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一到山脚下,马车就被元虎山入口处看守的官兵拦了下来。

    马夫还没解释,白昭华便撩开帘子,探身跳下去“本少爷来监工,有何不可”

    为首的官兵一看是他,连忙挤着笑道“原来是白公子,这厮也是,竟不早说白公子自然不是闲杂人等,快快请进。”皇上吩咐过,白昭华想来,不必阻拦。

    又瞧他眉眼间有几丝醉态,心下谨慎几分,扭头朝手下使了个眼神,便多了两个官兵跟在他身后。

    白昭华哼了声,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石龙所在地点位于山林深处,离得有些远,马车不好走,那几个官兵又不敢让这醉酒之徒骑马,摔坏了他们可承担不起。

    于是眼瞅着几辆拉石材的驴板车晃过去,当下有了主意,一番连哄带骗,顺利把这位醉少爷请上了板车。

    白昭华坐在颠簸的板车上面,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巨大的石龙的身影。

    虽然残破了,却还是威风。

    毕竟和他本体一样嘛

    石龙周围满是举着各种工具叮铃铛啦修补石像的人群,不过这次不是百姓,全是穿着玄剑门道袍的修士,个个愁眉苦脸,乍一看,十分的格格不入。

    这些修士并非没吃过苦,可在修炼上的苦,他们吃多少就能长进多少如今却是辛辛苦苦给人打白工,没有酬劳也就算了,真修好了估计连句夸奖都不会有,毕竟只是复原。万一修不好,挨骂是小,就怕那白昭华又要来闹。

    想想就头疼。

    连日来的疲惫,让玄剑门最淡定的的长老们都开始叹气了。

    白昭华悠哉地坐在板车里,官兵怕他着凉,早在他上去时就给他披了件黑色的披风,一身扎眼的衣服便被遮住了。因此,他坐在板车上“巡逻”时,由于周围的板车实在太多,附近的修士也不会因为一辆板车的到来就抬头去看,自然没发现他。

    山里大多地方还是一片狼藉,白昭华每看到一处,脸就沉下一分,最后哪怕瞧着石龙被修复的地方效果不错,也不是那么高兴了。

    他计划围着石龙转一圈就回家去,于是换了个姿势,歪在板车上监工。

    板车经过石龙肚子的位置时,下方忽然传来一声暴躁的怒骂“这个鳞片也太难修了吧其他鳞片都齐刷刷的一个样子,偏肚子这儿弄个花里胡哨的鳞片这是鳞片还是梅花啊当初雕这龙的人怎么想的给谁看”

    板车停了下来,赶着驴子的人紧张地看向后边双眼冒火的大少爷。

    白昭华抬手,制止那人开口,飘身下车,大步往那石龙下面走去。

    进了下方的洞口,声音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那个鳞片不仅长得花里胡哨,工艺又特别刁钻,花那么多时间在这么个鳞片上,真不值当”那人就是当初被白昭华踢了一脚的修士,此时又开了口,“我看,不如敷衍着弄过去算了,来,把这个残余的边角铲”

    “王八羔子我先铲了你”

    那人惊惶回头,白昭华已经一拳头打过去,打得对方“啊”地一声大叫,当即栽了个跟头,爬起来定睛一看,面色大变“是、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爷是来监工的”白昭华恨恨地道,“幸好来了,你们这群偷奸耍滑的臭修士,居然想铲了那片花鳞你们真该死”

    这会儿,周围的修士听闻动静赶过来,先去搀扶那人“承浩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承浩心里虽恨这大少爷,可方才自己确实说了要偷工减料敷衍的话,铁青着脸也不作声了。

    其余几人就以为是这纨绔子弟前来作威作福,耀武扬威,心底无一不憋闷。

    “这是怎样的世道这什么样的道理真当我们玄剑门无人了吗”一个年轻气盛的弟子再也受不了了,吼叫着朝白昭华冲去

    然后被一脚踢飞到了石壁上,缓缓跌落在地。

    白昭华一屁股坐在他身上,指着还要过来的修士道“本少爷上次筋疲力尽,懒得跟你们打,这次倒是一身的好劲儿,尽管来”

    他身下的修士面色扭曲道“师兄弟们,千万别来这、这人的拳脚好阴毒小心着了他的道”

    其余师兄弟们“”

    “大家不要闹了,其实这事怪不得白公子,”被挤在外面的承霄开口道,“我那会儿在上面修龙背,听到承浩师兄要偷工减料”

    “你这小子,怎么净帮着外人说话”承浩气道,“我就算敷衍又如何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管得着吗”

