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玉棠也看见了那手帕,皱眉开口:“谁留的字?什么时候?”
“是桃夭!”惜玉赶紧全部说出来:“他莫名其妙的来找我!后台说了奇奇怪怪的话, 然后他被木屑割到, 拿这个手帕擦了就走…还说要喊我去看花灯…被我拒绝了!”
“去吧…”荣玉棠面色凝重。
“哦…好!”惜玉点点头, 既然桃夭都这样了,她没有不去的道理,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歪头开口:“但是金小姐也请我去看花灯的…”
荣玉棠幽幽看她一眼,惜玉心里一揪, 她怎么从他眼神里读出了妻子对在外丈夫沾花惹草的怨念…
“到那天我陪你去…”荣玉棠叹口气,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左赫卿提着药箱缓步走出来, 面上表情凝重, 后面是薛小山,他搀扶着芹娘走到椅子上,给她细心的披上棉衣, 又给芹娘倒了碗药。
“大夫,怎么样?”薛小山照顾好了芹娘, 眯着眼看向左赫卿, 左赫卿淡淡瞥荣玉棠和惜玉一眼, 两个人只好退出屋子到门外。
屋子里面只有三个人, 左赫卿轻描淡写开口:“七年前落过胎,一直病到现在。”他没有用疑问,而是肯定开口。
“你!”薛小山勃然大怒起来,眼里满是惊疑, 仿佛什么尘封的秘密被窥见,芹娘眼眶一红,一把拉着薛小山:“不得莽撞…”说着低头:“只是至今药石罔效…”
左赫卿面色不变:“活该。”
这句话一出,薛小山面色一变,猛的起身,仿佛一只野兽扑向左赫卿,抡起拳头就是砸:“你他妈瞎说什么?”
左赫卿一把躲开,那椅子被薛小山砸的粉碎,左赫卿冷冷的看着他颤抖的手:“你都用的什么药,你自己不清楚吗?”
“大夫…薛郎…”芹娘在旁边莫名其妙,薛小山怒目看向她:“你走开!”
“这…”
“事到如今,你若还想让夫人活命,就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左赫卿淡然坐下:“左某当得大内御医,药材之事瞒不过我。左某是来治病的,不是看薛爷逞英雄的。”
“大夫…芹娘实在不明白,莫非每日薛郎为我熬的药里面…有什么东西吗?”芹娘拉着薛小山坐下。
左赫卿淡淡一笑:“也没有什么,紫河车罢了。”
此话一出,满屋陷入了沉默。
惜玉在外面偷听到了,心里咯噔一下。
紫河车,就是婴儿的胞衣…她以前听说过,有一个大官人迷信民间秘方,服用活胎紫河车养生修炼,死了多少胎儿孕妇,就为了满足他的一己之欲,最后东窗事发被处以极刑,朝廷更是下令不许用再用紫河车。就连生下来之后取出的胎衣也不许用。
可是薛小山用了紫河车…
芹娘面色惨白,一滴滴冷汗从额头落下,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薛小山:“你…你从哪里弄的那些造孽东西…”说着她泪都下来了,一阵干呕,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薛小山咬牙:“要不是为了你治病…”
“为我治病!”芹娘哭腔都起来了:“你就去找那些歪门邪道!”
左赫卿叹口气,掏出一张纸:“紫河车停用吧,这是我开的方子,煎药方法上面有,先服用七日我再来。”说着推门而去。
“他用的紫河车,是活胎的吗?”荣玉棠一把拦住他。
“不是,”左赫卿摇摇头:“我刚刚看了药渣,是成型的,应该是生下来的胎儿上面的。”
“那就好…若是活胎,他就没有命了。”荣玉棠冷冷看一眼屋里面的人。
惜玉撇撇嘴:“不是说现在没有紫河车了吗?他从哪里弄来的?”
屋子里面,芹娘跪在地上痛哭着,一下一下的捶打着薛小山,薛小山沉默的跪在哪里,只是抱着芹娘不说话。
“你天天出去打架闹事…”芹娘擦一把眼泪:“我忍着,天天担惊受怕的…天天在家里给你念佛消业障…谁知道你还用这样伤天害理的药…薛小山!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爹被你气死了…你到底要把我们家败光了啊!”
