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卖事宜

    “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叫嫂子看笑话了。”毛大妮让她吃完去找妞妞说话, 自己则起来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管少宁一边收碗一边拦她, “大妮你这是干什么，放着别动, 我来就好。”

    毛大妮就道:“都是自家人, 我来也一样。”

    “你是客人, 哪有叫你收拾的道理。”管少宁笑道:“你坐着去，跟石头也谈一谈。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讨论讨论，正好他自己也有那么点想头, 互相探讨探讨这么点东西我来, 等往后你们安顿下来了, 也有叨扰你们的时候。”

    等管少宁出去了, 王柱子这才不那么拘谨, “石头哥，你也想做小买卖”没办法，这些年因着前头的一桩桩事情, 他被毛大妮训练出条件反射了。

    即便这是自家的表嫂，可只要有别的女人在场, 那嘴里的话也是吐不出来的。

    石旦就点头, “我把厂子里的工作辞了，准备一边读书一边想点生活的来源。”

    王柱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才对石旦说道，“石头哥，你的工作咋就辞了呢你跟我们不一样, 大小也是个干部，而且还是省城这边厂子里的干部前途好得紧，这么辞了着实是可惜了。我们不一样，我们就普通的工人，厂子里如今工资也拖欠着发不出来，效益又不好，还想着把一些工人给辞掉我们要是不出来挣一挣，也是没了奔头。”

    毛大妮想了想，对王柱子说道，“你懂啥呀，表哥不比咱们了解这些事儿啊，人家还是省城这边的，想的肯定比咱们多。”

    石旦心说，这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在原本的厂子里那边，那估摸着也用不着这样。

    可是现在媳妇都到这边来念书了，他这边也准备考个函授，两边时间顾不上。再加上这边厂子里的效益也是一般，还是个清闲部门，往后大概率也需要裁员的。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拖到自己没了后路，倒不如早做打算。

    管妈妈听了半天，就道“我们老了，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你们年轻人懂得多想得多。时代总是在改变，反正啊，石头你就放手去干，家里的不用你们操心。”

    自己这么些年也是有积蓄的。

    打从孙辈出来后，几乎花用的钱以及口粮都由子女们包全了。

    自己挣下的也都存在自个儿这。还有孩子们的孝敬钱，都没动过。

    就算以后的打算不一定像是想的那么好，那家里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的。再说了，这自古以来做生意挣的就是这么份辛苦钱，如果其中没有赚头，谁会闲的没事儿干，风里来雨里去的

    石旦沉吟了半天才道“妈您放心，我这边心里都是有数的。”

    毛大妮也紧跟着说道“表哥一向都比别人有成算。”

    “你们也可以先观察观察，大多数都是农副产品的多。”石旦说道“毕竟也就是政策松了松，但是各人手里的钱跟票却没那么多。”

    一家子也没多待，说了会儿后就暂时在这边住下了，等过两天找着了房子再搬出去。

    等这边忙活完，学校那边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因着是头一届高考招生，学校布置的学习任务其实还是挺重的。再加上大多数人也指着毕业后更进一阶层，所以个个都非常的努力，想摆脱以往看不到曙光的日子。

    连带着的，两口子也越发将重心专注在学业上。

    当然，陪伴孩子以及家庭未来的发展也并没有放松。

    等晚上放学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爸妈，你们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两口子都耷拉着张脸，多少年没吵过嘴，这会子变成这样，可见事情不小。

    管少宁也挺喜欢自己这后爸的，可不想俩老这把年纪还生闷气气着自己。

    石旦放下了手里的课本，对她说的，“有什么事儿咱们到屋里去说，别在堂屋，堂屋到底比不得屋里暖和。爸妈年纪大了，这倒春寒的，人可受不住。”

    说的也是。

    管少宁就给他使了个颜色，自己把管妈妈扶进了屋，“妈，咱们进去说。”

    石旦也搀着高数，要往屋里走。

    高数摆摆手，“不用扶，我虽然腿脚不大利索，但身子骨硬朗，自个儿也能走”

    这话说的，就有点带着生气的意思了。

    管少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赶忙的弄了俩菜，上了饭桌才说道，“先吃饭吧，吃完了饭咱们再说。”

    哪晓得石旦咳嗽了一声，“就这么说吧。”然后倒了几杯热水，“喝口茶暖暖身子。说开了咱们好好吃饭，别带着气吃饭，也别带着气去睡觉，对身子不好。”

    见孩子都这么说了，管妈妈就叹气，“还能怎么了不是我怎么了，是他怎么了你问问你们爸，是他怎么了他非要跟我置气，我能咋办”

    管少宁正闷不吭声的给二老碗里夹着菜，闻言便道，“你俩过了十来年了，还真生气了”

