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临门

    夏收过后,天也越发的热了起来。

    大人其实还好, 耐热力比较强, 但是小孩子就不行了。

    这两天发现妞妞身上有了点痱子, 管少宁去医院买了点药水,回来给孩子涂抹上,便打算着给她做两套轻薄松快的衣裳。

    孩子的腿短又胖,穿了她二舅妈用的确良料子做的小裤子后并不是很舒服。可到底是舅妈的一片好心, 便也洗干净好好收着了。

    毕竟这会儿的确良的布料比传统的纯棉布料还要贵。

    苗兰兰是个细心的, 见这边外甥女夏天老是穿细棉布做的裤子,便跟男人说了,“供销社那边最近仓库也压了一批瑕疵的布料, 内部都打算分了,有一些被染了的细棉布, 你过去问妹妹要不要。”

    本打算自己过去的,可最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心里堵的慌,一想到外头跟蒸笼似的就不舒坦。

    没一会儿, 眼前就有点发黑,扶着墙坐下来还时不时的干呕。

    管二哥正要出门,见她这样, 连忙蹲了下来,“兰兰,你咋啦”手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是不是有了”

    苗兰兰心里也有点想法, 但是不敢肯定,“我嫂子有了的时候我也知道,可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也不能就这么过去,管二哥去那边把管妈妈喊了过来,“怎么了兰兰”管少宁也跟在后头,“自行车现成的,二哥你先带嫂子去医院看看,咱们在后头跟着。”

    这边也添置了新的自行车,管二哥连忙就去隔壁屋把车推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去。

    “妈,咱也去瞧瞧,我载你过去。”

    到了下午,结果也就出来了,是真怀上了。

    也是赶巧,第二天正好是送孝敬钱的日子,老大也回来了一趟,说是成宝秀也怀了。

    这下子可是双喜临门了。

    老太太知道后,就更高兴了,回头杀了一只鸡,一家一半的叫送过去,“这是我这个当奶奶的自己养的,我给我俩孙媳妇补身子。”然后进了屋,把大宝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偷偷塞在了孙女的枕头底下,也盼着孙女再生一个儿子。

    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叫孩子凑一双好字。

    管少宁事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想着就算添老二,好歹也过些年再说。

    因着如今的事情,学校那边基本上都停课了。妞妞的出生其实能算得上是紧凑的。

    现在孩子还不到两岁半,若是4岁送托儿所的话,小学毕业也才12岁,正是75年的时候。到了77年,也就才初二,至少教育方面不受阻断。

    而这些事,对他们底下的小乡镇普通百姓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首先,镇上的小学如今是没办法正常上课的,红小兵也挺闹腾。但过了这两年,到了68年开始大面积知识青年下乡建设祖国后,红小兵的事迹也逐渐平息,虽然还有。