薛小山沉默着不说话,八尺男儿就这样忍受着妻子的打骂。
芹娘的声音慢慢低下去,竟然是昏过去了,薛小山赶紧把她抱到床上,裹上被子,看着芹娘面色慢慢好转才松口气。
“我们谈谈,薛小山。”
荣玉棠慢慢的进了门,左赫卿已经离去了,他和惜玉并肩坐着,和薛小山对峙在屋子里。
“有什么好谈的?”薛小山冷笑:“你谁啊!”
“你师叔。”荣玉棠面无表情。
“哄谁啊,”薛小山露出白森森的牙嗤笑:“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当我儿子我都嫌磕碜…”
“我,荣玉棠。”荣玉棠微微一笑。
薛小山面色一变,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荣玉棠的脸,好像确定了什么,憋着气不再说话:“那…你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那些紫河车…从哪里来的?”荣玉棠眯起眼睛,薛小山面色一僵:“药店…呗!”
“你现在去药店给我买一个试试看?”荣玉棠翘起二郎腿,笑意淡去:“贤侄啊,我听说你们金陵有一个洛阳暗市,你知道吗?”
薛小山面色又是一变:“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这不是想买点稀罕东西吗?”荣玉棠笑:“想进去看看,你带我引见引见?”
薛小山眯起眼睛,荣玉棠淡淡开口:“左太医开的药里面有几味难得的中药,不巧我哪里都有。”
“我带你去找人就是了…”薛小山愤然起身,荣玉棠提起了灯来,柔声对惜玉开口:“夜深了,我让筱三送你回去可好?”
“不要…我不困…”惜玉眨巴眼睛,荣玉棠轻轻一笑:“可是等会你不要怕…”
“我不怕…”惜玉一把抱住他胳膊,轻轻开口:“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说着她低声问他:“我们要去哪里?是暗市吗?”
她早听说过有暗市,里面什么都有,不能拿到明面上卖的东西都在暗市上卖,想来薛小山买的紫河车也是暗市里来的,只不过她只是听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不是…”荣玉棠声音飘渺起来:“只是去探探路径…”
“猜什么…”惜玉莫名其妙,荣玉棠却不再说话,三个人走了许久,惜玉感觉都走到了郊外了,才停下来,举目抬头,星月在天,四面寂寥唯有凉风席卷着草木香而来,安静的只能听见虫蛙的叫声。
“李叔!”薛小山敲了门,那看上去是一处普通农户的家门,里面半晌才传来回应:“谁啊…深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是我…薛小山…”薛小山耐心的开口。
“哦…小山啊…”半天有人开门了,一张干瘦的脸露出来,看见惜玉和荣玉棠他面色一暗:“你们什么人,大半夜的来做什么?”
“亲戚家的,”薛小山赶紧笑一笑:“李叔…来做生意…信的过…”
“哦…那进来吧…”李叔看见荣玉棠一身贵气,眯起眼睛,又打量起了惜玉如花的脸蛋,荣玉棠面色不善,一把挡住惜玉的脸,语气不善:“看哪儿呢?爷的人你也敢看?”
惜玉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感觉荣玉棠的声音特别像纨绔子弟呢…
“哟,对不住了,这不是人老了看不清嘛…”李叔嘿嘿一笑,关上门,把三个人迎接到屋子里面,惜玉看着屋子,朴素简陋,和平常的农户没有什么区别,李叔请荣玉棠坐了,开口:“两位哪里来的?”
“徽州,”荣玉棠哼一声,嫌弃的看着眼前的木桌子:“来到金陵坐生意…想住个一年半载,听说这里有些稀罕东西,来看看。”
“你想要什么?”李叔乐呵呵的笑:“金银珠宝我搞不到…如果是什么山里的虎皮野鸡我还能给你弄啊。”
“李叔何必客气,”荣玉棠一挑眉,把玩起了惜玉的手,一下一下,拿垂下的头发缠住她小拇指:“我既然来了,您想必知道我要什么东西…”
惜玉很想打他,但是顾忌到不能破坏他的事情忍住了。
“哟…”李叔眯眼:“我这乡下人能给你们弄什么东西?”
