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2018年9月。

    李易男从沃克利出来的时候, 看见同学站在学校门口，她们也看见她：“易男，去哪里？”

    李易男微微笑，走过去道：“去见一个好朋友。”

    一年时间, 李易男变了很多, 也或许是长大了，她住校, 渐渐学会照顾自己，也渐渐懂得待人接物要谦和。

    从前, 她是深井里的一只蛙, 自觉自己琴技了得, 但大学是她的跳板, 她跳出深井, 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

    “好朋友？”一个同学笑着邀请道：“吃饭去吗？晚上一起唱歌。”

    “不去了, 你们去吧。”

    “去吧。”另一个也道：“好几个帅哥呢，叫你朋友也来呀。”

    李易男笑笑：“真不去了, 我和她已经约了看电影了。”

    “好吧, 那你路上慢点啊。”

    “嗯，拜拜。”

    与同学道别后, 李易男在对面街上拦到一辆空车, 轿车一路开到S市的另一头。

    姜音的家。

    她从C市搬来这里，已经一年有余。

    而李易男，她自开学以来, 几乎每周都要过去三四次，时间飞逝，渐渐成为习惯，竟然也坚持了一年。

    在楼下买了些熟食和菜，李易男乘电梯到了19楼，然后她输入密码进了——猪窝。

    “姜音！”这一年养成的好修养瞬间被打回原形，李易男气的险些咬碎银牙，她跑到卧室，菜都顾不上搁下：“你是猪吗？”

    “啊？”姜音从本子里抬起目光，有些茫然。

    天热，卧室空调冷气很足，但姜音只穿一件半身吊带，她的腿光洁修长，一条踩在椅子上。

    残阳西山，晚霞漫天，血色光华覆在姜音身上，是很柔和的，她很美，但李易男却总是觉得心疼。

    气忽而消了一半，她轻声问：“在做什么？”说着，她走过去。

    “在练字。”姜音把本子推到李易男面前，问：“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很多？”

    本子上的字一笔一划，有点像小学生的字，是姜音用左手写出来的。

    她学会用左手做一切事情，写字，做饭，拿筷子，一切需要右手的她都可以用左手来代替，独独她的大提琴。

    她再也拉不完整一首曲子。

    她连琴弓握着都吃力。

    李易男笑容露齿，毫不保留的夸赞道：“真厉害，上次你可写不了这么好，可见什么来着，铁杵磨成针，只要努力，是没什么做不好的。”

    姜音点点头：“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事，我带了菜回来，我去熬点粥，我们等下吃饭。”

    “好，我再写会儿。”

    李易男默默走出卧室先把粥煮上，等她回到客厅时，头又疼了。

    地上，桌子，沙发上，全都是书，倒不是说多脏，但是有够乱，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拿起离她最近的一本书，扫了一眼，书名是《隐藏的现实》，副标题是平行宇宙是什么，又拿起一本，李易男蹙了蹙眉，又是一本关于平行宇宙的书。

    姜音是科幻迷？

    正当她奇怪时，手里的书被夺走，姜音把书抱在怀里，有些防备的问：“你干嘛？”

    她还不乐意，李易男的小火苗又成功被点燃：“我能干嘛，当然给你收拾房间啊，你看看你的客厅，跟猪窝有什么区别？”

    “我这叫乱中有序，别收拾了。”姜音拉着她的胳膊，一面朝厨房走，一面问：“买了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在楼下买了两个熟菜，等粥好了就可以吃饭了。”

    姜音点点头，她走到锅前，拿起勺子搅了搅，然后道：“我想吃你上次给我买的炸鸡，你下次来再顺路给我带点儿吧。”

    “不买，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干嘛不自己去？我是你妈吗？”

    姜音扭头眨了眨眼：“妈妈。”

    李易男：“……”

    李易男被她噎了一嘴，脸上有点烫，她扬起下巴，气哼哼地说：“你要不要脸啊，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

    姜音在旁边兀自乐了半天。

    “喂。”她撞了撞李易男：“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李易男斜睨了她一眼，问：“什么事？”

    “我以前总在想，为啥你一跟我说话，就要扬起你的小下巴，以前吧，我觉得你这人挺傲的，或许你扬扬这个……”姜音学了学她扬下巴的姿势：“是你的招牌动作，但是突然之间我好像是发现点了什么。”

    李易男冷笑一声：“发现了我矮，你高，我不扬扬下巴看不见你是吧？”

    “哈哈哈哈……”

    李易男没有回嘴，而是气呼呼抬起左手朝她身上招呼了过去。

    姜音眼尖，左手一把抓上她的手腕，笑嘻嘻道：“你嘴皮子功夫退步了。”