    教育方面,虽然教科书基本上是师生自定,农忙也依旧放假,学的也大多数跟书本不是很靠拢。但是没关系,自己在家里可以教一教。

    等到了77年,孩子才初二,教育方面不会出现断层。

    这样来说,一个孩子就够他俩操心的了,再来一个,等到了青春期容易头脑发热的时候,自己还真不一定看得住。

    像是大宝现在十二岁了,因着这些事,现在也就四年级结束,这两年是别想上学了。等到了68年,估摸着才能继续上五年级。

    就是这,大嫂也很是不放心,成天的把孩子拘着,就怕他跟外头的那些学生们学,到处的不干正事。

    夏天的夜晚更是燥热的慌,两口子躺在床上,小声地算着一年一年的日子。尤其是孩子方面,更是算的清清楚楚,就怕哪个地方没想到,叫孩子接受教育方面受到阻碍。

    一直说到了半夜,突然起了不小的风,清清爽爽的,这才迷迷糊糊的才睡了过去。

    这会儿正是好眠的时刻,猛不丁的,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穿透力极强。

    管少宁从睡梦中被惊醒,又闻到了烧焦了的味道,心里咚咚跳个不停,紧接着一个抱孩子一个过去叫老人。什么也别管,先往外头跑再说。

    站在院子里定了定神,才看到是隔壁王家的方向起了火。

    石旦立马拖着盆跟桶去救火了,家里的女人就留着往院墙上泼水,再看看门前有没有什么草垛子连着的。

    上学的时候,陈江河那院子被烧了就是例子。所以石旦这边新起院子的时候,还特地注意了一下跟邻居之间的距离,门前屋后的,也从不堆草垛子,图的就是个安心。

    自家这边忙好后,又去对门看看管二哥。

    那边两口子的院子不像他们这边,基本上都是连着的那种老屋子,稻草堆和木柴垛可不少。

    好在两口子也没睡得太死,听到动静也就起来了。

    管二哥把怀孕的媳妇先送到妹子家,然后也紧着过去救火。

    发生这种事,安顿好一家老小之后,就没有人不出去帮忙的。

    等管少宁灰头土脸的回来,后头还跟着抱着孩子,神色惊惶的毛大妮。

    老太太问她,“瞅着是你们家的方向,咋的啦”

    毛大妮手轻柔地拍着孩子,“我不知道美珍半夜说肚子疼,要去茅厕。我就拎着她出去,没想到”她打了个哆嗦,“就闻到了焦糊的味儿,我以为是炉子没灭就出去瞧了瞧。然后见到灶屋里蹲了个人”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我手里有孩子,哪儿敢过去啊,抬脚就叫人往回跑可是柱子前些天摔伤了腿,妈倒是紧赶着过来了,那人也就翻墙跑了”

    说到这里,后悔的不行,“当初柱子说院墙要弄成你家这样的,是我贪便宜,不愿意,一米多高,人抬脚就跑了”

    “但是就以为是个偷儿,谁晓得等到半夜,那贼竟然往我家草垛子扔了火把”她吓得不住拍胸口,“这附近,就我家柴禾攒的多,一烧就连成了一片儿”

    老太太轻轻地推了一把孙女,后者帮着给倒了杯水,“家里人都没出事,往后好运就来了。”

    毛大妮点头,“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好在没烧到屋里,就是柴火给毁了不少”

    苗兰兰看了她一眼,“人物都好好的就是福气,柴禾往后再弄就是了。”又不好意思的看着小姑子,“小妹,我有点怕,你能陪我去茅厕吗”

    这会儿再怎么搞卫生,厕所也就那样。

    抽水马桶不好搞,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弄成了斜坡的样式,砖头定出造型,还弄了水泥过来,完事后直接用水冲,好歹能保持干净一些。

    照明方面就这么将就了,舍不得灯的话,半夜只能靠熟练。

    苗兰兰松了一口气,自家那边的茅厕跟这边也是一样,比以前在村子里一口大缸搭木板好多了。只是多年以来的怕黑不是那么容易就去了的,这会儿也只能不好意思的麻烦小姑子陪着她。

    管少宁倒觉得没什么,“里面的草纸怕是没了,给拿带着。”然后又对毛大妮说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屋里待着,等柱子过来再说。”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毛大妮也有点想去了,“奶奶,您帮我看着点孩子,我也想去茅厕”

    那就去吧,女人爱扎堆去茅厕也是个奇怪的定律了。

    茅厕自然不可能在自家院子里圈着了,而是在屋后头的的小田埂边上,这一片其实也属于自家的菜园子,没多大点的地方。右边还有两颗移栽过来的香樟,没啥用,就图个心里安慰。

    再往边上就是小河沟了,半米的宽度,抬脚就能过去。倒也顺便把后头大队的田地跟这边居住的地方给隔开。

    本来这俩人结伴去了就可以了,可偏生的毛大妮刚被家里吓过一场,苗兰兰跟她不熟,管少宁也只好跟着去。

    好在时间不长,苗兰兰出来后还有些尴尬,“也是我胆子小”

    话还没说完,毛大妮就短促又急切的叫了两声,“啊啊啊”

    吓得苗兰兰一个哆嗦,下意识的蹭到了小姑子的旁边。

    管少宁急忙把人护住,问毛大妮,“大妮,怎么了”

    “有东西扎我”害怕是什么看不着的东西,她也不敢待了,“我不上了,嫂子,咱们先进去。”

    有东西扎

    管少宁四周瞧了瞧,实在没发现什么,又顾忌着还有一个孕妇,也就先进了屋。

    没想到刚走到院子边上,后头扑通一声从树上跳下个人来,紧接着就从茅厕旁边田埂的小路上跑了。

    “我去叫人肯定是那个贼”毛大妮让俩人先进屋,自己拿了根木柴,张嘴就叫,“丰家大娘丰家大叔那个贼往你家方向跑了”