    承霄眉头一皱,不吭声了。

    本来还想着怎么对付白昭华的修士们听完这话,也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承霄

    “你这孩子,上次也是你多嘴,你明明是我们玄剑门弟子,怎么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你不来帮忙就算了,怎么还来给承浩师兄难看”

    “你说你早在京城就见过这混世魔王,你们不会一直暗地里沆瀣一气吧他突然来这里,是不是你叫的”

    “如此作威作福,你却说他是个性情中人,我看你不如直接去他家好了攀上了国公府嘛,日后想必能过得不错”

    “哼,他有什么过人本事说他攀上国公府,都算是抬举了。”

    白昭华本来也想让那小子别掺和,可突然看他们七嘴八舌地针对起这位小道长,疑惑片刻,渐渐明白了这位承霄小道长被排挤了。

    原因嘛,可能是私下帮他说过话

    承霄气得不停说“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承霄脸色发白,眼眶也渐渐红了。

    那群人还在喋喋不休,他们打压不了陈国公的儿子,似乎要把积攒的怒气一个劲儿全发泄出来。

    见此景此景,白昭华心底豁然开朗。

    想不到啊,世上还有此种让人比挨打还不痛快的方法。

    “好了好了,要吵出去吵,吵得本少爷头都疼了”他起身瞥了那承霄一眼,嗤笑,“想攀上我国公府,以你们的修为,真是痴人说梦不过本少爷听得出来,你们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不错不错”说着,欣慰地拍拍那几个刚刚骂得最起劲的修士。

    “你”手还指着承霄的几人一愣,脸色青白交加,十分精彩。

    却都敢怒不敢言。

    那边承浩嗤笑“既如此,还请这位公子早些离开,这里脏乱,恐怕您待久了也舒服。”又瞥承霄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既然与人家有交情,就去送送人,我们当没看到就是”

    承霄“我说了我与白公子并没有交情”

    承浩还要再讥讽几句,就见白昭华摆摆手“何必强求呢不送又有什么干系本少爷不是那样摆架子的人。既然你已经悔过,想必一定会更加努力证明自己,等石龙复原那一日,我会让父亲告诉皇上,这处的花鳞是你全力修好的,你功力深厚,修的比原来的只会好,不会差。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了”

    承浩先是一愣,接着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得要骂人,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下,咬牙切齿地道“多谢白公子厚爱啊”

    “你知道就好,本少爷心胸宽广,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

    白昭华双手抱胸,笑呵呵地离开了。

    到了上面的平地,他招来在此处看守的官兵,一副忧愁的样子“那个承浩道长看着真瘦,他可是扬言要把石龙那片花鳞修得出神入化的,可那个身板怎么行呢从今日开始,他的每顿饭都要上最好的,这样吧我让人每日把云安阁的招牌菜送来,只为了承浩道长。吃好了,人才能精神嘛。你们可记得一定要亲自给承浩道长送到了,这里只讲本事,不讲别的,要是别的什么掌门长老敢抢我们承浩的饭菜吃,哼,你可一定要替我们承浩出头啊”

    “这白公子为祥瑞如此尽心尽力,我等一定招办”

    白昭华满意地走了。

    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少爷可不懂

    他回头扫了眼还在愤愤嘀咕的几个弟子们,微笑地朝他们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玄剑门,请继续发挥你们的特长。

    板车过来了,白昭华准备跨上去,甩甩衣袖,还没动作,后方就传来几声惊呼。

    他扭过头,便见一只雄鹰惊空遏云地嘶鸣着,然后竟朝他急速飞来

    “白公子小心”旁侧的官兵抽出大刀冲过去,可他的速度实在比不上那只雄鹰,还没到近前,雄鹰已经扑到了白昭华面前然后居然收了翅膀,一个急刹,站在了少年肩头。

    那官兵没料到石龙的缝隙里会突然飞出一只雄鹰,吓得面色惨白,好在没伤人,挥着刀便要靠近去驱赶,下一刻却听白昭华冷声道“不准动”

    官兵吓得不动了,就连少年肩头的雄鹰也似乎听懂人话似的,低头不动了。

    石龙那头,承霄看到停歇在石龙缝隙里的雄鹰飞出来后,也追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前不久嚣张狂妄的少爷安静地盯着肩头雄鹰,待回过神后,眼眶忽地滚下一行泪珠。

    承霄骇然止步。

    除了白昭华,没人看得到,他的如意瞳下,将那雄鹰脸上映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来是一张俊朗而沉默的脸。

    他望着因为他那句话到现在都不动弹的雄鹰,喃喃道“思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还想问,你不是最对我言听计从的吗,为什么也下来了

