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魏子谦深信曾去过自己家里的那位就是豫王殿下。

    舅舅因知道宋皎是豫王的人,又认定豫王是个贤王,加上宋皎“默认”了,所以他丝毫也没怀疑过。

    更何况在魏子谦看来,那曾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宿的“赵爷”,容貌俊美,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无形的慑人威压,那种自来天生的贵胄之气,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也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魏子谦认定了这位必然是出身于皇室,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该是跟宋皎关系“很好”的豫王殿下。

    甚至,就算魏子谦觉着这位爷是皇帝,他都不会往太子身上去想。

    毕竟太子殿下,那可是宋皎的对头。

    而且传说中脾气很凶戾,绝非是这位爷这般宽仁端和,脾气好到让魏子谦惶恐的地步。

    正因为坚信那是赵南瑭,此刻跟真正的赵南瑭对了面,魏子谦发现自己可能全想错了。

    他简直慌的要夺路而逃了。

    起初魏子谦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面前的这位,也许不是王爷,而是王爷身边的什么人,但面前的人玉面朱唇,华贵天然,而他头顶的翼善冠,以及那身玉带蟒袍,简直把魏子谦吓晕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只想逃走,直到有个小太监催促了好几声,魏子谦才迈动两条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慢慢地走到了豫王跟前。

    徐广陵看出魏子谦的神情不对,而且竟然没有行礼,木头似的立着。

    徐大人有些诧异,但他以为这必然是魏舅舅头一次见王爷,所以怕的失了常。

    “魏先生,你莫慌,还不给王爷行礼”徐广陵特意透出几分笑意,半是提醒地说道。

    魏子谦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后退一步,跪地行礼“草民、参见王爷殿下。”

    耳畔是一个很好听的、却陌生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免礼,起身吧。”

    魏子谦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仿佛身体都要瘫倒在地上“多谢王爷。”他摇摇晃晃地,徐广陵在旁见情形不妙,忙扶了他一把。

    豫王看魏子谦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却也以为他是紧张的缘故。

    若是宋申吉在这里,豫王只怕头也不回就走了,可是魏子谦豫王是听说过的,这是个正直之人,跟宋申吉不同。

    豫王格外的宽和,袖手问道“听说你有事来寻本王不知是何事你且说罢。”

    魏子谦猛然一震

    因为见此豫王并非彼“豫王”的缘故,魏子谦震惊之际,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但一想到来意如何,他更加难以呼吸了。

    魏子谦那么笃定的跟魏氏说,豫王跟宋皎“同榻而眠”,两人之间关系不同一般,甚至“豫王”喜欢着宋皎。

    毕竟在知道宋皎是女儿身后,魏子谦再回想那日宋皎跟那人的相处,尤其是那人对待夜光,分明是透着眷眷宠顾之意。

    他本笃定豫王有意于宋皎甚至两人已经所以他觉着在朱姨娘出去惹祸招灾的时候,只有豫王殿下才是救星。

    可现在竟全错了

    他以为的那个宠顾着宋皎的“豫王”,并非真正的本尊

    那他还怎么开口只怕一开口,王爷先把他拿下了

    魏子谦的汗更多了。

    徐广陵不得不又低声道“魏先生,王爷等你回话呢。”

    魏子谦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快要趴在地上了,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别当场晕过去“回、回王爷,草民是是因为宋府之中,宋洤身故,府里夫人想报信给夜光,只因不知她此刻人在何处所以,所以让草民冒昧前来想拜问王爷是否知道。”

    魏子谦的脑袋嗡嗡地乱转,却终于临阵拽出了一个似乎还能看得过去的理由。

    徐广陵诧异了魏子谦竟是为此而来这算什么大事

    豫王也很意外,他打量着魏子谦。

    不过赵南瑭有事在身,便不愿在这上面多费时候,他只是因为魏子谦是宋皎敬重的舅父所以才给他几分薄面,如今听是这样鸡毛蒜皮的事,豫王却仍是不露声色地温声道“原来是为这个,无妨,徐广陵,你告诉先生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曾公公在旁边低声提醒“王爷,还是快回府吧,国舅爷等了不少时候了。”

    豫王点头“先生若还有别的事,也只管同徐御史说知,本王且还有事,先生自便吧。”

    魏子谦急忙躬身“草民感激不尽,恭送王爷。”