    管少宁先把苗兰兰送进屋,然后跟回来的男人一起操家伙一块儿冲了过去。

    刚好,那小贼叫丰家大叔一个扫腿给撂下了,后头的大庄娘紧跟着就是一擀面杖捅了过去。

    女人们没靠近,等这边男人把人给捆住了,一个个的也不嫌浪费灯油了,提着煤油灯就上来看。

    大半夜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这咋有点眼熟啊”

    眼熟

    因着这附近靠近周边田地,就有社员把大队长叫来了,“大队长,您给瞧瞧,这是哪里的人”

    大队长跑过来的时候满头的汗,听说这贼差点冲撞了外甥女,过来就下了一脚。然后喘了几口气,才上前去辨认,“这,不是那胡家的小子吗”

    胡家胡旺

    管少宁听到人说胡旺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那个对陈素素动手动脚的小流氓吗

    大队长还没问话,毛大妮上去照着他心窝子就是一脚“好你个姓胡的你说,是不是你半夜去我家灶屋偷东西吃了我家的火是不是你点的”

    本来没抓着还是害怕,现在抓着了,就只剩下愤怒了。

    能不愤怒吗这要是不小心,一家子老小就得交代在房子里了再不济人没事的话,要是没注意连着邻居家了,这些物事,难不成不赔给人家

    毛大妮也不是什么弱女子,那一脚的力度可不轻。胡旺疼的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声音磕磕绊绊的,“我就是想弄点吃的没别的想法没想祸害人,火不是我放的”

    你放屁,大半夜的附近都折腾起来了,不是你放的还能是谁放的

    既然没拿住现成的,他这么说了,你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毛大妮还想着自家的这些损失呢,大队长就发话了,“把人送到派出所去。”犯事儿了就得交给国家来管,咱这边不兴动私刑的。

    至于是不是的,也有专门人去查。真要是犯了事儿,不是他说两句抵赖的话就成的。

    人被送走后,石旦问她“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管少宁摇头,“柱子家里怎么样”

    “没多大损失,柴禾都是小事,灶屋那边烧没了半边的顶。”石旦换下了满是灰的衣裳,“等天亮了,咱家里也检查检查。预防一下,柴禾这些就不能靠着屋子放,太危险了。”

    可是不靠着屋子放的话,等着吧,天一黑,准有人给你弄走。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群众的基本素质,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

    没想到两口子连这些小事都算上了,该找上门的还是会找上门来。

    大半夜的刚哄完孩子,还没睡得沉,门就被哐哐撞的直响。

    因着最近初中的一位老教师放学的时候采了一把花回去送给老妻,结果被一群十几岁出头的给冲到了家里去说他有资本主义的思想,所以最近连两口子在外头都不敢走得近,生怕被扣上了各种莫名奇妙的帽子。

    “有人来了。”有孩子的母亲一般是不会睡的沉的。因而声音一出,管少宁就立马坐了起来,“听着声音不大对,我去瞧瞧。”

    “我去。”石旦穿好了衣裳,“你抱着妞妞去奶的屋子里去。”媳妇力气再大,他也不能大半夜的叫媳妇出去面对这突然找上门的人。

    管少宁也没跟他犟,孩子送给老太太后,顺道就把管妈妈跟高数也叫了起来,穿戴整齐后都去了院子里。

    石旦这会儿正好开了门,见到外头有三个寸头小青年,眉头皱了皱,“帝国主义是纸老虎小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让开,有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领头的小青年手里拿着木头抢,伸手就把人给推开,“查”

    “”石旦不怕这些小崽子查,反正也查不出来什么。

    他比较担心的是,什么叫他乱搞男女关系

    这是哪个王八犊子造的谣

    “妇女能顶半边天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男人除了去厂子里,其他都跟我在一块儿的。”管少宁走了过来。

    石旦冲她摇摇头,把她拉到身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同志,你们尽管查,我父亲当年当过兵,回来后也是正正经经的庄稼汉。我丈母娘一家也是地道的农民,绝对不会犯任何思想和行动上的错误的”

    高数也沉默的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这三个小崽子把家里翻的一团糟。

    没找到任何不属于这个家里的人,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好在一家子不论怎么开口,语录都一字不差,甚至比他们背的还齐全,最后只能警告一番,然后沉着脸就要走。