    白昭华伸手将他从肩上抓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

    变成雄鹰的思玄,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只安静地任他摆布。

    是他的右护法,没错。

    白昭华觉得胸口闷闷的,有许多话想说,说不出来。

    思玄啊,要走畜生道的思鹏都成了人,你一个答应我不下来的,最后怎么老老实实走了畜生道呢

    白昭华又想起那本名叫废柴的绝品仙途的书里,在他身死时,有一处让他之前不怎么在意的细节。

    书里的白昭华死后,连下几天暴雨,他的一块尸骨被千里外飞来的雄鹰叼着要带走,可那雄鹰只飞到半空,就被几道天雷劈死了,连着那块尸骨,一同成灰。

    原来,这细节不是胡诌啊。

    一阵风吹了过来。

    承霄第一次看白昭华如此失态,还以为他被那雄鹰吓到了,轻脚靠近“白公子你不用慌,这鹰在石龙里做了巢,这些天从没伤人过,师兄本想捉了它,它一直逞凶不让,我们暂时又没修到它巢穴的位置,也就没管它现在对你很温驯,决计不会伤害你,你先别动,我这就来”

    “不用了。”白昭华终于回过神来,低声道,“这是我家猎鹰,前段时间丢了,我带回家去。”

    承霄和周围官兵一听,傻眼片刻,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雄鹰在白公子面前这样乖,怪不得白公子看了那雄鹰掉眼泪,原是失而复得啊。

    白昭华不想在此处久留,他让思玄好好站在自己肩上,二话不说上了板车。

    天色已暗,山脚下的马夫等候他多时,看他空手进去,出来却带了个乖顺的雄鹰,只当是里面人送他来讨欢心的,迎着人上马车。

    随着马夫“驾”的一声,马车缓驶进了平缓的路道。

    车内,白昭华擦了擦脸,那会儿掉下来的眼泪全擦在了护腕上,血红的护腕顿时僵住了。

    他盯着思玄看了半晌,道“我不会让你一直这么下去的。”

    雄鹰显然听懂了他的话,摇摇头,仿佛在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白昭华不再多说,摸了摸思玄的羽毛,也不知是酒醉还是生气原因,头有些疼,裹上毯子便蜷缩着身子歇息。

    道路不平,时不时摇晃,白昭华被摇得睡着了。

    被人算计的委屈到底没能过去,他喃喃地梦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又摇摇头,声音越来越大,“我要你们一个个,全付出代价”

    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响了。

    他睡着了,也不知道是饿,还在哼哼唧唧地说梦话。

    雄鹰却站了起来,用嘴去翻马车内的各个匣子,结果全是杂物,竟连个吃的都没有,他这边专心忙活着给白昭华找食物,完全没注意到白昭华手上那个红护腕突然消失不见了。

    白昭华又睡了片刻,只觉得车子猛地一晃,给他一下晃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听到马夫大声道“完了”

    “怎么就完了”他撩开帘子,抬眼一看,也皱起眉来。

    天已经黑了,按照路程,这时候应该回到街道的大路。可此时,他们居然还在两边满是树木的山道里,更出奇的是,黑漆漆的尽头就是一座挡着大路的房子,前面带着小院,窗内还有昏黄的光,显然住着人。

    马夫却像是看到什么厉鬼似的“这、这条路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哪有这样的事咱们、咱们可能遇到鬼遮眼了”

    “是么”白昭华皱巴着脸走了出去,“什么鬼敢遮我的眼,我来看看便是”

    马夫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竟一句话不说。

    他下了马车,思玄当即飞到了他肩膀上,警惕地四下张望。

    往前走了几步,离那小院越来越近,白昭华也被夜风吹得醒了神,越发觉得眼前一切格外真切,不禁嘀咕“这马夫别是走错了路,不好意思承认,便说什么鬼遮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马鸣,他回头瞧去,登时跺着脚去追“你这鸟人本少爷还没上车呢你快给我停下”

    马车绝尘而起。

    白昭华看彻底追不上,气得捡了个石头朝那个方向丢过去“果然是个不靠谱的王八蛋,给本少爷等着”

    然后他便茫然地四下张望。

    天彻底黑了,又不知道这是哪里,就算知道,这是山林里,距离他家的路程必然不近。

    唉,好在这边有户人家。

    “既来之则安之,真是什么鬼,遇到我,倒霉的也是他。”白昭华如此安慰自己,拍拍衣袍,就朝着那户人家走去。

    那小院门口的栅栏坏了,一跃就能进去,不过白昭华还是朝里面喊了几声“有人吗”

