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且说萧宪冲到李衾跟前, 一把揪住他的胸前衣裳:“你再说一遍?”

    “别急, 我来正是要跟你说此事, 拉拉扯扯的有失你萧大人的身份。”李衾说着, 轻描淡写的把萧宪的手握住,想要将他挪开。

    萧宪却早把手甩开了去。

    他向来有些洁癖, 非但不愿意闲人进自己房中,更不喜跟人接触,此刻忙不迭松手后退,又掏出一块帕子擦手,边说道:“你说什么?你既然做了这件事, 怎么又来跟我说?莫非是想我夸赞你无事生非?”

    李衾笑道:“萧大人且听我说完, 再夸我不迟。”

    萧宪眼睛一斜, 按捺胸口不悦,冷笑道:“好, 你说!看我怎么夸你呢。”

    李衾在他桌前的圈椅上落座, 并不立刻就说,反而顾左右言他的道:“贵府今日有喜事啊, 怎么你还在这里, 不回去热闹呢?”

    “用你说?要不是你弄的这件事,我早回去了。”萧宪哼道。

    李衾点头道:“可是按照老大人的脾性,本是不会答应这种事的,不知为何竟轻易应允了呢?”

    萧宪本一脸的不耐烦,听他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你……”

    李衾便把那天登门造访,敲山震虎说服了萧卓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萧宪震惊地看着他:“原来那天你是为了这件事去的?”他当然知道李衾曾拜访过萧卓, 只是李衾向来殷勤,所以萧宪也没放在心上。

    加上萧卓也没特意跟他解释过,所以直到今儿才知道。

    李衾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才助你一臂之力的,所谓做戏做全套,有了今日大理寺的状子,老大人自然就放了心了。”

    萧宪等着李衾,半晌才说道:“好啊,你居然把主意打到老爷身上去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亏得老爷人前人后的只管夸你,若知道你耍心机耍到这般地步,自然有你好受。”

    李衾道:“我这件事只跟你说了,别人是再不知道的,除非是你告密到老大人跟前去,不过……我想你该不会出卖我的吧?”

    萧宪瞥着他,其实当初萧宪虽说服了周老夫人,可心里也还是悬着,生怕过不了萧卓这一关。

    倘若是别的人家,收个干女儿干儿子之类,不过是寻常的事情,但他们是萧家,天下四大世族之一,其实能容他姓之人混入门第的。

    事实上若非萧宪知道那是东淑,他也是不会允许这种破格的事情发生的。

    没想到萧卓竟然同意了,那会儿萧宪只当萧卓是因为孝心不愿忤逆老太太的缘故,暗叫一声侥幸呢。

    如今听闻是李衾暗中行事,心底不由一声幽幽叹息。

    萧宪出了会儿神,问李衾道:“你这个人倒是很会窥察别的心思,但是我想,你总不会是‘古道热肠’,专门为‘乐于助人’才做此事的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李衾看着他一笑:“哥哥太把人看低了。”

    “你错了,”萧宪哼道:“不是看低,是看高,我知道你行事不会无缘无故,你也不用藏着掖着,敞开了说罢了!”

    李衾垂眸想了片刻道:“我只问哥哥,你叫她认了萧家门下,只是想着从此能够名正言顺的照顾她吗?”

    萧宪心思敏锐,听他口口声声的“她”,不说东淑,也不说江雪,他心里就有些知晓,便道:“不然呢?”

    李衾道:“她总不能长住在萧家,何况年纪轻轻的……”

    才说到这里,萧宪已经喝断道:“李子宁,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李衾道:“什么狐狸尾巴?”

    萧宪眼中带怒,道:“上次你偷偷摸摸的跑去别院,别以为我不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安得什么心思?”

    李衾叹道:“怎么一提到这个,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叫我怎么沉住气?”萧宪冷笑道:“你趁早死了这颗心,我再也不会把妹妹给你。”

    李衾点点头:“那你就想让她一生不嫁的跟着你?你这会儿是还没娶亲,改日成了亲呢?谁来管她?”

    “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也轮不到你来说。”萧宪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别想害了一个又一个。”

    李衾的脸色微变,半晌才道:“萧宪,我并没想过害东淑,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天底下不是你一个人疼她……”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道:“我今日登门来,开诚布公的跟你说这件事,就是让你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事实上我本来可以不必助你一臂之力,但我知道,正大光明的重回萧家,这也是东淑的心愿,所以我才成全她。但是……她是倾心于我的,想跟着我的,这个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都是事实,你也可以去问她,看她怎么回答你。我既然能够为了她的心愿助她回萧家,你为什么不能体谅她的意思,把她还给我?”

    萧宪听了这几句早就无法按捺:“李衾,你是白日做梦!”

    李衾见谈判无法继续,便站起身来,道:“那好吧,我以为你会平心静气些,倒也罢了。告辞。”

    萧宪见他要转身,却又道:“李子宁,我知道你心思多城府深的,背地里只怕还会弄什么招数,兴许还会去跟老爷上眼药让他答应此事,但是你别逼我,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做过什么?”

