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嗷嗷待哺,什么是食髓知味。
端坐在驾驶位上的白夜就是。
她真的是许久没有尝过这么开心的滋味,纯粹的,没有任何烦忧的开心。
她想沉溺在温柔乡里,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一辈子深陷其中。
白夜遐想着她和卫瑾曦接下来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思考是不是要搬到隔壁宽敞的屋子去,毕竟两个人生活在六十平米的两居室着实是有点拥挤。
卫瑾曦不缺这个钱,身为小白脸的她心知肚明。
况且,屋子大,很多地方就能施展开,不会憋屈。
停车场,白夜刚艰难地单手熄火,走下驾驶位。
一道熟悉又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夜!”
回过神的白夜无奈地张开怀抱,笑着揽住像八爪鱼一样扑在她身上的女孩。
说是女孩,却早已是亭亭玉立,十八岁的年级正是青春洋溢清纯动人的年纪,缠着白夜撒娇的模样楚楚动人,听得白夜心都快融化。
“你都好久没来了。”叶晓爱晃着白夜的左手,脸上干净地笑着:“你都不想小爱。”
白夜宠溺地揉揉叶晓爱的头发,走到车尾箱取出给叶晓爱准备的礼物。
“夜,你真好。”少女轻柔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白夜脸颊,吓得白夜连忙后退几步,深怕叶晓爱再突然袭击。
卫瑾曦说得可没错,她和叶晓爱八岁的年龄差,在现代社会算不得什么不可跨越的天堑。
以往小爱年纪小,她当她孩子宠着,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她是有富婆包养的人,自然要恪守本心,不能做出对不起卫瑾曦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卫瑾曦会不会奖励她在这方面的本分自觉。
譬如说……
浴室,沙发,阳台,她觉得都不错。
车上也行,猎豹越野车后排空间足够她俩折腾。
捧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乐高礼物,叶晓爱牵着白夜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走去。
进了门,白夜的心才隐隐抽痛,眉梢垂下。
沈温宁从厨房走出来,神色淡然地点点头,对叶晓爱叮嘱道:“小爱,好好招待白夜。”
没有半点主客尽欢的模样,冷漠到可怕。
站在客厅里,白夜不合时宜的动了动肩膀,她感觉后背抓伤的细小伤口绷裂开,血珠凝固在衬衫上,粘连处撕扯开时引得不那么钻心的刺痛,冲淡了积压在心头的悲悯。
瑾曦……下手还真是狠啊。
白夜又走神地想起某个留下爪痕的女人。
“夜,你今天一直在笑。”叶晓爱得到妈妈指示,恋恋不舍地把乐高放置回房间,回到客厅在白夜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白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后知后觉道:“有吗?”
“有。”
叶晓爱肯定地点头,姐姐去世三年了,每年夜来看她时,总是愁眉苦脸,和妈妈在厨房里聊天更是唉声叹气,绝不会笑。
“夜,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叶晓爱眼里闪着犹豫的光,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夜和姐姐早就分手了,当时姐姐也只是出国旅游不幸遇难。妈妈要迁怒夜,不代表她也要迁怒夜。
实际上,她很自私的希望夜能够从姐姐的死中走出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她不想看见夜不开心的样子。
白夜惊讶于叶晓爱的敏感,可在叶晓雅的家里,她说不出事实。
“你不用回答,妈妈能听到。”叶晓爱眨眨眼,食指抵在唇边,调皮地冲白夜会心一笑。