    直到屋内传来一声“进来吧”,他才大步跨了进去。

    那人嗓音极其嘶哑,恶鬼一样。他却满不在乎。

    里面的屋门也没闩上,他一推,就“吱呀”地开了。

    白昭华一路生风地踏进去,没在堂屋瞧见人,摸着下巴迷茫道“难道我真的撞鬼了”

    这时,旁边的里屋响起两声咳嗽,那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别胡说了。”

    听了这么一句话,白昭华顿时觉得此人有了人气,循声进了里屋,就见里面一张大木床,上面躺着一个极虚弱的男人,身量挺高的,背对着他。

    白昭华一愣,问“你病成了这样,没人照顾你么”

    肩上的雄鹰不知为何,微微抖了下。

    那人伏在床上,不再理他。

    白昭华也不想和病人聊天,环顾四周,不禁喃喃“这户人也没养马,主人家又病成了这样,想来不能给我带路,我该怎么回家呢难道要在这儿歇一晚上”

    说着,不久前流泪导致的鼻音也带了出来,听在旁人耳里,倒像是十分委屈。

    片刻后。

    那病人哑声问“你哭什么”

    “本少爷哪里哭了”白昭华又是一跺脚,“你这人可真不会说话”转身要出去,又听那人道“外面桌上有吃的,你若饿了,自己拿吧。”

    白昭华将信将疑地出去瞧了,还真在旁边的小方桌看到了堆满盘子的各色糕点、瓜果、煎饼包子等

    他大吃一惊“照顾你的人不会每天就弄一堆食物放在这儿,让你自己吃吧,可真够偷懒的”

    感觉包子还热乎乎的,他遗憾不已“要是来早些,说不定还能遇到给你送食物的人,我不至于困在此处一晚了。”

    说着拿起一个就吃,香软可口,味道不错,于是又说“这人也不坏,给你送的也都是新鲜的,好吃的,屋子也收拾得很干净唉,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也看淡些吧。”

    里屋床上的人“”

    他又吃了几口糕点,忽然想起里面那病人可能还没吃,便捧着几个盘子过去,坐在床边道“你一直不动,难道是瘫了要我喂你么”

    那身影一怔“你还会做这种事”

    白昭华说“你说喂人吗我平时是不喂的,但你是病人,还给我吃的,我喂你是理所当然,而且我有手有脚,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不会做了”说着把自己又说恼了,“你真是瞧不起人”

    对方一愣,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你怎么这么多的脾气”

    白昭华气鼓鼓地把盘子全放在床边,撸起袖子准备强行喂人了,那人开口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南边的屋子里暖了热茶。”

    白昭华哦了声,往嘴里塞了几个糕点,就去找热茶喝了。

    那屋里不仅暖了热茶,还有鸽子肉汤在炖着。

    他喝了几口热茶解渴,眼睛滴溜溜地瞥那汤,然后盛了一大碗,又捧着去了那病人屋里。

    “这鸽子汤是给你炖的么你怎么不喝呀”

    他这话里心思太明显,对方咳嗽了一声,道“还没炖好,你再等一会儿。”

    白昭华红了脸“我等什么又不是我要喝我是好心给你端过来既然没炖好,我再倒回去”

    床上的人又咳嗽起来。

    白昭华不管他了,过去把肉汤倒回去继续炖,等好了,又捧着那碗过来了“肉汤好了,来,我喂你喝。”

    对方这次是真的笑了“你喝吧,我不爱喝这些,你大可喝完。”

    白昭华也不推脱,呼噜噜地沿碗口喝起来,味道真是不错,喝得身子都热乎了。

    吃饱喝足,心情也不再低落了,他解开挂在腰间那提纸包,凑近过去道“我身上没带钱,这里面是灵芝,先给你抵着行么等我回了家,就让人拿钱给你。”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下,回过头来。

    “”

    白昭华几乎被他吓一跳,这人脸上满是裂痕,横七竖八地缠着黑色的绷带,可真像是什么恶鬼

    那人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纸包,沉声道“那是千年灵芝,你自己留着吧。”

    白昭华又不害怕了“看来你这人病得连眼睛也不行了。”之后也不说什么,去了堂屋继续吃瓜果。

    外面夜风簌簌作响,他吃舒服了,找稻草给思玄搭了个窝,这才呼着气儿又走了进来。

    白昭华在床沿坐下,伸手就把背对着他的男人往里面一推,自个儿挨着人家躺下了。

    随后,余光却看那病人背影僵硬,紧绷着身子,他以为把人家推疼了,伸手在方才推的地方抚了抚,没精打采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这里就一张床,我困了。”

    被他抚过的脊背过电般颤了下,半晌后,那人涩声道“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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