    李衾止步回头。

    萧宪道:“岁寒庵的事情,我一直不忍心跟她揭破,你若是要强人所难的话,就别怪我说出来了。”

    李衾的眼神变了几变。

    正要开口,忽然间外头是萧宪的一名贴身侍从急急而来,看到两个人都在里间,便站在门口有进退为难之意。

    萧宪见状便冷冷道:“李大人请便吧,我不能留你了。”

    李衾见此人的脸色有些肃然,隐隐像是有大事发生,便看了萧宪一眼,若有所思的拱了拱手,出了门。

    那侍从行礼之后,进门低低的跟萧宪说了几句话,只听萧宪道:“什么?”

    李衾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也十分出色,那侍从的声音虽低,他却听见了只字片语,何况心里本就有揣测,闻言就回过头来。

    正对上萧宪瞪过来的目光,李衾见状,便知道不太对头了。

    萧宪挥手示意侍从退下,自己走到门口,似笑非笑地说道:“李大人,你惹出来的事情,你去收拾吧。”

    李衾道:“怎么了?”

    萧宪呵呵笑了两声,竟道:“周郎妙计安天下,只怕也有想不到的疏漏之处啊。”似是而非地说完了这句,萧宪拂了拂衣袖:“是时候该回府了。”施施然地出门往外走去。

    李衾不明所以,只得跟他一起往外而行,从尚书院往外,一路遇到了不少相识的吏部官员,见两人相偕而行,纷纷的止步行礼。

    还未出吏部大门,又有一匹马急急地在门口停下,李衾定睛一看,竟是林泉。

    林泉见李衾正将走出来,旁边还是萧宪,便一个箭步冲过来:“大人……”

    李衾瞥了眼萧宪,自走开几步:“怎么?”

    林泉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李衾也变了脸色。

    林泉低低道:“这件事很突然,是宫内直接来了人去大理寺问话的,看这架势非同一般。”

    “宫里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了?”李衾问。

    林泉道:“小人也不知道,大理寺那边儿也懵了。”

    李衾问了这几句,回头看时,见萧宪正也要上轿。

    目光相对,萧宪道:“看样子你果然不知道,李子宁,这次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李衾不语,略一想,便俯身先上了轿子。

    原来林泉匆匆来报的,正是那江家的子侄在大理寺告状的事情。本来按照李衾的安排,那人递了状子后,大理寺自会命人调查真假以及来龙去脉,因为并不是一件大事,何况又是外省发生的,所以这件事儿不至于太哄闹。

    纵然查出了萧府的几个亲戚的确有作奸犯科的举动,但毕竟不是直系,而且“江雪”又成了萧府的义女,所以只问犯案之人,决不至于连累萧府。

    事实上这件事情不过是他拿来过桥的,一切都控制在他手中,只需要给萧卓知道真有这么一件事就行了,京城内的人知之甚少,宫内更是悄然无闻就能完美收局。

    但是刚刚林泉却说,宫内不知如何竟听说了此事,且派了内侍前往大理寺亲询,这一招儿却是突如其来,神兵天降似的,超出了李衾的预计。

    萧宪听属下所言的也正是此事,所以他才对李衾说那些话。

    不过萧宪现在并不着急,横竖萧府认义女的事情经过明面儿了,萧卓更不能出尔反尔,至于江家的事情是否会牵连萧家,对萧宪而言……完全比不上东淑回府这件。

    甚至只要让东淑回府认祖归宗的,萧宪也不在意这些波折。

    何况就算天塌了,还有个把天捅破的人顶着呢,那就是始作俑者李衾。

    因此萧宪听属下说宫内知晓了此事,心中想着看好戏之意反而盖过了那起初的恼怒。

    萧宪一点儿也不操心,巴不得看李衾玩火自焚,如今只等看他李子宁如何拆局罢了。

    两人在吏部门口分别,萧宪自己回萧府而去,李衾却自回兵部。

    走到半路,却有一个小内侍拦着,道:“大人,我们主子在务观楼上等候。”

    李衾想了想,便命改道,不多时到了务观楼,入内到了二楼的隔间之内,进了门,便见竟是景王杨瑞在座。

    雅间窗明几净,景王一身银白色常服,显得丰神俊朗。

    面前桌上摆着一壶茶,杨瑞正握着茶杯欲喝,见李衾进来便笑着放下:“子宁来的好快。”

    李衾行了礼,在杨瑞对面坐了:“王爷今儿怎么这样好兴致?”

    杨瑞道:“多久不见你了?又知道你年底了越发忙,不便搅扰,今儿实在无聊,本要去兵部拜访,又听说你不在那里,怎么好好的跑到吏部去了?”

    李衾道:“有一件事跟萧尚书商议。”

    景王笑道:“什么要紧事,得你亲自跑了去?”

    李衾瞅着他,不答反问:“王爷从哪里来?”