荣玉棠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到桌子上,李叔看见那什么面额,面上一凌,半晌绽放一个微笑:“哟,是个爷啊,爷要什么山珍野味,我给您弄!既然是小山介绍来的我也不做作了,爷要什么只管说…”
“我要人。”荣玉棠随意一坐,一把把惜玉搂进怀里,惜玉靠着他,头倚在他胸前,被他轻轻遮住脸不让人看见。
李叔皱眉,隐起眼里戒备的神色:“什么人?我可不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作孽哟…”
“就是想买两个懂事的孩子…”荣玉棠笑的暧昧:“我这侍女们没一个好的…除了怀里这个讨人喜欢。来金陵了听说你们这里有好货…也想尝尝。”
讨人欢喜的惜玉:“……”
“那我们这里没有啊…”李叔摇摇头。
“没有?”荣玉棠眯起眼睛:“李叔不必担心,我知道规矩的。”说着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他看,李叔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盯着荣玉棠的脸看了半晌,轻轻一笑:“行…道上人啊,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弄来。”
“我就喜欢听个戏…”荣玉棠翘起个二郎腿:“就来两个唱戏的男孩子…可行?”
李叔面色一变,吸口烟,神色不明的摇摇头:“没有…”
“怎么,弄不到吗?”荣玉棠低声开口,斜眼一笑:“以前在京城我都弄到过两个金屋娇儿,白天陪着唱戏,晚上能暖被窝,极品啊,可惜后来玩死了,现在一直想着那滋味,还想弄一两个…”
“那你可找错人了,”李叔放下烟笑眯眯的开口:“现在戏子可不好搞了,朝廷明令不准私寓,保护着他们,咱们也是个守法的,不能弄…”
“那李叔知道哪里能弄到吗?”荣玉棠不经意的开口:“我初来乍到的,不知道门道。”
李叔摇摇头,叹口气:“不知道不知道…夜深了赶紧走吧…”说着看向抱着惜玉的荣玉棠,嘿嘿一笑:“夜还长着呢…抱着男人有什么意思,还是女人够味啊…赶紧回去吧。”
荣玉棠一笑,挑起惜玉下巴,青丝落下她面上,遮住她粉嫩容颜,他低着头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轻轻一笑:“那是自然…我就稀罕这么一个心上娇哟…”
惜玉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出了门离开了李家,她气呼呼的一脚踢到荣玉棠雪白鞋子上:“你几个意思!把我当什么啊!”
荣玉棠轻轻一笑,安抚差点气成河豚的惜玉:“这不是扮一个纨绔子弟嘛…去探探消息…”
惜玉看着他的手,那手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她撇撇嘴:“你就知道欺负我…”
荣玉棠还是不肯放手:“做戏做全套嘛…”
“你来打探到了什么吗?”惜玉懒得理会这个大猪蹄子,只能被他拉着走,荣玉棠面色一瞬间凝重起来:“我大概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暗市里面当真有买卖乾旦的勾当…”荣玉棠眯起眼睛,眼里一片森寒:“我试了试,他显然知道,只不过谨慎不说。 ”
后面的薛小山跟上了两个人,荣玉棠冷眼看他:“你知道…暗市怎么进去吗?”
“我不知道,那极其隐蔽,我每次拿紫河车都是托李叔。”薛小山打个哈欠不耐烦起来:“但是他也只是做暗市下层生意的…根本接触不到上面人。”
“筱三…”荣玉棠轻轻唤一声,一个黑衣少年蹦出来:“你这几天跟着李叔,去探探暗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说着荣玉棠面色冷厉起来:“还有重点盯着柏舟…”
“是。”筱三蹦蹦跳跳的跑了,惜玉皱眉看向荣玉棠:“怎么,你怀疑他和暗市有勾结?”
“还记得殷慕水吗?”荣玉棠面色深沉,突然岔开话题,惜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个逃走的少年,猛然间她又想起了穆长生说过的话,这些年戏班常常跑了乾旦…
可是这和暗市有什么关系…
突然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惜玉脑海里面成型…
如果他们不是逃了,而是被抓走了卖去了暗市呢?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的确有名伶是在鼎盛之后莫名其妙的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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