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元若枝的马车半路改道去了昭光寺。

    两个丫鬟满脸惊讶,这时候去昭光寺干什么

    元若枝同她们二人说“去昭光寺给我母亲供一盏长明灯。”

    她的外祖父去世前乃是帝师,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后,牵挂母亲的人很少,好像连父亲都不怎么惦记母亲。

    她是母亲的女儿,她不能把母亲给忘了。

    而且重活回来之后,可能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她十分地思念母亲,她时常地想起小时候趴在母亲膝盖上,看着母亲温柔眉眼的画面。

    皇帝不急太监急。

    玉璧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却见元若枝不骄不躁的,也只得作罢。

    她内心里却已经想好了,去昭光寺拜菩萨的时候求些什么,好的要求一求,不好的事情也要求一求自然是求霍氏那对母女的不好。

    元若枝乘坐的马车行驶到昭光寺。

    霍氏和元若娴的马车也疾驰到了广济寺,母女两人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元若枝的马车跟丢了

    霍氏心惊,人是她带出来的,如果丢了她要负最大的责任。

    元若娴去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说“方才枝姑娘叫王二改道去昭光寺了。”

    两辆马车并排走的,路上颠簸,坐车内的人听不清楚外面的人说话,他却听得很清楚。

    霍氏安心下来,但却十分狐疑,元若枝突然要去昭光寺干什么

    元若娴也想不明白,按照元若枝争强好胜喜欢耍手段的性子,这会儿不该避而不来,而是该抢在她们前面才是。

    眼看时候不早了,霍氏拉着元若娴往寺庙里去,边走边说“不管她去干什么了,总之今日约定的是在广济寺相看没错。她今日不来,正好小侯爷只瞧见你一个,你容貌清秀动人,小侯爷只见你,便只认定你,到时候我在你父亲面前就好说了侯爷指定要的,谁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不是”

    理是这么个道理。

    元若娴只隐隐觉得奇怪。

    母女俩一想到一会儿要和魏锋程相看,那起子疑心便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二人进了寺庙,魏锋程人还没来,她们便在宝殿里拜了拜菩萨。

    没多久魏锋程来了,他一个人带着随从来的。

    林氏今日原本也要一同来,早上的时候突然闹肚子,事到临头又不好毁约,便让魏锋程一个人前往。

    魏锋程足够独当一面,他一个人过来见元家人,绰绰有余。

    魏锋程随着知客师父往庙内去,知客师傅说“元家两位女施主正在宝殿里上香,令尊原是约了侯爷与她们在小禅院里一叙,贫僧现在先带侯爷去禅院歇息,一会儿再带两位女施主来见您。”

    魏锋程今日本就是不情愿来的,一听到还要等,心里有些不大耐烦。

    原因无他,元若枝名声不好。

    听说除了长了一张绝色的脸,一无是处。

    他昌平侯府要娶的是当家主母,而不是空有一张好看脸皮的花架子。

    若不是为应长辈旧约,今日他便是来都不会来看一眼。

    魏锋程便问“她们在哪个宝殿现在引我过去。”

    做和尚的也要懂人情往来,才能保住寺庙的鼎盛香火。

    元家跟昌平侯府哪个得罪不得,知客师父心里清楚得很。

    虽然于理不合,知客师父只犹豫了一下便说“侯爷请随我来。”

    魏锋程大步走往宝殿。

    他远远地便看见两个女人,跪在蒲团上朝着菩萨的宝相跪拜,再走得近些,便足以看清年轻小娘子的容貌,清秀有余,至于绝色委实算不上。

    魏锋程已经没有好奇心走近去看,他原地驻足,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

    不过尔尔。

    随从忽从院外奔进来找魏锋程,在他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魏锋程露出诧异的神情,很快便同知客师父说“我有急事在身,劳烦知客师父与元家二位解释一声。”

    说罢,他便带着随从头也不回地离开,竟丝毫没有与霍氏和元若娴搭话的意思。

    霍氏与元若娴恍然不觉池鱼溜走,等到上完了香,才知道魏锋程来过,却又急匆匆地走了。

    霍氏联想到元若枝改道去昭光寺,急得跺脚“不好,侯爷定然是见她去了。”

    直待上了马车,她才切齿道“我就知道她是个心思深重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耍的手段把侯爷引去了昭光寺,我竟一点儿也没察觉。”

    元若娴深深拧眉。

    连她也没有察觉一丝一毫。

    昭光寺。

    元若枝入了寺庙之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供奉长明灯的佛塔下。

    寺庙与寺庙也与普通宅院一样,有奢华与简朴之别。

    昭光寺不比广济寺香火鼎盛和宝殿华丽,这里依山而建,清幽雅致,种了许多种类的竹子和淡雅的绿植。

    元若枝一路走来,白墙灰瓦,各处翠竹掩映,厚厚的箭竹像柳条一样被压弯了竹身,随着春风拂过地面,沙沙作响,十分幽静。

    小的时候,母亲郞氏不喜欢去广济寺,而喜欢来昭光寺。

    那时候的昭光寺还有一位高僧,很会讲经,一些真正喜欢读佛经的人,便喜欢来这幽僻之处,而不爱去那繁华的广济寺。

    元若枝想起来总觉得母亲那个年纪就爱佛经,实在是有些老气横秋了。

    但是现在她也有些喜欢这里的气氛,也很遗憾她长大之后,原先那位很会讲经的住持已经圆寂了。

    到了佛塔底下,小沙弥将长明灯递给元若枝。

    她接过长明灯说“我自己上去就好。”

