荡得七零八落的目光中,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年随净给她的部分传承,她已经彻底炼化完毕,当时便已经成了一半,只不过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凝出仙气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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