    这可不行

    管少宁心说你们现在牛气,咱惹不起。但咱也不是吃素的,随便什么猫猫狗狗的,大半夜就能来私闯民宅了

    就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志,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你们这上来查可以,但是得跟咱说清楚了,到底是谁举报的还有我男人,什么叫乱搞男女关系了你们这查了就走不要紧,可事后我家的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惯的你们

    那领头的要说什么,谁晓得后头的人拉了拉他,“哥,咱估摸着找错了,田家可没有女娃。”

    刚才搜查的时候他就发现要遭了,田家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娃,这家只有一个女娃娃。

    “找错了”领头的一愣,转头看他们“你家不姓田”

    “田家在对门”石旦可算找到机会了,简直是天降一口大锅掉在了头上。

    然后那人也没犹豫,转头就去了对面。

    “”管少宁无语。算了,不指着他们说什么道歉的话了,跟在后头说了一句,“别有找错了对门是我二哥家,田家的大门上有半个挂着的木环”

    说得这么明白了,应当是不会再找错了。

    没一会儿,田家那头就闹了起来。

    大约是找错人的羞愤在,又加上田家老婆子就是个敢闹的泼妇,几乎是瞬间就推搡开了。

    又哭又嚎的,左邻右舍的都给闹起来了。

    那边,“田庆根在不在”这会儿算是知道找人要说大名了,“田庆根出来”等田庆根一脸懵逼的出来后,又接着厉声询问,“田庆根,有人举报你昨天晚上在西边的苞米地欺负妇女同志,你认不认”

    还没等田庆根回过神,田大嫂嗷得一声就扑了过去,“好你个田庆根,你不要脸”

    对方没心思跟他们扯皮,后头的俩人拉着田庆根就要往外走。

    田庆根当然不可能同意了,使劲的往后赖,“同志同志一定是误会,我真没”

    话还没说完,对方手里木枪的托直接砸在了他脑门上,“拉走”

    男人乱搞是一回事,被拖出去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田大嫂本来也想撒泼,可是见到自己男人脑袋流血之后,脑子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昨晚西边苞米地

    想到昨晚上自己差点被人发现后跑了,没顾后头的男人怎么样,没想到到底也是情分,就这么往她男人头上扣屎盆子

    然后脸色煞白的停了下来,要不是光线不好,怕是一院子的人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街坊邻居听到里头的话后,大庄娘本想说道两句,可是钱嫂子拉了她一把,“妈外头闹的这些您还没看清楚呢啊小心惹祸上身是不是真的,咱也没立场说道”

    这些人行事毫无顾忌,说砸就砸,说闯就闯。就是方才管家那边,知道找错人后,一句道歉的话没说扭头就走了。

    这些人,跟他们说道理说得通吗

    没见上回那老教师,直接被砸的头破血流,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吗

    可是他们这样,田庆根也不认啊

    要是真被按上了搞破鞋的名头,这日子还能过吗

    眼下都过了大半年了,那陈家父女俩还有王大山,现在都成了大队这边的典型了还有老陈前头的媳妇,在隔壁县都时不时的被拉上台,现在只能沦落到跟畜生住一块儿,连小娃娃都能欺负他们,这日子还怎么过

    田庆根捂着头被推在地上,还在不停的解释,“小同志,我真没有谁不知道我田庆根是个老实的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在家里睡觉的啊真没有出去我爸妈都知道的”

    “你自家人说的话不能信”人家也有理由,“你自家媳妇都不信你”

    田庆根这会儿恨死自家的倒霉婆娘了,就是田大嫂,也没办法再解释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大半夜的被拉出去。

    事后躲在屋子里害怕的不行。

    狗东西,一点情分都不顾你自己被斗倒了,难不成就不让我过了

    心里也害怕,万一以后他再把自己供出来咋办

    这一晚上,不少人家都胆战心惊的。

    田庆根不算是个好男人,但要说男女关系方面,至少比他婆娘好多了。

    就有人嘀咕了,会不会是他婆娘的姘头搞出来的

    不知道,也没人敢说。

    反正等天亮的时候,大队那边就有人来找管少宁了,“赶紧的,你们兄妹仨跟着走,你爸要不行了。”