    高数咳嗽了一声，碗伸出去接着了管少宁给夹的菜，这才说道“丫头，女婿，我其实有个想法。我不想在家这么闲着，成天吃白饭。”

    管少宁一惊“爸，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您怎么会是我们家吃白饭的呢我还记得当年您一开始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吃的兔子啊、牛肉啊都是您给我带来的。这么些年，在我念书的时候，您跟我妈一起伺候庄稼，供养我们三个孩子。便是大哥结婚了，您也出了不少钱和不少力您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早就把您当成亲爸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啊而且您就是啥都不干，成天当个老太爷似的在家里享福我都乐意您就是我爸，当父亲的老了在家歇着，我这当女儿的难不成还能有意见更别提家里的孩子上下学也都是您接送的，院子里的菜，还有家里零零碎碎需要修补的地方不也都是您在干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石旦听完倒是有些明白，“那爸您的想法是什么呢”他想起老丈人最近时不时的跟他打听南边的事儿，以及一些做小买卖之间的成本以及利润。

    有些了然，“您是想去南边儿”

    管少宁一愣，再看看高数的表情，心底里一沉。

    倒不是她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自个而妈如今也已经59了，高数虽然比管妈妈小了两三岁，但也是快到六十的老大爷了。

    这么着去南边折腾一趟，任是谁都不会放心的下。

    别看现如今有些胆大的来回倒腾货赚了不少，可人家那是年轻人，体力好又有头脑。再不济也是壮年人，一把子力气也是有的。

    这两种人，路上不管遇到什么突发的事情也都能处理。

    可自家这位爸眼看着都60了，腿脚年轻时候还受过伤，走路一跛一跛的，到南边去倒腾货来回买卖，家里确实没一个人能放心的下的。

    高数抬起头，认认真真的解释道“刚才是我的不对，说了气话了。但这也是我本身的想法，家里接送孩子这些事儿，妈年纪大了就在家里守着门，你妈她可以去孩子的学校走个来回。我呢，今年其实也不大，也就56岁，这个年纪放在乡下，人家还一个劲的种地为子女积攒家业呢我怎么就老了”

    管妈妈就气道“你也知道你块六十了出去外边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心咋就这么大”

    “我心咋就大了再说了，干什么不是干干什么不辛苦”

    高数摊手，“难道干农活就不辛苦了以前在生产大队的时候，地里的活太辛苦，不都得一家子一起上去现在去南边倒腾货的人也不少，来回都有车，能累着我什么也就进货拿货的时候折腾了一些，其他都是坐在车上，又不用我两条腿扛着回来，能有多辛苦再说了，我这一把子力气还有的，如今头发还是乌黑，看出来哪里老了”

    “那也就是说的好听真到了外地，人离乡贱的，万一被人骗了欺负了咋办”管妈妈就急了，“我也不是说不让你去，你要真想去，我陪你跑个一趟两趟的又能咋你还非不让我去咱俩出去比划比划，看看是你力气大还是我力气大”

    “话不是这么说的。”高数有些无奈，“咱俩都出去了，家咋办”

    “倒不是说别的，我就觉得我如今还能折腾，你就让我折腾一把又能咋的我也不会贪心的拿那些不好脱手的东西，只拿一些寻常用的东西，像是电子表，录音机或者衣裳啥的南边的时兴衣裳到这边，大姑娘小媳妇的谁抢的不利索”

    “可你自己都说外头的姑娘穿的不得体”管妈妈现在就想杠他，无非是担心他执意要去南边会出事。

    “那能一样我是卖东西的，只要买主高兴不就成了便不提这个，我就算对女人家的这些东西不熟悉，可我难道还不会问了”

    高数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我可以问人家哪些衣裳卖的比较火，拿到了家叫你帮着出去摆摊卖一卖，难道不成一来一回的能花多久的功夫，何必白白把时间在家里浪费了”

    管少宁看着高数，心底里惊叹于他的进步想法，但也同样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便笑道，“爸，您的想法是好的，您虽然年纪大了，但这心态不输年轻人，所以这想法绝对没问题”

    管妈妈瞪她，她继续说道“可咱们也需要考虑考虑清楚实际情况。毕竟您的实际年龄摆在这儿了，妈也不是说不同意您的想法，只是她担心您在外头照顾不好自己。”

    高数就叹气，“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妈的想法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可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你妈跟你奶她们都不同意，说我年纪大了，没必要这么瞎折腾又说现在没工作的人一抓一大把，人家年纪轻轻的，有些还是有文化的学生，都没找着好的发财路子，我这么做纯粹就是异想天开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可我觉得吧，人活这一辈子，不能一点想头都没有。或许大多数人没有想过，但我既然想过了，我就想着去试一试。”