    李易男抽回手，主动投降道：“怎么退步？我从没赢过你。”

    “可你以前愿意和我打嘴仗，说着玩，但你现在就不会这样，你象征性的打我两下，就当不跟我计较似的，为什么？你同情我吗？”

    李易男怔住了。

    她看着姜音，姜音是笑着说这些的，但她的眉宇间，眼神里都显的很难过。

    姜音第一次和她说这些。

    她从不知道姜音会产生这种想法。

    姜音以前可是站在千人礼堂内大放异彩的人，她自信，她掌握一切。

    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这一瞬间，李易男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是敏感，多疑，和万恶的源头——自卑。

    这些不应该属于姜音。

    李易男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同情你什么呢姜音？你有手有脚，三餐不愁，一个人住三室一厅，我可是四个人住一间屋子。”

    “你同情我……”姜音说不出来，她自己都害怕，她太在意。

    “我不同情你。”李易男道：“我陪你去复过诊，医生说只要你做好康复训练，是完全可以恢复的，你记得是不是？”

    “是，我记得。”姜音低下头，整个人显得很是沮丧：“但那是什么时候？我总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

    “谁说不可以？医生说了可以的。”李易男拉过她的右手，那上面有三条刀口，新肉粉粉嫩嫩的，但李易男并不觉得丑陋：“你想想贝多芬，26岁染上耳疾，晚年彻底失聪后用一根木棍作曲，他才是你的榜样。”

    她深吸口气，继续道：“有时候，人只能自救，你需要自己想明白一些事情，但你要知道，借故堕落总是被人看不起的。”

    姜音惨笑了几声，隔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晚上这一顿饭，两人像是在嚼橡皮，食不知味。

    吃完后由李易男洗碗，姜音在一旁看着她。

    这时，李易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姜音说一说：“这学期，我们学校要办一个特招比赛。”

    “嗯？”

    “过几天沃克利会办一场特招比赛，你也知道沃克利的学费有多贵，有很多有才华的人因为学费问题放弃了，所以学校举办这次比赛，最终有三个名额可以获得特招的资格进入沃克利学习并免除四年的所有费用。”

    姜音显得很是无所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易男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想起来和你说一说而已，今天有好多人都在说这事，因为听说已经有十几年没再办过了，不知怎么地今年又突然要特招了，而且，最重要的……”

    她卖了个关子，才道：“是你们学校。”

    “哈？”姜音听见，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学校？那你这消息绝对是假的，我们学校一个个歪瓜裂枣的，谁特招来我们这儿招？别忘了我们学校是S市有名的第一音乐学院。”

    她也学着李易男的样子卖了个关子，才道：“倒数第一，有钱就能上，有钱就给毕业。”

    姜音上的就是这么一所大学。

    李易男当时知道的时候险些要被气哭，偏姜音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安慰她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在这里我还能毕业，但在沃克利呢，我早晚会被退学的。”

    现实往往就是如此残酷的。

    它会在人最艰难的时候，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那么一下。

    但人也总是要充满希望的。

    所以李易男说：“你也说都是歪瓜裂枣了，可我知道你不是，你去试试好不好？我替你算过时间了，医生不是说你很快可以拆钢板了吗？你有一年时间可以做康复训练，你好好做训练，考试时一定会过的，因为我知道你有多优秀。”

    “得了吧。”姜音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她的手臂上有微微的凸起，那是被钢板顶出来的痕迹：“就算沃克利真的来招生，在他们看见我手臂的一刹那我就会被筛掉了，再者，我才不信沃克利会来我们学校招生呢。”

    姜音说完，一个人先回客厅去了。

    这种事情，李易男是没有办法逼迫的，她总不能拿刀架在姜音的脖子上。

    两人都不再提这事，李易男又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姜音回到卧室发呆。

    过了很久，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绿色图标上有一个红圈，有人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已经很久没人给她发过微信，李易男通常都是直接打电话给她。

    姜音解锁点开微信，是大学的班级群，导员发的信息，很长很长。

    总结下来的意思就是，周五上午沃克利要来学校特招，有想参加的尽快报名，截止周三会筛选出最终出赛的人员。

    届时，学校会从所有系里选出五个班级进入礼堂观赛，她们班级就是其中一个。

    而导员还在群里专门@了一下姜音，严令她那天务必到校。

    过去做什么呢？

    姜音看着她刚才练字的本子，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她把本子狠狠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其实很没动力，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跑上来看看鼓励我的小伙伴，终于这章写完啦，然后编辑的时候看见这么多人送我霸王票我就惊了，再次感谢还能继续支持我的小伙伴们，真的，真心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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