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夜色沉沉,叔姒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不过,让他诧异的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向来闲不住的颜少姜居然还在树屋里,并没有和族人们一起出去打猎。

    “大哥早上过来了,说让我今天陪你。”见他醒了,颜少姜贴心地卷起一面芦苇帘子,让已经有些刺眼的阳光微微透了些进来。

    疼爱弟弟的石姜族长,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让弟弟和自己一起去找黎武谈判,而是请了大巫一起去。

    并不是他觉得弟弟没有大巫说话有分量,而是因为,他知道黎武也喜欢弟弟的伴侣,如果这时候让弟弟对自己的情敌低头的话,这对于一个勇士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他舍不得弟弟这么委屈自己。

    “那我们去河边抓鱼吧你帮我多砍点芦苇回来,我早就想给你的屋子编个垫子了。”叔姒一咕噜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这时候还没有梳子,部落里的大家都习惯早上去河边洗脸的时候顺便用手指扒拉几下,然后在脑后编一股辫子把头发固定起来,就算是梳头了,所以,无论男女,这时候都有一股标志性的麻花辫

    叔姒编好辫子,拿树芯做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胳膊,没有牙刷,不过叔姒在河边发现了许多野生的小叶薄荷,摘了一把薄荷叶,塞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吐出来,就算是刷牙了。

    部落里早上是有食物分配的,不过大多是昨天没吃完的猎物,不够新鲜,颜少姜便不肯让叔姒去吃昨晚的剩饭剩菜,带了火种,背了一口锅,准备去大泽边自己找点吃的。

    叔姒也背着一只兽皮袋子,一路上就没消停过,看到野蒜野葱要拔一把,看到紫苏薄荷也要摘一些,还有他现在拿来代替米醋的酸浆草,也拔了一大把。见他跟个小孩子似得对部落里的东西这么好奇,颜少姜笑了笑,主动把他快要塞满的兽皮袋子拿了过来。

    有姜部落距离大泽比叔姒他们部落更近,几乎就在大泽内部了,这里四处都是沟渠,也是史前巨鳄出没最频繁的地方,不过,带着叔姒,颜少姜当然不会去闯史前巨鳄的老巢,而是带着他稍稍偏离了部落里平时狩猎的路线,去了另外一处。

    “哎这是野菱吧”看着眼前一大片水生植物,叔姒眼前一亮。

    野菱角以前他在外婆家的时候几乎每年都吃,而且可以吃很久。嫩菱角可以生吃,清甜爽脆。老菱角可以煮熟了吃,软糯甘甜。等到了深秋,吃不完的菱角还能收回来,磨成粉状做粥或者汤羹,还能拿来酿酒,剩下的菱角秧苗也能收回来,切碎煮熟了喂猪,一点都不浪费。

    养猪什么的叔姒暂时是不去想了,现代人总觉得原始社会的人不发展畜牧业有点蠢,实际上,只有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才知道这个时候的人类为什么不畜养家畜家禽。

    并不是他们不缺食物,实际上,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部落,都像叔姒他们部落一样,每天的食物都紧巴巴的,如果真的能依靠驯化畜牧野生动物获取食物,谁不愿意呢

    问题就在于,这个时代的人类还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物种啊,他们自己也属于被捕猎的猎物之一,再在部落里养一群肥嫩嫩的猎物,是想让猛兽直接灭了整个部落吗

    不过,菱角苗暂时用不到,野菱角还是可以吃的。

    “这个果子太小了。”虽然嫌弃野菱角太小了,但,谁让叔姒想要呢颜少姜让叔姒站在岸边,自己跳下水,左右开弓,没一会儿就给他捞了一大堆菱角秧苗上来。成熟的野菱角只有大拇指大小,部落里只有小崽子们会摘了吃着玩。

    “你去抓鱼吧,这里交给我。”叔姒找了块石头搬过来当板凳坐着,翻开湿漉漉的秧苗,小心把藏在秧苗下面的菱角摘下来,老的放一边,嫩的丢到兽皮袋子里。

    这个时节的菱角大多数都已经成熟了,不过也还是能找到些嫩的,叔姒摘了几个,剥开外面一层壳,里面的菱角肉白生生的,脆甜爽口,一口一个简直停不下来。

    初秋的河边还是有点凉的,看了看光秃秃的脚丫子,叔姒默默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草鞋是怎么编的来着当初为了写书他确实查过资料,但,毕竟没有亲手做过,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他倒是尝试过用碎皮子做鞋,不过失败了,固定住倒是不难,难的是兽皮不像布料的摩擦力那么强,穿上之后总感觉脚丫子在里面滑来滑去,走路都走不了。

    正琢磨着呢,颜少姜抓鱼回来了,碧绿的柳条串起了七、八条筷子长的草鱼、鲤鱼,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只毛色鲜亮的野鸭。