    陈江河年纪也不小了,管妈妈都四十六了,他年纪也不小。这半年来,本来还打算好好的替小闺女带孩子,没想到这股风刮起来后,那是一个都没逃得了。

    不过小半年的功夫,人就憔悴了不少,这会子眼见着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看着三个儿女,眼泪浑浊“爸,对不起你们”

    管少宁鼻子一酸,声音轻轻的,“别说了,咱去医院,多少钱都治。”

    陈江河偏偏死倔,“不,不去,浪费钱,不给你们拖后腿”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跟回光返照似的,也就能剩下几句话了。

    果然,他声音越来越低,叫大闺女低下头,然后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些年,还剩六十多个不多,我偷偷埋在你家茅坑旁的樟树下了都给你们姐俩”

    “算是爸求你,这钱老大老二我不给偏心最后一回你别给素素,等她过不下去了,偷偷给她放点吃的用的她没脑子,攒不住钱用完了,也不用你管她”

    “要是你觉得可以,就把钱给她”想也知道大闺女怕麻烦,“你觉得麻烦,就给她”

    这话听的管少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点头,“你放心,我听你的。”甚至觉得这钱有些烧手。

    给就给吧,人死如灯灭。算是老人的遗产,怎么说,就怎么做。

    以前的就是以前的,既然他说这样,那顶多就费点事。

    人死前,惦记的也就那么多的事。

    管妈妈知道后,就叹气,“人都死了,就这样吧。”

    丧事结束后,陈素素一下子就苍老了不少,似乎精气神儿都没了,看着叫人觉得可怜又可恨。

    管少宁等风头过后,留下属于自己的一半,剩下的在农忙后大家都歇着的时候,偷偷的趁着夜里翻了墙,先给陈素素留了一些下来,打算算着日子再给她送。

    等把手里的钱送完就拉倒。

    给的也都是孩子能入口的细粮。

    没打算往里贴,也没打算占这个便宜,就当是最后一丝联系。

    只是没想到,等十月底的时候,就听说陈素素出事了。

    为了这个,赵小青就跟拖着一口气似的,强撑着精神过来,也不知道是以前的关系还是手上有别人的什么把柄,硬生生的把自己从隔壁县给弄了回来。

    当然,那边的男人也早就跟她划清界限了。

    而这边,早在风吹起来的时候,王大山就主动跳出来说是陈素素当年勾引她的,要跟她划清界限。

    虽然他自己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但陈素素一个不到二十的女人,带了个女儿,过的更难。

    母女俩见面的时候,一个被王大山打的鼻青脸肿的,一个被剃了头。

    “妈来了。”她摸着闺女的脑袋,心里恨的不行。她有今天的下场也认了,都是自己造的孽

    谁做的孽谁来还,但是他王大山算什么东西

    事后就听说陈素素去镇上报案,说自己当年跟王大山领证是迫不得已的,说自己是被他强迫的。要不然她一个大姑娘,做什么要跟个半老头子

    为了取信于人,她还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当时打算勾引王柱子的事说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最后被王大山欺负了。

    这种说法,王大山肯定是不认的。

    双方扯皮了一个多月,中间还伴随着当典型被拉出来,最后互相咬了一嘴的毛。

    一个耍流氓被抓去蹲打牢,往后出不出的来不知道。一个被罚去扫街道的公厕,最后那孩子就由赵小青带着住在了这边的乡下。

    到底也是相处这么多年的乡亲,甭管外面闹得怎么样,同村的情分在这,大家总不可能看着她们饿死。

    而管少宁在知道赵小青回来后,也怕惹了一身的麻烦,趁着陈素素半夜忙完之后,将剩下的没多少用布袋子装好,从她门边上的口子往里头一塞,就不管了。

    陈素素现在宛如惊弓之鸟,在发现地上的东西后,赶忙揣到了怀里。等半天没发现有人进来,这才颤巍巍的解开了口子。

    在知道里头是什么后,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抹了抹眼泪,连声儿都没敢出,低头弓腰的,起身直接开始在床底下掏洞,给藏起来。

    当然,这边是结束了,另一头田庆根的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那举报的人是王大山,这位这会子已经蹲大牢去了。