    管妈妈看了他一眼，就说道，“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是不同意或者你真的实在想试两趟，那我家里的先放一放，我陪你这两趟。孩子们可以在学校吃，这一趟两趟的，也不耽误什么，好叫你死心。”

    高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就跟两口子说道，“你们看看”

    然后转头看着管妈妈，“你这脾气上来了，就不愿意好好的听人说话。但凡可能，我也想着叫你跟我出去一趟，这没你在身边我心里也不踏实是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叫管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可他接下来的话依旧不是管妈妈想听的，“但你的心脏不好，人家医生说了，你不能劳累，要少坐车要不然容易变严重。你说你都59马上60了，不想好好的活着看着孙女孙子成家呀我这身体健康着呢，哪儿都好好的，除了腿脚不是很方便但也不影响走路。可你跟我不一样啊，你说你这路上要是有个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我不得担心死”

    虽然这番心意是好的，但正如他说的这样，他担心自己的媳妇，管妈妈也同样担心自己的男人。

    “你还说你健康你这晚上睡觉有时候炕不烧都能把被褥汗湿了一层，身子骨虚的会盗汗，叫你找大夫瞧一瞧，你说不想浪费这个钱我去给你抓药吧，你喝完了还把药渣子放下，说再熬一熬你看看你，对自己这么抠门，真要是出去了，你能照顾的好自己”

    老两口并不是什么完美的人，谁都会有这里那里的不足。但最基本的，双方都是互相在为着对方着想，出发点都是好的。

    管少宁看的石旦一眼，才道“您说说，您两口子都互相把对方的老底儿给揭开了，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两个人一起出去，我们这当子女的也谁都不能放心啊。”

    得，这下子反对的又多了俩。

    石旦也点点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要真是想去啊，我毕竟跟宁宁是不一样的，课程上有所差别。等我忙好了，就跟爸您一起出去一趟有我在身边顾着，妈也能放心。”

    高数摇头，“那哪能行你这边还是学习要紧，我吧，也就是自己一时的想法。既然这样，那去不去的也都无所谓，总不能耽误了你们的学习。这学的好了，往后出来才能在办公室用笔杆子工作，省得累死累活的挣力气钱。”

    “没事的爸，其实我自己本来也就有这个想法。总不能两口子都去念书，到最后要靠着你们三个老人手里的钱来啃老才能过活吧”石旦摸了摸菜盘子，便说道，“菜还热着呢，咱们吃一边吃一边说。这事也不是不行，我本来辞了厂子里的活儿之后跟宁宁就商量过了，心里其实是有这么个想法的，只是一时还没做好有什么样的打算。”

    这个倒是没有，但也是为了叫家里人宽心，才这么一说。

    又看着高数，“其实爸刚刚说的也没错，妈呢，就是担心您。但如果您真的想要试一试，有我陪着倒也可以。现如今外头什么都缺，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虽说政策没有明显的下来，但外头瞧瞧，自由市场是多出来一个又一个。”

    “就是”高数拍了下大腿，“卖菜的，卖鸡鸭鱼肉的，只要农民们手里能弄到的，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石旦就点头，对管妈妈说道“您再瞧瞧外头的供销社，除了百货商场还好一些，供销社里油盐酱醋这些倒是可以，其他的谁乐意去看人家的冷脸再看看外头街上的自行车，当年咱家买的时候那可是头一份，现在呢不说人手一辆自行车，可大多数在城里的，又有几户人家会没有再不济，人家去废品收购站弄点零件自己也能组装，这里拼一拼，那里拼一拼两个轮子能跟着走不就完事儿了办法都是人想的，只要肯动脑子，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管妈妈皱眉道“我也不止是担心这一桩。”她夹着菜，机械的往嘴里送，“你们也说了，政策还没松下来，可谁知道会不会松万一像以前一样，现在没看出来，可哪天要是再来个投机倒把的，这就是妥妥的证据啊”

    “那您看这样成不成，他们呢，也就出去见识见识。”管少宁是知道石旦一定会出去的。

    既然现在添了个高数，也没什么差别。

    便帮着他们劝自家亲妈，“咱们也不像人家那样大包小包的，就出去见识见识场面，稍微带那么点东西回来。看看能不能出手，能出手的话，再仔细的谈”

    先把自家亲妈安抚下来再说。

    至于出去带多带少的那不都得看出去这俩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到时候东西都带回来了，便是有个不乐意也没辙，总不能把东西扔了。

    “你们呢，真就一定要去了”管妈妈就看着自己男人跟女婿。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算算，目前已经欠了三万五的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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