    “交给我吧,你再去多给我摘点这个菱角,老的嫩的都行,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叔姒默契地接过了颜少姜手里的鱼和野鸭。

    出去了一趟,颜少姜明显消瘦了不少,难得可以给他开个小灶,叔姒打算给他做点好吃的。

    草鱼和鲤鱼剖开去掉内脏,切成半个手掌大的鱼块,先拿盐巴、野姜、酸浆草、白皮果一起捣碎了,把鱼块腌制片刻。野鸭已经放了血,鸭血是没指望了,叔姒把石锅找出来,烧了一锅滚水,把野鸭拎着鸭爪浸到滚水里泡一泡,这样鸭毛就很容易褪掉了。

    褪干净毛的野鸭并不大,叔姒本来想给颜少姜做个叫花鸭的,看着褪了毛瘦巴巴没几两肉的野鸭子,只能叹息一声,准备炖个鸭子汤算了。

    叔姒用石刀用的还不太习惯,让他切个鱼什么的还行,野鸭这种硬骨头的就没辙了,只能求助颜同学。

    颜少姜笑着接过石刀和野鸭,三两下便剖开腹部,取出内脏,切成了两半。

    “好了,给我吧,你去烧火,我们先炸鱼吃。”

    这次做炸鱼,因为有老菱角,叔姒决定做个新口味的把老菱角切开,取出里面的菱角肉,碾碎了之后,石臼里就会出现富含淀粉的混合物,加入清水继续碾磨,便是天然挂芡用的芡水了。

    把腌制好的鱼块放进去搅拌均匀,然后下锅炸到两面金黄酥脆,外面因为有挂芡,起了一层好吃的酥皮。

    “尝尝好不好吃。”叔姒把炸好的鱼块码放在厚厚的芋叶上,递给了颜少姜。

    颜少姜拈起一块塞到嘴里,他从未吃过这种挂芡后油炸的食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被这种新奇的口感惊艳到。因为他们带来的油不多,所以严格说来并不算油炸,而是在锅底放一点油煎炸出来的,煎出来的微微带了点焦糊,带着鱼肉的鲜美和动物油脂的醇厚,味道特别香。

    确定鱼肉里面的鱼刺也能吃之后,颜少姜便自己吃一口,再给叔姒喂一口,没一会儿,俩人就把那几条鱼全给吃完了。

    “我去把锅洗干净。”炸到最后,石锅底下已经结了一层黑黑的东西,这个很难洗,颜少姜便抢了这个活儿,叔姒也不和他争,看了看附近有很多那种柔韧的长草,决定去割一些回来,试试看能不能编出草鞋。

    “你就这么去砍草颜少姜呢”黎武大踏步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叔姒。

    “我就想割几根草,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叔姒被他这么一把抓住,小胳膊差点断掉,这家伙是熊吗力气这么大的

    “没什么危险”黎武冷笑一声,足尖微动,一颗鸡蛋那么大的石头被他踢到了草丛里。

    下一秒,只听到平静的草丛里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叔姒身上的汗毛还没来得及竖起来,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黎武手中的石矛应声而出,锋利的石矛瞬间刺穿了那条只露出一截花斑肚皮的长蛇,草丛里一阵剧烈的翻腾,一条几乎有叔姒三个人那么长的大蛇疯狂挣扎起来。

    然而,黎武的长矛扎得太深,那条大蛇挣扎了许久都挣脱不了,渐渐放弃了挣扎,瘫在草丛中恍如一条死蛇。

    “站在这里不要动。”黎武终于放开了叔姒的胳膊,另一只手却从身后取出了他从不离身的石斧,满满靠近了那条大蛇。

    这是叔姒第一次近距离旁观原始人的狩猎,此时的黎武,就像是一头全神贯注盯紧了猎物的猛兽,双目牢牢盯着大蛇蛇头的方向,宽大有力的脚掌落在泥泞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饶是如此,就在黎武即将靠近大蛇身边的一瞬间,原本早已垂死的蛇头突然暴起

    叔姒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巴。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大喊大叫让黎武分心。

    实际上,这么大一条蛇,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对于英武善战的黎武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他之所以如此慎重,不过是想让单纯善良的叔姒亲眼看看,哪怕是被击中了要害的蛇,垂死挣扎的时候也是危险且致命的。

    用斧头砍下了迎面冲过来的蛇头,黎武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搬起一边的大石头,将那个狰狞的蛇头砸了个稀巴烂。

    “这种花斑大蛇非常的狡猾,只要它的头没有彻底碎掉,它的毒牙碰到一点也会让人马上死掉。”丢掉手里的大石头,黎武转过身,面色严肃地看着叔姒。

    “它们藏在长草里,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如果有猎物闯进去,就会被它们吞到肚子里去。”

    “刚才如果我没有拉住你,现在,你说不定已经在它的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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