    当时自己落了难,为了能好过一点,拿着以前的把柄叫田大嫂给他东西,要是不给,就去举报她以前跟自己有私情。

    田大嫂吃了几回亏就不乐意了。所以为了给她个教训,王大山就先举报了田庆根,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反正他如今都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查清楚后,田庆根回家立马就跟田大嫂离了婚,反手就把她送了出去。

    闹闹腾腾的,这一年就在不停的折腾当中结束。

    翻年到了四月份,这边管家妯娌俩相隔一天,前后脚的生了一男一女。

    苗兰兰在四月三生了女儿,取名管春阳。成宝秀那边就简单多了,老二还是个儿子,名字一如既往的粗暴,就叫官二宝。

    当时给闺女送鸡蛋顺道伺候月子的成家妈妈还嘀咕,“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给老管家生了俩儿子了

    成宝秀翻白眼,立啥大功啊

    不过她也没啥不顺心的,婆婆去伺候老二家的她也没吃味。一家伺候一回,剩下的都紧着闺女,挺公平。

    成家妈妈见说了后闺女没反应,也就不说了,心里寻思着闺女也是真傻,生了俩儿子还比不上人家生闺女的。

    成宝秀对她妈的想法不是不知道,但知道又能咋啊

    自己如今可没底气着呢。

    婆家压根不管是男是女,孩子面上都一碗水端平。但是自己这个长媳可不如老二家的受宠。人家供销社的工作比自己松快多了,闲了就去婆婆跟前杵着帮忙,还有个当大队长的舅舅,当然比自己受欢迎了。

    因着想得多,月子里心烦意乱的。等管大哥回头知道后,好声好气的把丈母娘送走了,还拿了这段时间的辛苦费。

    回头就跟自己媳妇说,“你是我媳妇,你的月子我来伺候。”

    丈母娘这是越来越不讲理了,自己好容易叫两边关系缓和了,她这成天在闺女月子里瞎挑拨啥呢

    那边事情结束后,这边管少宁算是出名了。

    为啥啊

    打从她开头,这边一溜儿的丫头片子。

    这个道理听得管少宁哭笑不得,“行吧,该是怪我了。”生了妞妞,给你们带了一片闺女。

    一个个的,净说遭人嫌的话。

    也不想想,闺女大了多贴心啊

    苗兰兰坐月子的时候就在小姑这边,方便婆婆照料,还笑了,“我倒是挺喜欢女儿的,宁你别生气,咱们都高兴着呢。”

    按说坐月子该是在自家的,可是自家男人在食堂干活儿,有时候回来的晚,她害怕。

    但是叫婆婆过去也不好,进进出出的,也打扰小姑子他们。

    索性这边房间多,管少宁就直接开口叫她住过来。两家的关系在这儿,二嫂这人好相处,而且又不是在一个屋里住,不影响什么。

    刚出生的管春阳跟她妈妈似的,也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平常不怎么爱哭,可把妞妞稀罕的不行。

    也不惦记着到处乱跑了,成天就想着叫妹妹陪她玩,还说得振振有词,“丰家奶奶说了,孩子生出来越丑,长大就越好看。妹妹现在皱巴巴的没关系,长大就好看了。”

    还把她爸搬到屋里好容易早结果的几颗草莓摘了下来,说是给妹妹吃。

    管少宁哭笑不得,跟她说“妹妹还小,不能吃这个。”见她蔫哒哒的,“妞妞长大了,帮妈妈挤羊奶好不好二舅妈跟妹妹都可以喝的。”

    家里的羊大多数时候都是准备好草料后叫孩子喂的,也算是锻炼她的动手能力,因而对于她的靠近没有抗拒。

    这孩子力气也不小,随了她。不过她很细心,在家里人跟她说过羊也怕疼之后,每回挤羊奶都轻轻的,特别的懂事。

    毛大妮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妞妞乖的不行的模样,心里特别稀罕,“嫂子,你家孩子咋养的啊,咋就这么可人疼呢”

    管少宁笑笑没说话,“美珍也是好姑娘。”

    她能怎么说呢

    孩子需要父母的陪伴和耐心的,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炫耀的嫌疑。但是王柱子两口子每天都去上班,石麦苗虽然不讨厌孙女,可着实算不上什么有耐心的人。

    孩子饿了哭了,第一反应就是不耐烦,先吼她两声,然后再去给弄吃的。

    长年累月的,孩子性格可不就古怪了吗

    只不过这话,她一个表亲家的嫂子不好说,难免有挑拨人家婆媳的嫌疑,“你们没事可以叫柱子教孩子写写字,每天两个,多夸夸,叫孩子高兴高兴。”