    赵南瑭往前而行,上台阶进了府内。

    等到徐广陵返回之后,豫王正在更衣。

    听徐大人说魏子谦已经离开,赵南瑭想了想“他之前同你说是有要紧大事”

    徐广陵也觉着很不对,魏子谦之前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仿佛迟一步就要出人命似的,而且他看得出在他询问魏子谦有何事来见王爷的时候,魏子谦却又流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

    可怎么在见到王爷之后,他突然间偃旗息鼓,噤口不言

    徐广陵道“正是。”

    “那可就怪了。”赵南瑭微微一笑,豫王心里明镜般的,问宋皎的地址,报宋洤的丧这可算不得什么要紧大事。

    思忖了片刻,豫王吩咐“去细细查查,宋府今日是否有事发生。”

    徐广陵领命而去。

    豫王换了一件袍子,缓步往外,在王府的中厅,张国舅已经等候多时了,今日他一身艳丽的紫色暗纹锦袍,暗纹皆是用极细的金线织出来的,乍一看,金灿灿若隐若现的像是什么小团花吉祥纹,但细看才认出,那哪里是什么团花,只不过是一个个的小铜钱罢了。

    这过于俗艳的紫色,跟这极度俗艳的铜钱纹,交织一起,反而透出了几分奇异的雅贵风流。

    见赵南瑭外出,张藻笑着起身走了过去,不等豫王行礼便亲热地握住了他的手“阿瑭,早知道很该进宫里跟你见面,就不用在这儿等半天了。”

    豫王感觉他的掌心摁在自己手背上,微微灼人的。

    赵南瑭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劳舅舅久等了,本来是该我去国公府请安的。”

    张藻哈哈一笑,这才将手放开“那可当不起呀,现在不同于你们小时候了,舅舅虽然还是舅舅,外甥们却未必还是外甥,舅舅又怎敢再拿大呢。”

    豫王何等精明,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难不成,是我哪里所做有欠缺不当之处,惹了舅舅不快么”

    张国舅道“这是哪里话,若你还有欠缺不当,那我就不知该怎么说了。”

    两人各自落座,内侍送了茶来。

    张国舅见内侍退下,慢慢地吃了口茶道“我这次来,还是要多谢你呢。”

    “哦”

    张国舅道“之前春昙那件事,若不是你给了舅舅面子,舅舅就要丢脸了。”

    豫王一笑“原来是为这个,那个不算什么。舅舅也不必放在心上。”

    之前为查豫王在颜家被摆了一道的事,因着那迷香而查到了香行春昙。

    当时香行的当家人不在京城,徐广陵奉命将那香行关了半月,相应人等一一仔细查过。

    后来那当家人总算回来,豫王却叫他停了手,并没有再传那人。

    豫王没说缘故,徐广陵也并没有询问,但他心里隐约猜到一个可能。

    毕竟春昙背后的当家之人,像是跟国舅张藻关系密切,之前追查的时候张藻还未回京,偏在差不多的时候,国舅回来了。

    也许豫王是碍于国舅的颜面,所以才叫他草草结束的。

    徐广陵理解豫王的为难,若只有一个张藻倒也罢了,他头上可还有皇后娘娘跟国公府张家。

    赵南瑭这般识趣照拂,张国舅仿佛很是欣慰。

    他感慨道“这可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豫王正战术性喝茶,闻言诧异地问道“舅舅为何突发此言”

    张藻像是犹豫了一下,没忍住似的说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太子哥哥,把棍子敲到我的头上来了。”

    豫王疑惑“这”

    张藻道“之前因为一口气处置了十几个朝中官员,引发轩然大波,那会儿舅舅还替他说话呢,谁知他竟反口要咬我了,你可别说你丝毫不知情。”

    豫王轻轻咳嗽了声“舅舅,不好这么说太子殿下吧。”

    “我难道说不得他他能干,我竟连说嘴都不成了”张国舅半真半假的“这玉儿还没登上皇位,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清外戚了不成我倒是不怕,就担心他为了要做给别人看,就不由分说地来乱打一通。”