白夜顿了下,还是没能憋住,低下头飞速地擦拭眼角的湿痕。
她和叶家的关系,掺杂的更多是内疚和亏欠。
能够得到小爱的理解,她没有预料到。
“吃饭了。”沈温宁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打断了两人间的秘密谈话。
白夜垂着右臂,也不好意思坐在座位上饭来张口,跟着进厨房打算摆放碗筷。
厨房外,传来沈温宁支走叶晓爱,叮嘱她去洗手的声音,她叹了口气,回过身。
“阿姨。”
沈温宁神情恹恹地,似乎对白夜的到来很是厌恶,或者说,的确厌恶。
“你还打算回英国吗?”沈温宁不客气的问,冷漠的视线落在白夜衬衣领口位置。
白夜低头看自己微敞开的衬衣领口,和锁骨上隐约显现的红痕,欲言又止。
“离小爱远一点,我不想另外一个女儿也死得不明不白。”沈温宁嗤笑一声,端着瓷碗就准备往外走。
白夜咬着牙,僵硬地身子骨蓦然发冷,如坠入冰窖。
“……阿姨。”在沈温宁踏出厨房的前一刻,白夜喊住她,“这是给小爱准备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通过老师的渠道,帮小爱准备了两封推荐信,入学是没有问题的。”
沈温宁接过白夜捧在掌心的银行卡,冰冷的眼眸有几分晃动,嘴唇微动,“你……”
对于一个不过才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来说,动辄百万的款项,并不是个容易的数目。
那里面不光是白夜这几年写剧本的费用,参宿七的部分专利费用,还有她当年在英国用命换回来的钱,为了小爱的学业,她全数取了出来。
还有金主的十万。
这笔钱她筹了很久,很久。
白夜垂眸:“后续如果还差,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小雅临死前,我答应过她,会照顾小爱。”
沈温宁放下瓷碗,直直地看着她,忽的冷笑一声:“你永远也报不了仇。”
话语里很是笃定,直戳白夜不愿面对的软肋。
“你不可能告诉你的新女朋友,你这一去英国,为了帮前女友报仇,会死,会受伤,会许多年不回来。你在祸害人上,真的得天独厚。”
“你帮不了小雅,也对不起她。”
“去英国,你就是渣得很彻底。不去,你没脸去见小雅。”
“你这辈子,注定要辜负所有人,谁也爱不了。”
字字珠心。
白夜脸色倏地苍白,褪去全部血色。最锥心的话不是荒谬的污蔑冤枉,而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
厨房外,叶晓爱敲响了玻璃门。
白夜和沈温宁同时别开脸去,收敛自己过于外露的情绪。
无论吵得多么激烈,她们都会避开叶晓爱,是两人出于同样爱护的默契。
坐到餐桌上时,无论是白夜还是沈温宁,都没有在叶晓爱面前泄露半点针锋相对的气势。内心早已山呼海啸的海面一浪又一浪的拍打在礁石上,明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
饭桌上,白夜讲述着搜罗在脑海里的国外趣闻,苏格兰教授口音的折磨,宿舍里敏感过头的烟雾探测器,价值三千英镑的消防车队,发烧预约医生安排到半个月后的诊疗,钱包里一大堆硬币花不掉的忧愁。
叶晓爱听得咯咯直笑,缠着白夜多讲些自己未来会遇到的囧事。
白夜纵容,一个接一个,不曾停息。似乎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讲述完未来几十年的话。
她怕沈温宁不准自己再见小爱。
沈温宁始终保持沉默,不予置评。
直到叶晓爱必须要出门上补习班,才恋恋不舍地放白夜告辞。
白夜的平静维持到坐进车里的那一刻,破碎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她如此残忍,连伪装的美好都不让她多享受一秒,偏偏要在她眼瞧就能步入美满的时刻,撕毁她全部的希望。
她不想成为古典式的悲剧英雄,赢到头来,只剩下孤身一人。
她想陪着一个人朝朝暮暮,烦恼平常情侣吵嘴的琐事,争执家里柴米油盐的细碎。
她渴望和卫瑾曦能走下去。
所以,她最好是割舍。
这样她那短暂的一年时光,就能永远沉寂在参宿七的星空里,再无人提及。
白夜翻出手机,点开金主的头像。
【白夜】:在哪儿?