    景王杨瑞道:“从宫里。”

    李衾道:“宫内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杨瑞笑了两声,想了想才笑道:“宫内向来是那个样儿,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哦……若说唯一的新鲜,应该就是镇远侯了。”

    “镇远侯吗?”

    “我真想不通皇上为何要调他到内尉司,本以为他进了宫好歹会收敛,谁知仍是那个跳脱的样子,不过皇上倒是很喜欢他陪着,还把自己的那只金雕给他把玩呢。那金雕是父皇亲自调/教出来的,最亲信的太监都不能经手的,居然给那小子拿着玩儿。”

    李衾道:“皇上为何对镇远侯这样青眼有加,王爷可知道?”

    杨瑞斜睨他道:“你却问我?人是你主张调回来的,他有什么好处你自然最清楚。皇上是个爱才的人,只怕又从未见过镇远侯这一类型的人物,所以才觉着新鲜有趣。”

    景王说着,亲自给李衾倒了一杯茶,端放在他跟前。

    李衾心里想着事情,举杯喝了口,又捏着放下。

    杨瑞笑道:“这茶怎么样?”

    李衾才恍然醒悟,回味了一下,道:“茶还是寻常的冻顶乌龙,味儿倒是有些清甜,什么水?”

    “果然是行家,”杨瑞赞许地笑道:“这是我叫人从济南运回来的一坛子泉水,昨晚上才送达,今儿特泡了茶给你尝尝。”

    李衾闻言便又尝了一口:“不错。”

    “罢了,”杨瑞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不算上佳,便笑道:“唉,总有一日我会找到和你心意的水呢,听人说,那花上的雪收了起来泡茶,会有一股子香气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衾笑道:“王爷且别想这些,哪里有这些精神去风花雪月。”

    杨瑞闻言道:“怎么你像是有心事?哦对了……我倒是才听闻一件事,好像是那个江少奶奶要给萧府收为义女了?满城都在议论是不是真的,我心想着那萧家的门槛比天儿还高呢,怕是人胡传的,可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李衾道:“是真的。”

    杨瑞诧异:“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爷不是不知道,”李衾道:“萧宪他最疼的人是谁,所以……算是爱屋及乌吧。”

    杨瑞想了会儿:“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过他家的老大人是个从来迂直端庄的,怎么也就随了他的心意呢?”

    李衾道:“听说是老太太的意思。”

    杨瑞叹息:“原来是老太太发话,那倒是不奇怪了。”他说了这句又笑了起来,道:“这江雪倒也是个有福之人,本来以为她离了镇远侯就无依无靠了,哪里想到却有萧家跟萧宪这样的大靠山呢,说起来,也不知镇远侯怎么想的。”

    李衾见这般说便问:“李持酒想什么?”

    杨瑞道:“当初镇远侯给贬斥出京,路上遇到江雪遭难,不由分说的竟就娶了,你说怪不怪?”

    “有什么可怪的,难道不兴他一见钟情?”李衾一笑。

    杨瑞啧了声:“我看没这么简单。”

    “王爷这话何意?”

    此刻外头伙计来问是否上菜,于是先叫他们将酒菜都送了上来,重把门关了,景王才又说道:“当初镇远侯给贬斥出京的原因你当然是知道的?宋玉溪给他打的半死。”

    “这个自然知道,为何又提起来?”

    “我前儿无意中跟宋玉溪说起来这件事来,抱怨镇远侯的手狠,又问他到底是怎么跟他结下的梁子,宋玉溪跟我说,这件事实在是无妄之灾,至今他还不知道究竟的缘故呢。”

    李衾诧异:“什么话?无缘无故就打了小公爷?”

    杨瑞的脸上笑的古怪,道:“我也是跟你一样想法,在我一再追问下,宋玉溪才又想起来,原来那天他是跟几个世家弟子喝酒,不免喝的有些高了,就谈论些风月之事,无意说起京城中的最绝色的女子,有人就提起了萧东淑。”

    李衾听到最后,不由坐直了几分:“然后呢?”

    杨瑞道:“当时宋玉溪喝的半醉,他又不知从哪里隐约听说的的一些闲话,便调笑了几句……谁知话未说完就给另一张桌上的镇远侯扑倒了,不由分说的一通乱打……”

    当着李衾的面儿,杨瑞自然不好就叙述当日的具体情形,毕竟有些亵渎东淑的言语在内。

    李衾听他说完,直直地看着他。

    杨瑞挑眉道:“除了这个,宋玉溪实在想不出是在哪里得罪过镇远侯了。”

    李衾的喉头有些干涩,便拿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口,烈酒入喉,心头有些燥热的。

    杨瑞瞅着他道:“你说镇远侯之所以大动干戈,会不会是因为……你那位夫人啊?我本不想胡猜的,可偏偏还有个长相类似的江雪在,倒是不由得人不多心了。可是据我所知,之前萧夫人跟李持酒仿佛没什么交际吧?或许是有过但咱们都不知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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