    豫王低头,觉着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插嘴。

    先前别东宫所处置的那些人,外头只知道有户部以及工部等的官员。

    但豫王心里清楚,其中那个官职最高的户部主事,却正是张国公府门下出身的。

    确切说来,此人在三年前,还只是国公府的一名家生子,后来蒙府内抬举,竟进了户部做一个小小差官,短短的三年时间,已经荣升为户部主事。

    此人出事之后,据说张国舅亲自往东宫走了数回,但都没有得太子松口,至今人还在大理寺中。

    所以今日张藻见到豫王之后所说的那些话,自然是意有所指,褒贬太子,大概是见豫王态度温和,说到此时,张国舅已经不再似先前一样拐弯抹角,而是直说了。

    但豫王生性谨慎,竟不肯在此时附和,只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当然也有他的难处。”

    张国舅听了这句,笑笑“当然,玉儿是想做给皇上看嘛,不过他实在不该拿自家人开刀。他怎么就不能像是王爷料理春昙之事的风格呢”

    豫王心里想这春昙的事儿,可跟鹤州的事儿不太一样。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只笑道“舅舅何苦上火,虽然说那人出身国公府,不太好听,幸而对外还未传扬出去,舅舅也很不至于为了个家奴伤了自己的身子。且要顾全大局才好。”

    豫王的话总是很动听的。

    张藻笑道“还是南瑭贴心,办事又体面,怪不得皇上叫你跟太子殿下同办鹤州之事,只是舅舅知道,东宫行事的风格向来是那样的,哪里轮得到你插手进去。倒是委屈了你了。”

    豫王笑道“办差嘛,自然是能者多劳,太子殿下既然能够操持,我就乐得少费心了。”

    两人说到这儿,张藻又问起跟颜家的亲事,闲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

    就在张国舅去后,徐广陵进来报说“魏子谦只今儿才到宋府的,据人说,他去了不多久,宋家的那个小妾就跑了府里派了人四处找。”

    “小妾为何要跑,又跑去哪了”豫王心想莫非魏子谦是因此事来找自己的但为了个妾室来找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了。

    徐广陵道“为了什么却不知道,臣仔细派人查探,却总算查到她去了哪里。”

    “去哪儿了”

    “大理寺。”徐广陵回答了这句,又道“自她去后,大理寺的陶避寒便即刻进宫去了,而那个朱姨娘也再没出来过。”

    豫王皱眉看了他半晌“你觉着,这是怎么回事”

    徐广陵道“魏子谦前来求见王爷,显然是跟此事有关。看他失魂落魄的,像是大祸临头,但不知为何见了王爷就什么也不提了此事着实费解。”

    任凭徐广陵跟豫王两个聪明绝顶,举一反三,却也想不通魏子谦为何临阵退缩的原因。

    豫王既然想不明白,便一摇头“罢了,随他们吧,反正宋家的事情,本王也不愿去理会。”

    徐广陵听话知音的“是了,不知国舅爷怎么突然来见王爷了”

    赵南瑭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给太子逼急了。”

    “太子只处理了他一个家奴,国舅就坐不住了”

    豫王冷笑“你怎么不明白,这不是一个家奴的事,国舅坐不住的原因,是因为太子没把这个家奴当成他自己的家奴。”

    这话有点费解,徐广林心头一转却明白了按理说太子的母族也是国公府,国公府的家奴等同太子的家奴,犯了事,以太子护犊子的脾气,怎么样也该周全些。

    但如今这样毫不留情。

    太子既然没把那犯事的户部主事当成自己的家奴,那当然就跟国舅以及国公府不是一个“家”了。

    这次是国公府一个家奴,下回呢。

    而国舅爷这次亲临,当然不仅仅是跟豫王闲话家常或者抱怨诉苦,他其实是来示好的。

    张藻离开豫王府后,并没有回国公府。

    他去了天水坊的一处幽静别院。

    流水从假山上潺潺而下,风带着水音从庭院内轻送进来。

    张藻那紫色铜钱纹的外袍扔在地上。

    旁边的矮桌上,静静地染着一炉香,袅袅的白烟随风在室内摇曳晃动。

    旁边垂落的粉色帐子中,响起了一声低吼,以及绵长的仿佛餍足似的叹息。

    半晌,张藻的声音透了出来“你觉着,下一步太子会不会对张家动手。”

    一个有点慵懒的声音道“太子已经不是过去的太子了,他是吃人的老虎,国舅爷何必问我,你去虎园,找一只老虎问问它会不会吃你就成了。”

    张藻嗤地笑了起来“好,原来你是想要谋杀亲夫。”

    那人道“是国舅爷先问的,我不过是给了答案罢了。”