    倒不是说两口子不关心孩子,可是每天柴米油盐就够忙活的了,着实关心不来。

    苗兰兰在里头哄孩子,等人走了,招呼妞妞过去,“妞妞来二舅妈这边。”然后给她手里塞了两颗糖。

    管少宁就说“二嫂你自己吃,她正长牙呢,不能给多吃。”

    苗兰兰笑了笑,“给开水里化了,喝甜水。”

    行吧。

    看着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管少宁没舍得拒绝。

    等到了晚上,大队长跟媳妇拎着十只鸡蛋上了门,说是看一看外甥女,实际上却是想问问,亲家这边要不要粮食。

    没办法,家里孙子孙女也不少,那么多张嘴吃饭。粮站那边的是卖了低,买了高,有便宜事,自然还是先紧着熟悉的人来。

    当然,想帮衬外甥女一把也是真。

    虽然两口子都拿工资,可就那么点钱,每个月靠粮本去领,其他的靠钱能弄来多少

    反正回去钱还是分给大家的,大家伙儿的心里都有数。谁都没往外说,没人会傻的跟兜里的票子过不去。

    当然了,任务粮还是要的。

    大队长可不是那些憨货,为了啥荣誉的一个劲儿的往前冲。真要说实在的,附近的生产队,他这个位置可是稳当的不行。

    社员们想的多简单啊,能叫他们吃饱饭,兜里有余钱,那就是好干部

    家里这边也没敢多要,两百来斤的粮食,其中有一半是红薯。

    苗兰兰那边也要了一百斤。

    当然,用钱做买卖是不行的。

    他们用票换。给了后,当天夜里,那边的几个舅兄就给送了过来。

    红薯这东西,吃多了是真烦。

    不过换着花样的吃,也不是不能将就。

    管少宁瞅着自家的粮食就发愁,万分想念火锅和烧烤。

    但是没法子,日子还得过,这么熬着呗

    抽空了,还腌了酸萝卜片,时候到了,拿出来就着红薯粥也算是美味。

    好在管妈妈上工不忙的时候,还能从山上弄些卖相不怎么好的木耳回来。开水锅里滚一会儿,捞出来放凉了凉拌,加了蒜末跟辣椒,倒也是下饭菜。

    妞妞越发的大了,在家里人都出去干活儿后,她就乖巧的跟着祖祖在家照看小妹妹。

    老太太年纪大,有时候精力不足,全靠她在一边守着。饿了或是拉了,还会想着大人怎么做,给妹妹喂奶或是换尿布。

    等苗兰兰早早结束来这边接孩子的时候,见到外甥女在伺候自己闺女,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是知道小姑子俩人把妞妞当成宝的,这么娇养着的小姑娘,却是不怕苦不怕累的,甚至觉得当年自家奶奶做对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要自己。

    要不然,自个儿真不一定遇着这样的人家。

    往后,也不说待妞妞如亲女,半个女儿差不多了。只要有条件,从没亏着外甥女半分。

    而春阳在能认人了,也是越发的亲这个姐姐,家里谁抱姐姐她都闹。

    赶上了年底,也就是六八年一月底的时候,苗兰兰想着妞妞大了,就来问管少宁,“宁啊,县城的百货商店,有缝纫机,想不想要”

    缝纫机

    管少宁一个激灵,“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的内部消息。”

    “什么时候肯定去看”这种事情拼的是速度,“我工业券早就攒齐了,就是没得卖。”能解放双手也是好事。

    如今布料质量就这样,衣裳特别废,长时间动针线,脖子确实是受不了。

    “不用去,统共十台咱们领导说了,留五台出来,剩下的五台紧着咱内部人员为了避免伤和气,谁先凑齐了券谁先得”

    那还说什么

    管少宁拿着小钱包就拖着嫂子出去了,这玩意儿,赶紧的抢了先

    作者有话要说  原女主正式下线。

    并不是很敢写太多描述的,怕最后还要修改,因为有规定要正能量a

    关于最后的这一点钱,死人的意愿,咱宁宁没必要占这个便宜,往后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没办法,谁叫她有个到死都惦记她的爹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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