正陪谢韵逛街的卫瑾曦瞧见手机上闪动的暖床小白脸,唇角不经意间勾起。
【卫瑾曦】:在市中心商场。
【白夜】:我现在来找你。
【卫瑾曦】:这么着急见我?
白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手指坚定地在屏幕上敲击。
【白夜】:想你,想立刻见到你,想抱你,想吻你,想说给你听。
金主头像上瞬间变换为对方正在输入,白夜紧张地握紧手机,红了脸。
她怎么能这么不害臊,明明分别还没有几个小时,偏生被她演出一别经年的急迫感。
还想抱你想吻你……
白夜陷入自我怀疑,卫瑾曦昨夜是不是给她下了情蛊,纯粹的思念总会走向画风奇奇怪怪的地方。
正在输入消失了,卫瑾曦的电话直接拨进来。
卫瑾曦:“你想我?”
白夜:“嗯。”她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屏住呼吸聆听话筒里的动静。
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像极了昨夜她缠着卫瑾曦不肯停下时嗔怪又纵容的笑,轻飘飘地落在白夜心上,撩得她踩住油门的腿软了几分。
“你这还没三十岁,怎么就如狼似虎了。”卫瑾曦取笑道,白夜这般缠人是她预先没有料到的,意外却也很甜。
白夜独自在车里羞红了脸,糯糯地反驳:“年轻身体好……”
“有多好……再像昨晚一样整夜不停也不疲惫的好吗?”卫瑾曦莞尔。
白夜:“!”
她宕机了。
白夜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卫瑾曦撩疯,年上的姐姐都这么可怕的吗?
幼狼崽仰头,视线试图穿过厚厚的车顶,望向蓝天,询问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夜……腿软。”卫瑾曦促狭道,唤白夜名字时,声线不复清冷,反倒染上昨夜绽放时的媚意,“要不要来帮我拎包。”
白夜顶着大红脸挂断电话,腿软脚软的重新发动车辆,往市中心驶去。
自从昨夜瑾曦求饶时在她耳畔唤过她一声夜,带着些许哭腔,手臂攀附着她的肩膀,身子近乎要瘫软在她身上。
她就受不了瑾曦这样叫她。
真是太要命。
卫瑾曦这边挂断电话,唇角还浮现着笑意,试完衣服的谢韵贴了上来,啧啧称奇:“小年下真可怜,遇上如饥似渴的女人,迟早有一天要被榨干。”
谢韵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
卫瑾曦心善,帮她认清事实:“我干了她都不会干的,你放心好了。”
“……”
互戳软肋是她们当闺蜜的唯一原因。
所以谢韵自然不甘示弱,狠狠地反击。
谢韵:“你就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当年那档子事我算是帮你查清楚来龙去脉了。叶晓雅的死,说来可以算得上白夜的全责,苏格兰场内部也认定是白夜情绪作祟判断失误,要不是她老师护犊子,恐怕白夜早就钉上耻辱柱,享受全国人民的唾沫星子。”
卫瑾曦倪她一眼,平静道:“人又不是白夜杀的,凭什么是她全责,你这调查记者用词不严谨。”
谢韵翻出个白眼,“没你这么护犊子的。”恐怕连白夜都是这么以为的,卫瑾曦偏偏要否认。
卫瑾曦:“这有什么,她要是敢跑我就打断腿拎回来。要是有人害她,我就提前把那人收拾解决,不就一切轻松搞定吗?”
谢韵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强塞的狗粮,还是贼齁甜的那种,表示短时间内不想和卫瑾曦聊天,同时在心中为白夜默哀。
如狼似虎的年上真的惹不起。
护犊子到这般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她真的很难忍。
打断腿犯法的好吗?
收拾解决人要判到无期甚至死刑的好吗?
谢韵面无表情地看了卫瑾曦一眼,转头扎进衣服堆里,开始挑挑选选。
正飞驰在环线路上的白夜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急忙调高空调温度,一面在心头祈祷,千万不能生病。
夜夜笙歌的日子,容不下病怏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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