    风掀起帐子,透出里间的光景。张国舅半坐着,怀中抱着一人。

    那人躺在国舅怀中,长发散乱,半掩着一张艳丽的脸,竟正是当初宋皎去春昙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艳离君。

    国舅叹道“本来以为玉儿是个省事的,没想到竟也是个吃人的虎狼崽子,当初他插手兵部事务,还以为只是他一时的意气,没想到现在竟动起真格的来了,如此六亲不认,独断而行的,他越发出息了,只怕再过个一两年,就没人制得住他。”

    怀中人道“豫王倒是很识大体啊,若不是他,这会儿想必我也在诏狱了。”

    “豫王看着确实还算听话,”国舅沉吟道“就是那个程残阳不太方便”

    艳离君笑道“怕什么,只要王爷是跟国舅爷一条心的,程残阳一把年纪了,总有法子。”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张藻嗅到外头送来的淡淡香气,忽然道“今日有一件奇事,那个宋夜光的舅舅突然跑去找豫王,像是有大事,可又什么没说就走了,总不会是宋皎在外头出了事吧。”

    艳离君道“国舅爷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人”

    “永安镇的事儿就是给他毁了,若不是永安镇那事在前,给太子抓了把柄,这回京内事发我又为何这样被动,”张藻磨了磨牙“真想立刻要他的命。”

    艳离君却道“那个人,国舅且先别动”

    张藻低头“怎么,你有用”

    “西南道不是好走的,”艳离君笑道“且先看这宋按台有没有命过了鹭安江罢。过了江,才是真龙呢。”

    “真龙”张国舅惊讶,继而笑道“你说宋夜光么,他也配”

    “是真龙还是真凤凰,或者是落水狗当然是国舅说的算。”艳离君眨眨眼。

    张藻大笑“越来越喜欢你这张嘴了。”

    “还有好的呢,”艳离君换了个姿势“太子殿下不是要立威么,岂不知强极则辱的道理。国舅且等着看吧。”

    就在宋皎跟诸葛嵩船行水上的时候,宫内养心殿中,皇帝看着那一堆弹劾太子的折子,脸上一阵阵发黑。

    他本来已经很少劳心再批折子了,多数都是交给太子去料理,但这些却非逼得皇帝亲自过目。

    这几天,朝中的言官们像是在过节,极为热闹。

    几乎每天都会有一样新的弹劾罪名冒出来,比如太子纵容酷吏,刑讯逼供,手段残忍;比如滥用奸臣,提拔亲信,这指的是京兆府那事发的曹主簿;而最近的则是太子为公报私仇,害死了御史台巡按御史宋皎的二弟以及姨娘两人。

    别的那些,皇帝可以暂且按下,只是望着关于宋府的这些折奏,实在伤神。

    皇帝真心觉着太子的性情已经比过去沉稳的多了,他不相信赵仪瑄竟会干这么幼稚之事,但是,宋洤死在牢狱之中还可解释,那宋家那个朱姨娘,就没的很蹊跷了。

    太子对此的解释非常简单而明确,说朱姨娘“大不敬”,所以交由大理寺处死。

    但言官们对此的态度也很明确,他们指责太子任意妄为,无故残害妇孺。

    皇帝知道御史们并不是在意宋府一个妾室的死活或者死因,他们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太子的气焰。

    毕竟在储君的位子上,一举一动,都会有万万双眼睛盯着。

    太子一声简单咳嗽,都会被放大百倍。

    而最近赵仪瑄命将曹洪跟长侯县令斩立决,又大刀阔斧地拿下那许多官员就像是雷震之声在天际连连炸响,就算心头没鬼的人也忍不住惊悸发抖。

    朝臣们的担心皇帝很清楚,他们无非是怕太子会是一个雷霆手段的暴君,所以一个个才跳的这么高。

    就在这天,魏疾从外急急而来,递呈了一份奏折。

    皇帝看了眼那折子“是巡按御史的特奏”

    魏疾点头,润了润唇他道“是巡按御史宋皎的急奏。”

    皇帝皱眉。

    他看看身边那些指责太子残害无辜的奏折,又看看手上这份儿,已经几天了,宋皎虽身在外头,恐怕也听说了家中有事。

    皇帝心想这宋夜光莫非是为言官们的弹劾折子火上浇油来了,想趁着这个机会,新仇旧恨一起报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哪里有写信给公公不给老公的道理

    饺子起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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