    玉璧和玉勾二人,便在外面等。

    元若枝提着长明灯,往二层的佛塔里走。

    一层已经供奉满了长明灯,她便直接去了第二层。

    塔内灯火通明,有三个沙弥在为这些亡者诵经,也同时看顾这里的长明灯。

    元若枝仰头看去,高高的塔顶上悬挂着明黄色的佛帆,绣着赤红的经文,佛帆底下缀着铃铛,她在塔内轻轻挪动步子,佛帆轻动,铃铛作响。

    而僧人却充耳不闻,仍旧敲着木鱼,默念经文。

    元若枝将郞氏的长明灯供奉在空余的位置,且朝长明灯拜了拜。

    等到起身的时候,她注意到,母亲隔壁的长明灯很亮,似乎是刚换过烛芯,拨过灯芯。

    应该是在她来之前,隔壁长明灯灯主的家人正好刚刚来过。

    元若枝也没多看,默默地站在长明灯前,想了想与郞氏在一起的画面,便离开了佛塔。

    来了寺庙,是一定要捐香油钱的。

    元若枝的例银不多,也大方拨出一些聊表心意。

    玉璧又扯着她去拜菩萨,她便去了离佛塔最近的一处偏殿,里面供奉的是一座睡着的观音像。

    玉璧仿佛积攒了一肚子的心愿要和观音说,噗通一声跪下去,朝着观音跪拜叩首,跪念了许久。

    元若枝觉得观音多半不会实现玉璧的愿望。

    她望着观音像,心中也缓缓地冒出一些无人可说的话。

    元若枝虔诚地跪下,双手合十。

    她刚闭上双眼,便听得身后霍氏几乎失态地质问道“侯爷呢侯爷在哪里”

    元若枝回过头,很意外地看着霍氏,霍氏怎么跟来了这里

    听她的话,魏锋程难道没去广济寺吗

    不应该啊,前一世魏锋程去了广济寺,亲眼见了她,虽然他很快就离开了,但他回去之后,就与她定下了婚事。

    何况就算魏锋程没去广济寺,霍氏也不该追到她这里来吧

    元若枝继续拜下去,也不搭理霍氏。

    直等到上完了三炷香,才徐徐起身,说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霍氏此时已经恢复了表面冷静,她很善解人意地说“若枝,今日你父亲让我带你来相看,你怎么能自己偷偷跑来跟侯爷见面这对你的名声很不好。侯爷和昌平侯府老夫人在哪里快让母亲出面给他们赔礼道歉,免得魏家误会了你。若因此与你婚事不成,你父亲定要怪罪于我。”

    霍氏向来很会说漂亮话。

    不愧是生过一儿一女,还能再嫁官宦之家的女人。

    起初元若枝也被霍氏的“好心”给迷惑过。

    直到她明明顺从着霍氏,却被父亲罚跪得膝盖都有了旧疾,在霍氏手里摔跟头都摔傻了,才学了乖,便懂得了怎么忍气吞声做一个“贤惠懂事”的姑娘,从而获得长辈们的赞赏。

    现在,她才懒得去博什么贤惠的名声。

    元若枝淡着脸道“你若真想我婚事成,为什么明明是我相看的日子,还要带着你精心打扮过的女儿一同前往我若相看不成,你十分高兴吧你也不用担心回去了之后父亲会责怪你因为父亲今日肯定会责怪你的。”

    霍氏脸微僵,这继女怎么回事。

    从前她可是从来不敢这样直接地跟她顶白

    元若娴上前一步道“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你相不相得成,又不是母亲说了算。那不是全看昌平侯府的主意吗”

    霍氏顺势道“你姐姐说得对。若我能拿定你婚事的主意,我自然将你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子。”

    元若枝笑道“是么,不过不用您操那份心了,我刚求了菩萨将我许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子,菩萨已经答应了。”

    元若娴心口一紧。

    霍氏也惊道“你和侯爷相看成功了昌平侯夫人已经点头了”

    元若枝纠正她“我是说,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霍氏嗤笑一声“那不正是昌平小侯”

    元若枝忽变得笑容明媚“不是他。”她稍顿片刻,笃定而大声地道“是太子殿下。”

    顷刻间,霍氏与元若娴的笑意生生凝固在脸上,随即便如同开裂的墙面,一点点剥落似的,显得有些狰狞。

    母女二人不由自主浑身发抖。

    连玉璧和玉勾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

    “疯了疯了”

    “元若枝你简直疯了”

    霍氏惊恐地连连后退,元若娴也吓得不轻。

    太子聂延璋,莫说止小儿夜啼,便是朝廷重臣见了他,也未有敢近身喧哗者。

    只因他嗜血残暴,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几乎没有人性,乃是佛祖都度化不了额鼻地狱恶鬼。

    便是在这宝相庄严的佛殿之中,念及他的名字都觉得寒意彻骨。

    霍氏少有听说过太子的一桩“轶事”,做了足足三天的噩梦。

    整个京城里,谁敢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且那太子母族覆灭,其人堕落不堪,只知道走猫遛狗。再怎么风光,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人人都知道他是迟早要被废了的啊

    太子已到婚龄。

    待嫁少女无不对太子唯恐避之不及,元若枝竟然说要嫁给太子,霍氏险些晕倒过去。

    宝殿侧廊,微露一袭华贵的玄色暗纹衣角,边缘处乃是龙纹织金滚边,华贵而气势摄人,令人望而生畏。

    一旁白净面皮儿的太监,听到元若枝“大言不惭”,额头汗涔涔的。

    而跟随而来的知客师父,哪怕伺候过聂延璋数次,也还是瑟瑟发抖,不停地默念心经,却仍旧唇色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元若枝我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告白了。

    聂延璋不巧了,孤听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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